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自己顶着江西都督的这个名义。徐州会议的时候也堂而皇之地坐在主席台上面。可是总参谋部一声命令,自己就得马上回来带部队,象一员普通的战将那样领命上前线厮杀!要知道这一年来,他觉得自己地仗已经是打得足够足够了。而且自己这个江西都督。江西省不管是政务军务,自己没有半点发言的余地。财政上面更别想予取予求了。连自己基本部队里面的军需官。都是江北军军需处派下来的人选。这个江西都督和什么赣军第一师师长,还有什么干头!
他有时总会想起老长官李烈钧在徐州会议结束时到他下榻地招待所和他说的话:“雨辰兴起太速,现在又太过咄咄逼人。不遇风浪则罢,当变故骤起的时候。被他强力收拢在一起的势力就会分崩离析。你是我们同盟会地忠实同志。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面要好好掌握好部队。等待时机,看着吧,咱们总是会有机会的!”
连原来直来直去的老长官李烈钧,现在都会耍这种心眼。在江北副巡阅使的位置上面做这种政客式的活动。这世界的变化,还真是飞快呢。但是雨辰既然能这么飞快地窜起,多少以前声名显赫地人物倒在了他前进的脚步之前。谁又能确保他一定会在风浪面下倒下,手上势力分崩离析呢?在这个全国的局势仍然混沌不清的时候,欧阳武并不想将赌注押在任何一方上面。
1912年11月27日,欧阳武支队才挺进进入南阳。沿途对宛西的地方势力和武装。他是江北军中表现得最和气地将领。每行军经过一个县份。都要和地方势力拉拢一下。不要说捕人杀人了,连一个语气重一点的布告都没有。还沿途给这些地方势力委任江北军的名义。什么邓洲独立团,镇平特务大队的名号委任出去无数。本来对吴采在豫南大开杀戒而内心惶惶的豫西地方势力,真是打心眼里面感激欧阳武的做法。交口称颂,支粮应差。几乎是一路把他欢送进了南阳重镇。他也沿着南阳至邓州一线展开了防务。到此他的作战任务就是完成了大半。只要白狼匪军不从他这里通过,一个大功是稳稳跑不了的。
但是在他属下的军队,却有些暗流涌动。赣一师当初有两个团和安徽陆军第一师对调服务。现在赣一师里面江北军势力也不算小。他们所有军官在出发前都接受过吴采的动员。确定了这次作战行动是要彻底的根绝河南匪患,对地方势力要加以打击,便利于后续地方政策的推行,他们的支队长却是这么一副做派,虽然江北军系统最是讲求服从。但是他们觉得欧阳武就是首先不服从了吴采事先定下的宗旨,意见都是一大堆。
欧阳武的支队司令部并没有选在南阳府署,而是选在西街一个前清巨绅的公馆里。白狼匪患起后,这个巨绅逃到了武汉避难。这个公馆就被他封用了。虽然是河南地方,这个公馆却整治得和苏州园林一样。在里面悠游办公,欧阳武也觉得自在得很。
南阳地方本来就是豫西重镇。在这里北洋军原来有南阳镇守使担任守备绥靖。但是白狼匪患起后,双树镇张敬尧团惨败消息传来,看到白狼匪患已经不可复制。豫西地方武装又蠢蠢欲动。北洋军的南阳镇守使和地方守备部队遵照命令向豫北收缩,这座城市就被他们丢了下来。一直是豫西的地方武装在这里维持,白狼过境他们也予以支应粮饷,倒保住了这个城市不遭匪劫。现在又将欧阳武迎接了进来。
这天他才处理完几件例行的公事,就到宅子的花园里面散步。正自得其乐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参谋长,也就是赣一师的参谋长花镇彷这个老部下匆匆忙忙的夹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他笑着扬声招呼:“如锦,这么急做什么?有什么紧急的公文电报么?”
花镇彷抬头看见了,神情却更加的紧张了,一溜小跑的赶了过来。苦笑道:“都督,我维持不力,现在底下部队出乱子了!一群军官联名要见您。这真是…………”
欧阳武也变了脸色,江北军纪律最严,这些军官有什么事情要申诉?他看花镇彷脸上都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自己的神色语气倒是放轻松了:“如锦,你别急。有事情慢慢说。咱们是长官,还能让底下人这么胡闹了?等会我再一个个收拾他们,到底是什么事情?”
