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紧张忐忑。
尤其是叶赫那拉氏,她早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却极力隐瞒下来,好不容易挨着苏浅兰离开府邸,没了那压在她头上的大山,便赶忙使人告知四贝勒,想要借此获得四贝勒的关注,最大限度避开一切可能来自大福晋的危害——过去的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就是这么做的,在她主掌内宅的十几年间,府里除她以外便再无别的女人成功生育。
却不料,四贝勒完全不想插手内宅之事,他娶了哈日珠拉,把内宅交给她,那就是完全的交付,丝毫也不肯徇私背着妻子照顾妾侍。
苏浅兰在姗丹的陪侍下在上位落座,淡淡的扫了这几名妾侍一眼,开始询问叶赫那拉氏和颜扎氏两人察觉有孕的经过和日常饮食安排。
颜扎氏还好,她是第一次怀孕,但她却没有什么孕反应,一直到那拉氏出现症状,两相对照,她才起了疑惑,正好这时叶赫那拉氏央求四贝勒找来太医诊脉,她便跟着凑热闹,结果诊出了喜脉。
苏浅兰不置可否,将目光转到了叶赫那拉氏身上,她的神色平静不见和悦,可也没有什么愤怒嫉妒之色,实在叫人摸不清她的脾性。
叶赫那拉氏悲哀于自己得不到四贝勒的特殊照顾,又想着横竖躲不过苏浅兰去,便咬牙说道:“马喀塔格格年纪尚幼,奴婢忙于照顾两位格格,对自己的身子也便失之大意,直到福晋奉诏前往清河迎驾,奴婢偶得一闲,央贝勒爷请了太医来瞧,才知道……”
“才知道是有了身孕!这事,真不是奴婢有意欺瞒福晋,实是奴婢一直以为,全是身子虚弱之故,方导致葵水不至。这都是奴婢的疏忽,求福晋体谅宽恕!”叶赫那拉氏越说越小声,讷讷请罪。
作为妾室,地位不过比一般侍女高点点,跟其他侍女一样,都是主子们的奴才奴婢,连她们肚子里的孩儿,都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若是有了身孕欺瞒不报,就有挟小主以图私利的嫌疑,是罪过,主子们若不原谅,尽可以家法惩治她们,难怪叶赫那拉氏如此失落。
“你的小过,暂且记下,从今而后不可再轻忽大意!”苏浅兰忍着别扭,尽量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了一句:“你们都是一样,好好养着,平安把孩子生下,就算是完成了你们的使命!”
刚说完这几句话,阿娜日便领着太医大步进了内堂。苏浅兰跟着忙碌起来,一个一个安排她们接受太医的诊断。
这些都是必经的程序,当前的生存医疗条件远远不如后世,为了减低胎儿婴儿的夭折率,有钱有势人家总是从一开始确诊怀孕便小心翼翼呵护,全程侍候着,而这位太医年内必会成为府里的常客。
苏浅兰深知太医的重要性,对他很是尊重,打赏也非常大方丰厚。多数正室福晋对庶福晋完全没那么上心,这让太医很是感慨,认定苏浅兰是个仁厚宽和、妇德高尚的人物,对她起了敬意,一面给需要调理的叶赫那拉氏开下药方,一面给苏浅兰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呵呵!说也奇妙!三位庶福晋诊出喜脉的日期虽有先后,这有孕的时日却相距不超过七天。”太医摇摇头,意存提醒的对苏浅兰笑道:“呵呵!五月时节,还真是大利贵府子嗣的喜月!”
