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师既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那什么事情就要以团体利益为重!他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决心。又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要是灼然在,还不知道会对师长的决定说什么呢。”他把胡思乱想都压了下去,正正自己头上的军帽,恢复了那个冷静从容的师参谋长形象,大步的没入了夜色当中。
晚上一点,寒冷的徐州街头。
突然从教导团控制的,关押辫子军俘虏的地方涌出了一大堆乱纷纷的江防军。他们身上的号坎杂乱,人却精神得很。一边朝身上揣着每人五块的光洋,一边大喊大叫:“镇军北伐要拿咱们脑袋祭旗啦!大家快逃命吧!打点起发就各自回家啦!”
有的人手里还有枪,朝天砰啪乱放。有的地形熟悉的人就找当铺商号下手,砸门放火无一不为。镇军辛苦了一天,除了少数哨兵,都各自休息了。而第一师的部队又袖手不管。徐州城里放出了这么多乱兵,半个城顿时就骚动了起来。几处火光冒起,渐渐的越来越多。整个城市哭喊声也响成了一片。满街都是人影乱晃。
第一师在徐州俘虏了三四千的辫子军,还没来得及遣散。这就全涌出来了。
在青年会医院的那个方向,机枪突然也吭吭的响了起来,流弹拖出的火光飞得到处都是。接着步枪的响声也错杂成一片,还有喊声传来:“打下医院,捉住雨辰啊!徐州就是咱们镇军的地盘啦!”
整个徐州,一下就变成了兵荒马乱的地方。
在九里台大旅社还在商议事情每个步骤的柏烈武和雷奋听到城市开始骚乱。都极其诧异。他们没打算今天晚上动手啊!镇军要喘口气,只要何燧和陈山河还没回来。明天他们有一天的时间是足够的。他们认为雨辰受伤,部队又是新拉起来的。对部队肯定控制力不强。林述庆又能拉拢一些第一师的基本干部,只要镇军一用强。四千收拾三千是极有把握的。没想到这当天晚上的,徐州就自己闹腾起来了!
听到青年会医院那边的枪声。雷奋有些变色:“不好!雨辰想先下手为强了!他这是在找借口!难道何燧和陈山河他们回来了?”
柏烈武到底是军人,这个时候不愿意去想太多。开门就想去叫卫兵,既然扯破脸了,干脆就调部队打个痛快吧!门外却又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接着又是自来得手枪在楼道里放大了的响声。楼道内纷乱的声音响成了一团。
随着几声枪响,一个卫兵撞破了大门倒了进来。接着就是几个茶房手里拿着手枪冲了进来。柏文蔚伸手就去摸枪。一发子弹就钻进了他的小腹。紧接着几枪一起连放,子弹都打在了他的身上。柏文蔚大张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些晚上才伏侍他们用餐休息的茶房,那几个人怕他不死,又连开了几枪。这个北伐第一军司令才慢慢软倒。
雷奋是个文人,虽然颇有计较,却哪见过这种局面。当时就吓得呆坐在地上。一个茶房大声道:“他是雷新田,师长说要活的!”
两个人走了过去,将雷奋提了起来。当先一个人雷奋认得,正是雨辰的卫队长白斯文!他这才算明白过来,雨辰虽然受伤,但还是动手比他们快!
他颓然长叹一声,又问了句:“林颂亭是不是投靠你们了?”
白斯文虽然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但还是笑得温和:“雷议员,我们师长说了,您还是咱们第一师的上宾。至于林副师长,他刚才在旅社里面已经就职了。”
当镇军听到九里台旅社的枪声。最近的几个连队都朝自己的司令部涌来。到了才发现在旅社门口,外围的卫队已经和楼里发射的子弹打成了一片。九里台旅社除了老板和厨子,几乎都是拿了长枪的茶房!火力颇为猛烈,子弹打得自己人抬不起头来。过了一会儿,窗户里升出了一面白旗。然后就传来镇军老司令的福建官话:“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还在这里,都别打枪了!”
镇军停下了手里的火力,疑惑的看着窗户。林述庆站在窗前,白斯文提着一盏灯替他照亮。林述庆表情有些古怪的站在窗子面前:“柏军长已经给北洋的乱兵打死了!现在我暂时接回来镇军的指挥权,你们这帮家伙。立正,枪上肩,向后转,齐步走!都给我回驻地!”
