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也动不了整个秦王室!”
皇后静静的望着苏浅兰,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只可惜,扶苏有才,终是无缘帝位,胡亥昏聩,看不清赵高真面,若使蒙恬尚在,你可有挽救这江山的良策?”
蒙恬?蒙恬虽然手握军权,是一介沙场名将,可惜他玩弄阴谋的心计、左右政局的手段都比不上赵高和李斯这对文人,否则也不至于被这两人逼得死于非命了。
苏浅兰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关宁吴总兵的妻侄女,在外人眼中,自己跟吴总兵的关系显然要比跟客魏二人近得多!而明朝文武之中,大多数是不服魏忠贤的,只不过许多人迫于形势,才会去曲意奉承魏忠贤,就连那后世知名的袁崇焕,都曾经替魏忠贤修建过生祠,讨好的姿态一览无遗。
皇后这么问,分明带有试探的意思!
迎着皇后的灼灼目光,苏浅兰心中了然,微微笑了一笑:“依民女愚见,一棵树若想要存活千年,关键在于根基。根基若稳固,无论枝叶如何受创,它都不会歪倒倾斜,根基若浅浮不固,无论再怎么修剪枝叶,它最终都会轰然倒下!”
“所以,民女若是蒙恬将军身边的谋士,定然会在赵高崛起之初劝说蒙恬将军注意始皇的其他子嗣,或者秦王胡亥膝下的子嗣!只有天子勤政,其威发散,才能收服群臣,启贤诛佞!听说秦王胡亥后来也是觉醒了的,只可惜晚了些,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在皇后的记忆中,从没有人站在这么奇特的角度上来看待赵高专权这件事,似乎所有人都把秦王朝的灭亡归咎于赵高李斯专权,胡亥昏聩,暴政引致各地民众纷纷起义。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美得祸水般的年轻女孩,却认为最根本的祸源,在胡亥身上,秦王朝并非灭于赵高之祸,而是灭于胡亥太昏聩,甚至给出了解决之道,要么想办法让天子早日觉醒,要么就——换天子!
虽说两人如今是在闲聊史话,讨论的是千年前的历史事件,可是皇后绝不相信苏浅兰这般聪明的女子,会不知道两人的谈话隐晦的矛头直指当今朝局。
换天子?她的意思是换掉当今的天启皇帝?遑论这在当今就是谋逆之罪,即便在说的是历史上的事,又有几个人胆敢指责天子的罪过?此女之胆量,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皇后死死地望住了苏浅兰,久久不发一言。她身边的嬷嬷则是神色变了又变,看怪物般偷眼盯着苏浅兰,眼里全是苏浅兰命不久矣的意味。
苏浅兰基本上却安坐如素,只是悄悄挪了挪酸麻的膝盖,神色动也未动,谦逊的一丝笑意还在唇角挂着。天启皇帝这么喜欢木匠活,把天下大事都交给了魏忠贤,可见在他心里,大明江山竟是不如他手边的木工制品重要,既然这样,何必要占着皇帝宝座!
她不怎么担心皇后会大发雷霆,天启皇帝这个样子,她身为皇后恐怕没少劝谏,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困于佛堂。既然皇后都觉得天启皇帝太过疏忽朝政,怒其不争,把他暗喻为秦王胡亥,想必自己提出的让天子觉醒一途,不会引起皇后的愤恨。
至于客氏、魏忠贤这头,她可也没有说出半句处置赵高一类的话,虽然客氏魏忠贤架空天启皇帝,把他当作傀儡一样,绝不希望他清醒过来,可人的喜好习惯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转变过来的!只要他们还是掌握着整个大明朝廷,自己这番换皇帝的隐晦提议,反而是在提醒他们应当小心防范的方向。
别的人就更不足虑了,她跟皇后说来说去都是说的秦朝旧事,没有人可以凭她几句议论就能拿她怎么样,需知李循方这个锦衣卫头头可不是摆设花瓶。
眼神经过了无数变幻,皇后终于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打破了沉默:“你的观点,很是有趣,树活千年,先需根基牢固?可惜秦王胡亥身边,没有可以将他劝醒的人!”
苏浅兰的笑意加深了少许,她知道自己眼下是终于过了皇后这关,剩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眼波流转,轻笑道:“也或者是,秦宫里没人有晏子蔺相如那样的口才!”
皇后也挑眉一笑,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你这次入宫觐见奉圣夫人,听说是为了李循方指挥使的缘故,所以得到奉圣夫人的赏赐和传见?”