太医的本意,是提醒苏浅兰查查那段时间内府里的庶福晋们都使了些什么手段邀宠侍寝,以免陷入被动而不自知。
苏浅兰听在耳里,却陷入了呆愕,她怎会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那根本就是因为她的避孕举动激怒四贝勒,而使他日日轮流临幸各院妾侍作为报复所引起的风浪。
想不到,才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他就让三名妾侍同时有了身孕,真是好本事啊!好本事!这算是他成功惩罚了自己?苏浅兰忽然感到了一阵刻骨的讽刺,本来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她也不打算再追究,没想到这次却是老天不愿就此结束,又给他俩设下了几个麻烦。
把太医送走,又将那三个孕妇打发回去,安排好了照顾她们的人手,苏浅兰不由召来阿娜日,向她了解她离开这段时间,四贝勒的动向。
阿娜日对妾室怀孕一事,跟她的想法截然不同,丝毫不觉得应该为此怪罪男人不尊重妻子,她操心忧虑的是怎样才能把生下来的孩子全都养在自己眼前,当上他们的教习嬷嬷。
唯一让苏浅兰暗暗松了口气的是,连阿娜日也对四贝勒的行为感到欢喜和满意,进而对她这个主子钦佩得五体投地,因为她离开归离开,四贝勒仍当她还在府里般,每天都歇在她的屋里,他是真正的自那段时间的荒唐之后,就再也没留宿过妾侍们的院子。
或许,她其实是已经成功了的,遗憾的只是,她这新福晋还没有什么动静,几个妾侍就先有了身孕,实在大大的没脸面。
汗宫正白旗亭中,四贝勒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日头西偏,夕阳晚霞挂在天边,景色好不壮丽。
一向喜欢工作到很晚的他,忽然无比思念家里的娇妻,是不是还在为他让妾侍怀孕的事在发怒。哎!其实……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免这件事的,都怪当初一怒之下冲动行事,形成了眼下尾大不掉的局面。
已经生了气,憋着可难受,不如回去拼着受她的鞭挞责怪,让她把火气都发泄掉,总好过拖的时间长了,郁积成病。
想到这点,四贝勒立即站起身来,将手头那些不算太重要太急切的事情全都搁下,甩手离开了殿阁,在汗宫那些尚在努力办差的贝勒参将们诧异的注视下潇洒奔出门外,扬长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还是生气
迎着四贝勒回府的是新近提拔的二管事德禄,见着提前回府的四贝勒,尚未磨练得不动声色的他不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福晋在何处?”虽知道苏浅兰跟乌拉那拉氏性情不同,不喜欢到处串门子,四贝勒仍随口问了一句。
“福晋现在马场!”德禄的回答却颇出四贝勒意料。
“哦?”四贝勒本已习惯性的走向正院,一听这话,心中油然生出些许不安来,苏浅兰该不会气坏了,正在策马狂飙吧?这般一想,连忙转向,快步往后院一侧的马场所在奔去。
私宅的养马场自然不如天然牧场那般条件优越,这种宅子附带的马场,占地不过相当于一两个足球场,仅可以让马儿每天绕圈而行,以免体能衰退,真要驯马,还得抽出一定时间放到野外去纵骑。
四贝勒一到马场,就看到了身穿蒙古裳,脚踏蒙古靴,手里握着马鞭的苏浅兰。不过她却不是骑着马在场内奔驰,而是以肘支撑着,靠在马场的栏杆外,眺望着马厩方向,看马夫在那儿刷马。
瞧见马夫正在刷着的就是苏浅兰那匹毛色独特、神骏高大的黑马夜辰,又见到苏浅兰鬓边的汗粒,四贝勒明白,自己来晚了一步,对方这分明已经飙过了马,正准备离开呢!
跟在苏浅兰身边侍候的是阿娜日,此外再无别人,不喜欢有事没事摆排场,让三五仆侍拥簇在侧,这也是苏浅兰不同他人之处。
四贝勒轻咳一声,一面摆手挥退所有仆侍,将他们远远打发过一旁,一面向苏浅兰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唤了声“兰儿”。
苏浅兰手中马鞭一顿,宛若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四贝勒扫了四周一眼,放柔了语调低声道:“兰儿,别生气了!都是爷的不是,要打要骂,爷都接着,就是千万别把爷给拒之门外,成不?”
说到这句,四贝勒却是忆起了自己的十四弟,正值新婚没有多久的多尔衮,还在对男女之爱充满兴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事惹恼了他的侧福晋小玉儿,结果当晚吃了她的闭门羹,郁闷得跟他诉苦了一回。苏浅兰不会也来这招吧?若是被她闭门不纳,他的脸面可往哪搁去。
苏浅兰倏然回过头来,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泓,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嗔怪:“爷!您在说什么呢?我有生气么?府里要添丁了,该欢喜才对!至于兰儿的大门么,永远都是向爷开着的,除非您自己不想来了,那就算兰儿还给您留着门,也没用了!”
