峡谷葫芦湾,也就是塔拉干沙漠的另一头,滨胜左侧城池金谷。吕少俊本就是守城名将,且金谷有后方丰饶城镇平泉补给,丝毫不怕围城,是以显然成了利于金耀的持久战。我当时就很奇怪孟昭为何要打如此愚蠢的持久战。经子默解说才明白。孟昭等在金谷城外以缓攻之势迫得吕少俊不能援军湘西,只要湘西一破,钱程和孟昭两军汇合,就算吕少俊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抵御了。
而钱程则率领五十万大军过赤峡谷而来。子默让我先命人在赤峡谷与其大战,因让离罗军混杂在士兵中实力大增,兼且让士兵升起双倍炉灶,是以钱程以为我湘西守军全军出击。经过一个月数次激战,我让离罗军悄悄撤走隐藏在赤峡谷附近,我军实力不足自然只能败退至湘西城内。
原本,若要度过赤峡谷来攻,就必须为自己留好后路,至不济也要将后方清扫干净。可是一来,连日激战钱程五十万大军只剩三十,也是人困马乏;二来他坚信湘西城中早已空虚无抵抗之力,我又派人放出风声说吕少俊即将派援兵过来,才迫得他不顾一切度过赤峡谷追击而来。而等在后方待命的离罗军自是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他们的粮道。
子默说过,若非离罗军此时也是倦极,实力损耗过大,且有被发现的危险,他只需让离罗军与湘西守军前后夹击便可大获全胜。
另一个理由说来好笑,他认为这样打来毫无计谋可言,我学不到什么战略,是以绕了一大圈,才利用钱程身边的秦雾献策,以水路运粮。又在大雾天半路截击粮草,以金耀士兵替换,趁其不备深入敌方营地,内外夹击,何愁敌军不破。
我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对飘在鼻尖的血腥味毫无知觉:“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柳岑枫明明在附近却不来相助孟昭和钱程,况且还有他自己的三万亲信在此。”
子默点头笑道:“伽蓝,近半年训练下来,你的思维开始像模像样了。柳岑枫不来相助钱程,原因有三。第一,柳岑枫是何许人,在火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非君无痕亲临,否则让其挂帅或监军也便算了。可是让他替钱程出谋划策,却绝不是他肯屈尊做的。他此次会来金耀边境,恐怕只是为了你。”
“第二,柳岑枫曾经五战吕将军之父吕林大胜而回,可是近两年却鲜有带兵机会,可见若非君无痕忌惮了他的权利过大,就是朝中非议其身份让其无从领兵作战。可是,这次钱程和孟昭这两个名将率八十万大军出发,可谓劳师动众,若仍是在你手下惨败而回。那么火翎国中就会开始怀疑除了柳岑枫究竟何人还可与你对敌,那么他就很有可能重掌兵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所谓旁观者清,当局之迷。柳岑枫显是对你手下的势力颇为忌惮,知道一二又不甚了了。所以,他人在湘西,却坐山观虎斗,希望通过这次战役,能将你手下的暗营密探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点了点头:‘那如今临宇手下的势力是否都暴露了?’
子默嘴角一扬,露出个相当悠然自得的笑容:“他是良将,我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看你的势力,我就索性出尽离罗军让他看个够。离罗军锋芒毕露,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他自然无法注意到暗营其他几刹的活动,也未想到,我会利用粮草运送围歼这三十万金耀兵,而非逼退。在滨胜,他迫得夜部损失惨重,又将我们逼入沙漠,险死还生,今日,我就要他这些亲手栽培的精兵偿命。”
果然像是子默的性格。我笑笑,很诧异自己竟对那三万人的生死全不在意,仿佛说得不过是撕烂三万张纸,而非杀死三万个人。
“铮————!!”一声巨响忽然在左侧山头响起,霎时间金戈铁马、荡气回肠的琴声在整个天地蔓延开来。我、亦寒和子默均是心神一震,仰头望去。
左侧的山丘或者不高却极有名,名为赤霞。只因满山遍布红枫,一到秋季,山间仿佛由内而外燃了把火,映得上方天空都是红彤彤的。
此时晨光微露,只见那不远处的山丘因黑夜的淡去而慢慢显出其本来的颜色。红枫一片片飘落,连成线,粘成布,仿佛是山间自成一天地,漫漫红雨绵密下一般。当真是美到了极致,又艳到了极致。寻常人绝不敢往那山中而行,莫说这漫天红色迷人眼,单是那种妖冶与绝艳并存的美,便让如许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滋扰了。