花镇彷眨眨眼睛:“还不是现在南阳留守的湖北混成第一旅三团,和咱们师赣二团那些江北出身的军官?他们递了一个联名信给我转交都督您。说是对都督现在行使地抚绥地方势力的政策不满。说这是和吴采总参谋长事先制定地宗旨不同。他们按照既定程序,找长官申诉。想知道都督到底是什么打算。”
说着他就将公文夹里面一份非常正式的申诉文件递给了欧阳武。欧阳武匆匆扫了一眼。神色一下变得极其恼怒:“反了他们!以为自己是嫡系天子门生,就敢找我这个支队司令要说法,军队的纪律还要不要了?你给我把军法处的处长找来。先把他们押起来!”
花镇彷嗫嚅着并没有说什么,领命转身就想离开。欧阳武却变了主意,大声道:“慢!这次来了多少军官?在什么地方?”花镇彷转过身来,这个平时也算精干地参谋长这时看起来却有些乱了方寸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他。现在赣一师又不能真正的驻守江西,也不能插手地方的事情。自己地地位和生活都靠现在这个部队维系。万一底下军官闹大了,这不就是连饭碗都砸了么?自己这些半路加入江北军的将领,这个位置也实在尴尬得很哪。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苦笑道:“来的是驻军两个团少校以上的军官,大概有二十多人。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照壁那里等候支队长地接见呢。还是很守规矩地。”他也算是给这几个军官开脱了几句。欧阳武知道自己这个参谋长的心思,冷冷哼了一声:“让他们到大堂等我,我随后就到!”
二十多个江北军嫡系出身的军官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这个作为司令部的巨宅地大堂。带领他们的是赣三团上校团长张兆甲。他是原来镇军出身,也是现在湖北陆军第一师副师长兼一旅旅长张兆辰的弟弟。自从加入江北军以来,他就对这里死心塌地。也是青军会的积极活动分子。这次才提升的团长,满心思的想在河南剿匪的作战行动中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师长到了豫西却一枪不发,只是和地方势力拉拢。在吴采在豫南大开杀戒的消息传来,他们更认定了欧阳武是违背吴总参谋长的命令。虽然还不敢越级报告给吴采,他们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私底下联络了一番,却决定找欧阳武申述。这个赣军的将领,司令给了他这么高的位置,上次南北会战却是边打边叫苦。每次作战都让他们两个江北军系统的嫡系团顶在最前面,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次在河南又自行其是!
他们对这个司令,也的确少了一点尊敬服从的意思。张兆甲低声的嘱咐同来的军官们:“大家等会见到支队长要礼貌恭谨,但是该问的事情一定要问了!咱们到这里来是准备打仗的,不是和这个土匪勾结的,咱们就是这个宗旨!”
大堂外面一阵靴声响亮,就见欧阳武换了整齐的军装,带着一个参谋满脸怒色的走了进来。大堂里面一阵啪啪的立正敬礼的声音。欧阳武也不还礼,自顾自的在大堂里面背着手踱步。一时这里有些沉默,没有人敢先开口说话。半晌欧阳武才冷笑道:“好啊,团长带头,二十多个少校以上军官,找上级直属长官逼宫来了…………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军队,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你们说说,是不是要我马上辞职,好让你们来干?说啊!只要有一个敢说,我这个位置马上就让给你们!”