她知道有些女子,喜欢用拒绝行房来惩罚夫婿,她对此却不能苟同,在她看来,自己可以因为身体不适或心情恶劣婉拒对方的要求,却不可以用这个来作为奖罚的手段,那是不尊重对方,也贬低了自己。
所以聪慧如她,一听出四贝勒话里的含义,立即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他还肯主动跟自己亲热,那就说明他还是爱自己,这是好事,她为何要人为的拒绝对方怜爱?
爱养成习惯,才不容易失去,而若拒绝成了习惯,往往却会冷却对方的爱,二者权衡轻重,她算得明白,才不会做那糊涂事。
四贝勒则闻语愕然:“你不生气?”
苏浅兰抿了抿嘴,发出一声轻哼:“生气有用么?”
随之轻轻哼唱起来:“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四贝勒做梦也想不到苏浅兰会是这番反应,瞧着她美丽的颜容,听着她这首发人深省的曲子,内心深深触动的同时,忽然生出了一抹错觉,仿佛觉得,他越是努力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就越觉得她的神秘,偶然窥视,总感觉她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浩大恢弘的世界。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呵!”四贝勒喃喃念着,摇头失笑之中,又若有所悟。
曲子唱完,四贝勒抬头向苏浅兰望去,后者却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今天回来的这般早,我这就去吩咐厨下早些备好晚膳。”
“嗯,兰儿……”四贝勒刚想去握她的手,苏浅兰却已轻巧的转身离去,让他的手在半路划了个空。
真的,没生气么?四贝勒心头忽有一丝失落,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宁可接受苏浅兰大发雷霆、河东狮吼,也不想她反应的这般不在意,这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她的人,却无法连她的心也得到。
正怅惘间,忽闻蹄声得得,却是他的爱马小白被放出马厩,朝他靠近过来,站在栏内,用细微的动作在表达它的亲近之意。
四贝勒不由笑着抱住了它的脖子,轻抚它的鼻梁,一抬眼,却发现马厩那头不知何时竖了块木牌,上书四个大汉字“浅兰马场”。
这毛笔字,大而圆转,气势十足,可是看那一笔一划,分明缺少习练,有形无质,却不是苏浅兰的手书又是什么!
四贝勒愣了一下,跨过围栏牵马走近木牌,又发现,这木牌上墨迹未干,分明是刚刚才挂上去没有多久。
他见多了在书斋、水榭、轩阁、亭台等地方留字挂匾的,在马场挂,这还是头回见到!那丫头还真是闲极无聊,莫非她是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又想过这瘾头,便拿马场当了练手?
四贝勒摇摇头,看看那马夫已经将苏浅兰的黑马夜辰收拾妥当,便开口吩咐:“等会你把爷的小白也好好刷上一遍!”
那马夫惶恐回答:“奴才……奴才……”
“怎么?”四贝勒眉头一皱。
“这小白,福晋不让刷洗!”马夫脱口而出,满脸为难。
“这是为何?”四贝勒闻言大感奇怪。
马夫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最后朝着小白的屁股指了一指。四贝勒顺着他手指的部位一看,脸上“腾”地一下顿然憋成了赤红。只见那小白的屁股上,赫然也写着三个大汉字“皇太极”。
四贝勒僵在原地,嘴角抽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给爷洗!洗个干干净净!福晋那儿,爷自会去说!”
“是、是!”马夫一看正牌主子神色不对,连忙接过小白的缰绳,将它牵去了马厩一侧,那里有一大缸水,正是刷马所用。
瞧着那水淋到小白身上,慢慢化掉了字迹,四贝勒这才咬牙转身,大步向正院赶去。他的脸色仍然赤红未褪,奇异的是,心中却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只是哭笑不得,还有……一丝暗喜。
她还是生气,她在生气!只不过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她失态!一想到这点,四贝勒的步子仿佛也飞扬起来。
整个晚膳,气氛都很奇怪,苏浅兰瞧着云淡风轻,对四贝勒温柔一如既往,但那眸子里始终没有笑意。四贝勒则不然,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刚回府时那份想要道歉的心意,只是望着苏浅兰似笑非笑。
古代的男人,对爱情果真没有半点觉悟!苏浅兰暗恨,于无人处不知翻了他多少个白眼。明明想得很透彻,不能拿拒绝行房一事来对四贝勒施以惩罚,可现在她想得最多的还是今夜怎么托辞拒绝。
撤了膳席沐浴更衣,苏浅兰照例捧起账册,先检查一下近日的财务,等会再看看一些杂记,便可上床就寝。
按照往常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