可是,此刻偏偏却有一人傲立山头,席地坐在那枫树下,枫叶间,操琴抚曲,形态悠然。明明清晨的山色美绝,他的气质却比那山色更美;明明红枫艳绝,他的身姿却比那红枫更艳。万红之白,更迷人眼。清晨的山风吹乱我的发丝,也吹落了满树的枫叶,即便站在这里,我仿佛也能听见那树叶交错间的沙沙声。
我有些恍惚地抚上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熟悉的麻痛传来,眼睛却不敢稍离那一片红。红色纷纷扬扬,随着激扬的曲调漫天飞舞,仿佛受了琴声的操控时而飘散开去,时而又螺旋聚集。终于,琴声轻缓低沉下来,红枫跟着飘落,直到那黑发白衣,终于慢慢显现在我的面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仿佛不属于尘世的银白,不属于常人的光芒,心中反复念着那句话:火枫飘尽雪影现……火枫飘尽……雪影现。
离得太远,即便以临宇的视力也看不清他的外貌表情。可是,我却清楚知道他在看着我,止戈歇琴,静静含笑地看着我。那似笑非笑,幽深莫测的神情,仿如魔咒,在我脑中盘旋。
忽地,琴声又起!由原来的金戈铁马变为犀利流畅,那些本被围攻至筋疲力尽的弓弩手竟猛然间精神大振,不顾一切地开始突围。
金耀骑兵虽兵精人多,可是行动却被那琴声所制,再加上一时没在意,竟真的被这群人冲破了一个口子。喊杀声立时震天,骑在马上的在呼喊,立在一旁的士兵也在助威,可是如此洪亮的声音却无论如何无法掩盖那丝丝缕缕倾袭而来的琴音。眼看着火翎兵越战越勇,就要突围出去,而我军却呈现了乱象。
“伽蓝!玉箫取出来!”我一愣,子默的声音又响,“李木带给你的玉箫取出来。”
我看他一脸凝重,只得照做,却道:‘子默,你不会让我压制他的琴音吧?你明知我是音盲,而且也没他那么厚的内力可以传声千里。’
子默倏地降到我身边:“我教你。至于内力,让风亦寒先暂时替你撑着。”我近看了才猛觉一惊,子默的笑容也是如此的似笑非笑,幽深莫测,竟与我脑中柳岑枫的神情一模一样。
忽地,我发现玉箫上多了双修长透明的手影,子默的脸就在我脸侧,身体在我体内若影若现,棕色的眼眸中燃起了幽深的兴奋和战意:“开始吧!”
不得已,我只得无奈地转头道:“亦寒,输些内力给我,让我足够与他匹敌就好。”亦寒眼中闪过诧色,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淡淡点头。我们两个巍然地站立在马背之上,我双手执箫,凑到唇边。而他一手扶住我腰侧,另一手抵在我背上,片刻之间浑厚精纯带着点清冽之气的内息从背后涌贯而入。一忽而间,我浑身竟充满了力气,仿佛连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涨的满满的。我们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立在马背之上,千人之间,衣袂飘扬,发丝飞舞,看呆了所有人。
口中气息自然吐出,手指随着子默的掩饰和解说轻动,一道连我自己也想象不出的宏亮乐声冲天而起,瞬时与那琴声成对峙之势。然而开始时,即便有子默的教导,也终究是临阵磨枪,不时有错误的音符冒出,被柳岑枫的琴声打压的一塌糊涂。
可是慢慢地,我震惊地发现,我会吹箫。不,不是我!应该说是临宇本身拥有高超的箫技,那种对音乐的敏感几乎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本能。所以开始时的不适过后,我的手自发的动起来,每一下都与子默的指尖重合,吹出的力道大小也越来越适中。
我的箫声不华丽不激越,没有柳岑枫现在的犀利,也没有他刚才的金戈铁马。可是却仿佛天空绵密而下的雨,将一切牢牢笼罩住,不放过任何角落,既是最柔,也是最韧。
金耀国的骑兵队伍又慢慢成了合围之势,虽有几十人趁着刚刚的混乱逃了出去,可终究还是将近三万的精兵困在这里,再没有第二次机会逃脱。
然而,成败之局虽定,我和柳岑枫的对决却远没有结束。琴声依旧在,箫声自然也不能停。琴声越来越高,箫声则越来越密,仿佛两道锋芒毕露却又完全不同的剑气飞扬直起,纠缠在空中,越飞越高,越演越烈。直到砰一声巨响从左侧山头和我自己身上响起,我只觉手掌唇瓣一阵麻痛,声音已是嘎然而知。
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碧绿的玉箫碎片,难以置信自己刚刚竟然是在与柳岑枫比拼战场奏乐。左侧山头上,那白衣的身影前弦琴净化粉末,他似是掸了掸身上灰尘站起身来,静静凝望着我良久,随后转身离去。
我感到清冽的内息一点点自我体内撤却,直到背上那只手离开。我只觉全身劲力,包括自己本身力气的顿时消失了,手足酸软无力,缓缓软倒下去。
亦寒似是早料到会如此,所以手一撤回便打横抱住了我,翩然跃下马去。我瘫软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会这样?”