他的声音极大,加上眼睛里面蕴涵的怒色。还真有一点迫人的威风。二十多个军官面面相砚;还是张兆甲自己跨出一步,挺胸昂然道:“师长,我们没有半点想动摇您指挥的意思。只是师长进入豫西以来,所发布的命令和吴总参谋长动员时交代的命令有一些不同。我们这些底下军官都从来只是奉命行事,两个上级的指示不一样。让我们很是为难。一路上来我们都服从师长指挥,但是现在豫南消息传过来。吴总参谋长一直在对河南地方势力加以打击,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往来呢?这点是属下这些人疑惑的地方。所以上的正式地呈文,请师长解我愚顽。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都是属下地不是,事情了后。属下等自然等候师长的军法处置。”
欧阳武的冷笑更大声了:“军人的宗旨是什么?上级每一个命令发下来,还要对你们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那这个还叫军队么?我地所作所为,自然要对念荪负责。你们就应该对我完全负责!是不是都仗着自己是雨巡阅使亲手调教出来的天子门生。我这个外来的师长指挥你们就觉得委屈了,可以挑三拣四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打错了主意!”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兆甲等等军官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军官占足了理,让他们一直接受欧阳武地指挥,他们也的确不大愿意。赣一师早该换个师长了,欧阳武还是去当他的江西空头都督吧!但是被欧阳武这么一吼,大家才觉得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系统当中。自己的作为当真是非常不合适的。在他们心里未尝不是以自己江北系统嫡系出身而自傲。对欧阳武等人有些不放在眼里。但是欧阳武对他们毫不退让,词锋逼人。却让他们有些灰溜溜地。想着司令对军队纪律地一再强调,这些军官发热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大家军法处见吧!
只有张兆甲还嘀咕了一句:“可是,吴总参谋长那里…………”欧阳武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布局做法,念荪就当真不知道么?我不像你们,这些大事情都遵循正常的渠道请示!常参谋,把我给吴参谋长地请示电文和总参谋长的回电给他们看看,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身边的参谋板着脸将两份电报递在了张兆甲的手上。他苍白着脸打开来看了。第一封电报是欧阳武向吴采请示的:“…………职接总指挥命令以来,绕室彷徨,顾虑良多。豫西地方武装虽有把持地方,威福自用之嫌。但究于豫中豫南树杆起事,悍然窜扰地方,杀伤我军民之白狼匪众不同。总指挥在豫南之雷霆手段,当属必然,无此不足以震慑宵小,也不足以推行雨司令绥靖河南之大政。然职以为,豫西地方武装尚有维持地方之功,在此白狼匪众祸乱全豫之际,若职部断然清剿豫西。反有地方糜烂,豫西于白狼合流之虞…………是以职不揣冒昧,拟于豫西对该处豪强暂取羁縻政策,结以恩义,慑以武力。稳定地方,以白狼不能流窜豫西,正面进剿部队可于豫中将其一举成擒,所见不知当否,请总指挥批示。“
然后就是吴采亲笔批示的回电:“所见甚是,豫南糜烂,当用重典。豫西尚属平稳,该部以镇定地方为先,防治白狼进入豫西。既委贵支队以方面,战时作战事宜,即可自专。豫西地方,候白狼匪众平息之后,自可慢慢收拾。”
看完两份电报,张兆甲苦笑着将电文双手递回给了那个参谋,朝欧阳武又敬了一个礼:“支队长,咱们违反军令,还对您的指挥指手画脚,咱们自己去军法处报到。”他们当初心里未尝没有想给欧阳武一点难堪,让他早点将赣一师指挥权完全交还给江北军嫡系的意思。青军会南北会战结束之后的常委会上面,也有彻底改造江西陆军的议题。却没想到闹了这么一个下场!
欧阳武板着脸也不还他们的礼,冷冷道:“我们赣一师的军法处,没资格处理你们。但是我赣一师,只要服从指挥的干部。你们就自己回武汉吧,请陈无病处置你们。对这个老长官,你们应该是完全尊重吧。你们遗下来的位置,我会在师部挑选人员调充…………放心,这个事情我也会向吴总指挥电请汇报,所有责任由我向他来负责!”
听着欧阳武说着这么诛心的话,这些军官还有什么话好说。整队转身离开。只有张兆甲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对欧阳武说了一句:“师长,您不要忘记了您现在也是江北军!”
欧阳武一怔,看着他们整齐的离开,最后竟然无声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是江北军系统内正式的师长,自己有这么大的威风吗?自己就算清理了这些军官,赣一师现在也不是自己的队伍了。
在南阳那边军队略微有些混乱的时候,正面战场的剿匪作战却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泌阳县城被包抄迂回之后,土匪们顿时就乱了。他们怎么能不知道江北军想包他们的饺子?纷纷就掉头向西逃。想强渡泌水,那里到方城会合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