柏军长给乱军打死了?镇军中头脑明白的已经了然。还有些人傻呆呆的看着他们老司令。林述庆也懒得管他们,和白斯文一起出了旅社,前呼后拥的朝镇军各个驻地赶去安抚。
一个镇军小军官拍拍自己士兵的肩膀:“我说伙计,下面咱们该拿第一师光复银行的票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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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遇辛亥 第五十二章 余波
更新时间:2008…3…2 16:29:12 本章字数:4806
随着一夜扰攘的结束,徐州终于恢复了宁静。一队队的辫子军又重新被抓了起来。在镇军和教导团的联合看押下,回到看守俘虏的地方。不过这两支部队的官兵之间,神色都尴尬得很。
柏文蔚的尸体,已经被好好的收殓了。停在九里台大旅社里,雨辰特意拨了二十四名整齐的枪兵,替他在守灵。
柏文蔚在1911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成为了历史。
顾执中昨天晚上被很好的保护起来了,凌晨一点的时候,他被枪声和乱兵骚动的声音惊醒。第一时间就想冲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以为是镇军真的敢于火并第一师呢。可是他身边几个副官处的军官却对街外面的沸沸扬扬一点不担心的样子。只是劝他不要出去,说受了什么伤害,他们对雨师长交代不起。
看到身边多出来的军官的神色,顾执中也隐约知道什么事情了。这个他也分不出什么对错。只是暗叹了一回。
到了天明,雨辰就派副官处长张志鹤来请这位大记者。
“昨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镇军火并第一师么?”
张志鹤煞有介事的擦擦眼睛,一副很难过的样子:“镇军和第一师都是亲爱精诚的革命同志,怎么会有火并的事情发生?绝无此事!昨夜因第一师部队向镇军交接防务,一时疏漏,让城内数千辫子军俘虏暴动举事,同时攻击两支部队的最高司令部…………这些家伙当真凶顽!柏文蔚军长身先士卒,在九里台大旅社军部指挥镇军抵抗的时候,不幸殉国了!”
这下顾执中有些目瞪口呆。他的房间里几乎连空气都凝住了。雨辰行事果断他是知道的。平日里都看他一副深沉却随和的样子。没想到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杀柏文蔚这种前辈军人,他以为对同盟会就交代得过去?
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讷讷发问:“那林颂亭和雷新田二位呢?”
张志鹤站了起来,身上崭新的黄呢军装竟然被顾执中看出了血的颜色。他微微笑道:“得镇军全体官兵推戴,林将军已经重掌镇军指挥全权。而林将军已经决定,由于北伐第一军实力其实就镇军四千人,实力很不充实,为了更好继承柏军长未了的北伐大业。镇军已经主动和我们第一师合并。镇军改编为第三旅,林将军就职第一师副师长兼第三旅旅长。而雷新田先生昨天也得脱大难,现在在师部里做客。他们二位都迫切的等待两用兄去采访。好把柏军长的英烈事迹尽早公诸民众。”
他在那里说得得意洋洋。殷勤的为顾执中拿起了皮包,并为他打开了门。顾执中看着他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这种一看就背后安排好的新闻,他实在没有去采访的兴趣。
张志鹤看着顾执中无精打采,却又若有所思的样子。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是江苏陆军速成学堂出身的军官,人很是高大精神。办事又周密细致。雨辰选他做了副官处长,也算人尽其材。他此时已经挂上了上校的肩章,算是雨辰心腹小圈子里面的人物啦。
“两用兄,师长交代了,要是您有什想法。这里有封信给你看看。”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递给了顾执中。
顾执中接过信来,先出神的看了好一会那封信,最后终于将信纸抽了出来。
果然是雨辰的亲笔,只是他伤中握管,字有些七零八落的样子。
“两用兄台鉴:此中事见信已了,弟实逼不得已。稍一忍让,则弟首领不保事小。第一师团体瓦碎事大。此师乃是北伐中坚武力,为团体计,为光复大业计,此事所在必行。
烈武兄不幸,实出意外。身后之事,弟当任之。
弟行事向不计毁誉,盖因心中只有国事也。此间事十年百年后当有盖棺定论。举世知弟者寥寥,不知弟者滔滔…………不过如此而已。”
信写得很简短,但是收束得却很有力量。雨辰一贯很正面的形象又浮现在顾执中的脑海。也许…………这次当真象信里说的,是逼不得已?这样应付来争权夺利的人物,才真正有利于北伐光复大业?