“是的,民女流落边境,如非李大人相助,民女无法回京与亲人相会,奉圣夫人怜悯民女身世,对民女颇多垂怜!”苏浅兰尽量选那没有害处的话回答皇后,谦逊地又加了一句:“不料机缘巧合,得见娘娘天颜,这真是民女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
“好能说的一张嘴!”皇后顿了顿,忽道:“本宫有一样难事,正需要那巧嘴之人,替本宫传话,可惜身边却无此人才,不如,你便替本宫走这一趟?”
苏浅兰神情微怔,轻声疑问:“却不知娘娘有何难事?”
见她这般爽快就问事不推脱,皇后心中满意,脸上便显出赞许的神色的来,语气更缓和了许多,点头道:“你也在佛堂坐了许久,应能感觉得到,佛堂四面透风,保暖不易,无论怎么添加燃烧炭火,均不能阻挡外面的严寒!”
苏浅兰不动声色的坐着,静静听候皇后的吩咐,她这样冷静沉稳的表现,让皇后又是好一阵欣赏,继续缓缓说道:“佛堂一旦建成,便不宜改动,本宫想要避开严寒,似乎唯有离开一途!然本宫此时既身处佛堂,便有无法离开的因由。为今之计,只得退求其次,使人代本宫求助于皇上,恳请皇上关注佛堂之事!”
说到这里,皇后又紧紧望向苏浅兰,停了好一歇,才道:“本宫为难的是,皇上贵为天下之主,日理万机,最恶琐事烦扰,即便是本宫亲自出面,也不能使皇上分心旁骛!所以,本宫想将此事交托于你,凭你口舌之利,求得皇上垂顾佛堂之事,不知你可能办到?”
口口声声佛堂两个字,其实该换作朝堂二字才对!说什么皇帝日理万机,最恨琐事烦扰,其实指的是皇帝沉溺于木工活计,不理朝堂之事吧?
苏浅兰把皇后话里的真意听得明明白白,不由暗叹!这位皇后看来是用尽了手段,仍不能使皇帝抛去他的爱好,转而关心国家大事,黔驴技穷之下,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想把这劝说皇帝的任务托给了她来办。
“民女才疏德浅,只恐有负娘娘托付!”苏浅兰先给自己预留退路。
“无妨!”皇后淡淡的道:“只是小事,你尽力而为就是!若然办成了,那便说明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凭着吴总兵的官声名望,本宫便做主替你求得县主的封号,也非难事!相信你也不会辱没了吴总兵三代公卿世家的荣誉,令本宫失望!”
威逼利诱!这是威逼利诱!只不过偶然逮住路过佛堂的自己,几句话说过便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反应,策反客魏阵营里的人,为己所用,这个皇后还真有一些手段!
苏浅兰微微一笑,虽然大明的县主,各方面的生活条件都比科尔沁的郡主要优越,可她却并不稀罕,至于吴总兵的前程,她也不会担心,反正据她所知,关宁铁骑可是一直到大清叩关,入主中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覆灭。
“是!民女定当竭尽所能,替娘娘转达凤意!”苏浅兰低下头去,恭顺地接受了皇后交托的任务。不管怎么样,能去见见那位木匠皇帝,也是她很乐意的事!
皇后玉手一翻,一面拿出坤宁宫的信物,一面口中吩咐:“徐嬷嬷,你负责送这位苏姑娘到乾清宫去,求见皇上!”
她身旁那老嬷嬷早已被眼前二女之间充满机锋的对话震得满心惊讶,瞪圆了眼睛偷望着苏浅兰,暗暗纳罕着苏浅兰如何会有这样非比寻常的过人气度,居然能够无视皇后的威压,跟堂堂国母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惧怯!以至皇后忽然唤她,她竟反应慢了一瞬。
“希望你真明白本宫的意思,能如实转达本宫的愿望!”皇后最后叮嘱一句,锐利的目光锁定在苏浅兰身上,打量了好一会,这才把信物交给了苏浅兰。
接过皇后的信物,苏浅兰却暗下里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冷死人的佛堂了!SD娃娃皇后很让人爱不释手,但真正面对她本人的时候,就不那么有趣了!
接下来就要去见天启皇帝了,他本人的天子威仪,是不是也不再像那SD男娃娃一样瞧着憨厚可爱了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木匠皇帝
看着苏浅兰远离佛堂而去,皇后沉思半晌,把另一名嬷嬷唤到了身旁,低声吩咐:“派几个得力的人,给本宫查清这苏氏浅兰的底细,祖宗三代皆不可放过!”