亦寒回道:“公子身体不好,强行由属下注入内力,经脉一时不适扩张,消耗了真元,是以无力。不过,调养半日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那就好。”随即抬头去看子默,见他也正望着我,表情有些怔忪,我朝他笑笑:‘今天算你赢他赢?’
子默回过神来,叹道:‘算是平手。柳岑枫这人,真真不能小看,差一点就让他翻身了。’
我耸了耸肩,闭起眼,靠在亦寒怀中:‘你下次让他完全翻不得身就是了。’
渐渐离那片喧嚣和血腥远了,我有些困倦地闭眼靠在亦寒怀里,忽地有一清凉的手指轻轻磨娑过我的唇,一股血腥味顿时渗入唇齿,还有丝丝的痛。
我睁开眼来,对上亦寒略有些幽深的脸,眼中墨绿色的光泽一闪而逝。他低声道:“公子,你伤到自己了。”唇上被玉箫的碎片割了道口子,到此刻才渗出血丝来。
我撇过脸,避过他的手,只因原本冰凉的唇瓣已因他的触碰而柔软火热起来。几个月前那曾出现过的绿眸,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温润清凉的吻,仿佛就在眼前。思绪缓缓飘到了那个红绸铺地,锣鼓震天的日子,也是我和亦寒真正逃离塔拉干魔鬼沙漠的那个月夜。
小佚
2007。9。4 18:20
第35章雪影金戈。
那个,我真的是被砸怕了……XD的!各位手下留情哈!意见偶要听的,但别再因为女主白痴而砸我砖头了,谢谢!
第二卷可以说是回溯的一卷,你们会慢慢知道当年在临宇身上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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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红烛摇曳
第35章 红烛摇曳
“你……你……你竟然敢……”那道带着无限怨恨、嫉妒和不甘的声音终慢慢沉寂下去。红色的嫁衣映着她嫣红的脸蛋,倒真的像是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娇美不可方物。
我伸出略有些冰凉的手拍拍她火热的面颊,直到确信她是真的被我迷晕过去了,才龇牙咧嘴地将手从她的魔爪中脱出来。看着手腕上深深的五指印和指甲扣出的血丝,忍不住叹息道:“夏琳,你也别怪我破坏你姻缘。婚姻要建立在两厢情愿的基础上,否则最终不过是个悲剧。”
毒倒她的药物是迷迭香,强烈的迷药。是从洛南出发前云颜藏在我腰带里的药物之一。
子默提醒道:“伽蓝,别再发呆了,恐怕喜娘一会就会进来。”
我点点头,忙将她身上的喜服剥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这半个月来为了让山寨的人对我疑心尽去,我半步都不出那个牢笼。如此沉默乖顺地臣服,直到今天夏琳和亦寒成婚的前夕,我让丫鬟通报夏琳说想与她谈一谈,她才肯勉强应允。
初见我时,她高傲戒备而自卑,直到我说我也算亦寒的主子,他们的长辈,在她嫁给亦寒前为她描眉添妆是我们那的习俗,她才欣然答应。我一边为她化妆,一边还听她欣欣然地同我念,将来要我多告诉她亦寒的喜好、他们家乡的习俗。说她将来会待亦寒多好多好,然后为亦寒添好多孩子。说她相信亦寒总有一天会真心喜欢上她……
我忽略掉心里那异样而来的痛,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半个月前的自己,爱着一个人,迷恋着一个人,不惜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和精力去围着他转,甚至忽略了自己。所以,直到我将迷迭香擦到她唇上的前一刻,她还在开心地说着,而我还在漠然地回忆着。
我刚将夏琳的娇躯塞进床底下戴上红盖头,就听到门吱亚一下打开的声音。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小姐,那个秦姑娘走了吗?”
我含糊地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