顾执中无声的叹口气,终于从微笑等候的张志鹤那里接过自己的皮包,披了一件风雨衣,就这样跟着他出去了。
病房的门支呀一声被推开了,雨辰还以为进来的是吴采。没想到却是李媛。她昨夜显然是受了惊吓了。现在她披着一件黄色的大衣,小脸冻得通红。一夜没有入睡,也是星眼困觞。
雨辰看是她,心里面也微微有些愧疚,这个小女孩子算是第一个这么全心全意崇拜他,关心他的人。平时在家里娇生惯养,现在逃家出来,在前线也是一路风餐露宿,后来自己也当了护士,除了没有军饷,该干的活慕星河可没让她少干,可她都咬牙坚持下来啦。
昨天晚上还害她白受了一夜的惊吓,自己平时也是很忽略她。真的有点对不起这个小女孩子呢。
想到这里,雨辰朝李媛关心的笑笑:“我没事,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媛强忍着哈欠没有打出来,她固执的摇摇头:“不成,你是病人,我的职责就是要照顾你康复。说我没睡,你还不是一晚没睡?我得给你换药了。”
雨辰无奈的摇头,随便她替自己换药了。心思却转到了别处:“一羽兄难道不要这个女儿了?我电报发出去那么久,也没半点消息,当真是奇怪了。”
他一夜下来,现在也真的心力交瘁了。从得知柏文蔚部队北上开始,他就几乎一直在行险。先是示弱放对手进徐州,让对手被他的姿态迷惑,几乎是把第一夜最关键的时间送给了他。又坚持不调何燧陈山河的部队回来,只用三千对四千。联络林述庆,预先埋伏在九里台大旅社,哪件事情就是完全有把握了?这时想起来,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而且杀不杀柏文蔚,他在心里也权衡了许久。想来想去,也只有杀了他。才能把什么脏水都朝他身上泼了。这样才好向南京交代。不然柏文蔚抓了还得放。他到南京上海去哇啦哇啦一说。自己一贯的好名声还不是由他败坏?死人才是最可靠的人。至于雷奋和林述庆两人。雷奋自然交给张季老管教去,林述庆已经是自己的副师长。至少在官面上,这件事情已经能由着自己去圆了。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心狠加虚伪呢。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以后这样的事情还要做多少?但是真的很有挑战,自己似乎也乐在其中呢。
现在镇军已经到了自己手里,第一师已经是三个旅的大集团了。等苏北入手,下一步怎样整合地方,训练部队,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啦。雨辰此时想得很多很远,却没有想到北军已经在抽调部队,准备给他在津浦路北上的部队一个打击。他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料到。
李媛默不作声的在替雨辰换药,这个年轻的将军又在发呆出神。李媛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为什么就不能多注意自己一点呢?他总是在想着心思。在他脑海里整天萦绕的那么多想法里,恐怕没有半点自己的存在呢。而自从他受伤之后,在他昏迷的两天里,自己天天在为他祈祷的日子里,这一点情思,早已是排遣不去啦。
“当时的局势非常危急,几百个北洋溃兵,在夺得武器之后,猛扑九里台大旅社的镇军司令部。弹如雨下啊…………”雷奋这时已经神色如常,坐在会客室里侃侃而谈。而顾执中也默契的不问什么问题,只是在小本子上记着。
这个采访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张志鹤和白斯文两人都虎视眈眈的在雷奋后面站着呢。
“交火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其他地方的部队都被牵制,柏军长一边在最前线指挥部队抵抗,一边连连派出人员出去联络救兵。这时城里四周也是越来越乱。柏军长也亲自拿起了长枪抵抗。兵士们都劝他下去,柏军长却大义凛然的道:‘此时正是与诸君同生共死之分际,我岂能退出火线?’他弹无虚发,连连击毙了好几名敌人。正在兵士们士气大振的时候,两发罪恶的子弹…………”说到这里,雷奋的声音都哽咽了。拿出手帕擦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