“是!”嬷嬷恭顺答应,眼底掠过了一丝讶异,她跟了皇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皇后对什么人这么上心在意,居然要细查人家的根源来历。
仿佛洞悉嬷嬷的疑惑,皇后自言自语般道:“此女气度非凡,胆识过人,容貌更是罕有人及,怎么可能逃过两年前的选秀?这里头定然大有蹊跷!”
嬷嬷默然,明朝选秀,大选三年一度,小选不定时,上到公卿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家里所有虚岁满十三到十六岁的佳丽都逃不过被选的命运,只有采选不过的女孩,才能再自行婚配。看苏浅兰的年龄明显落在上届选秀的年限之内,却是未曾入选,果然令人惊疑!只是查清了又如何?难道要下旨招她入宫么?
这时的苏浅兰完全不知皇后对她的身份来历起了疑心,一出佛堂便从秋儿手中接过已经快要失去热度的手炉,暖意从冰冷的手心钻入身体,顿然激得她打了个喷嚏。林青忙抖开她的红狐皮斗篷将她严严实实裹住,眼里掠过了几分疼惜。
苏浅兰对她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徐嬷嬷:“不知皇上此刻在什么地方?”
“小姐请跟奴婢来!”徐嬷嬷冷淡的应了一声,往御花园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这样的态度,顿时令得咸安宫的人个个神色不愉,但又都敢怒不敢言。
“秋儿姐姐!”苏浅兰客气的唤了秋儿一声:“拜托你回咸安宫一趟,替我把奉圣夫人刚送我的那两个锦盒拿来好吗?”
秋儿略略一怔,点头答应,斜睨了徐嬷嬷一眼,快步离去。“走吧!”苏浅兰唇角含笑,也不给徐嬷嬷解释什么,抬脚便跟在她身后往乾清宫方向行去。
御花园跟乾清宫之间离着好长一大段距离,苏浅兰又特意放慢了步伐等着,结果才走得大半路程,前方刚刚能看见乾清宫的殿檐,秋儿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分别捧着苏浅兰所要的那两个锦盒追了上来,心细的秋儿甚至带来了一个新的手炉。
“苏姑娘这是……”徐嬷嬷看着锦盒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是皇上赠给奉圣夫人的礼物,夫人又给了浅兰,浅兰只是想要向皇上当面叩谢!”苏浅兰微笑解释,却是没有透露锦盒里究竟装的什么礼物。
“原来是这样!”徐嬷嬷再疑惑,也不得不收回目光,继续头前领路。
出乎苏浅兰意料的是,天启皇帝并没有在他的宫室里鼓捣什么木工活计,而是伏在案头上,手握朱笔,不知在认真的批阅奏折,还是在写什么东西。
他的年纪很轻,不过二十来岁,生相俊逸,眼神柔和,眉目间跟信王很是相像。但他虽然全身都是明黄色的天子服饰,却不使人感到多么威严难以接近,反而像个邻家大男孩在假扮皇帝般,行举之间透着孩子般的蓬勃朝气,笑起来略带着几分憨厚劲。
苏浅兰暗感愕然,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活得并不久长,在位不到十年就中途病逝,儿子都留不下来一个,不得不传位于自己的弟弟。在她想来,天启帝应该一副面色苍白,羸弱多病的模样才对,哪里会是这样个活力四射的青年?
唯一符合历史记载的是,天启皇帝果真是个做事很专注的人,从苏浅兰进来到跪拜,他都没有把目光从案头移开来过,直到内侍在一旁提醒他说,苏浅兰奉皇后命令前来求见,他才抬起头来,向苏浅兰望了一望。
不过这一望之下,天启皇帝倒是惊讶起来,霍然起身走到苏浅兰面前,停了一歇,开口询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哪宫的人?”
苏浅兰无语,敢情她刚才叩拜的时候,这皇帝根本对她的通名报姓充耳不闻!当下只得把自己的身份名字又说了一遍:“民女苏浅兰,是关宁吴总兵二夫人的娘家侄女,蒙奉圣夫人垂爱,召入宫中一见!”
“奉圣夫人?”皇帝更觉讶异,看看跟在苏浅兰后头的徐嬷嬷,再看看手捧锦盒站在最外头的两名咸安宫宫女,想想皇后与奉圣夫人之间水火不容、泾渭分明的现实,再看着眼前两宫之人共处一主身后的阵势,神情里不由透出几分怪异来。
“也就是说,你现在虽是咸安宫的客人,但却是奉了皇后的手令前来见朕?”天启皇帝嘎声又问,不是他少见多怪,实在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令他转不过弯来。
“是!”苏浅兰微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