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那回事。”
“他身高多高了?”
“身高?我不确定。大概这么高吧?”哲朗将右手举到适当的高度。
“他长大了吧。”美月露出远眺的眼神;一种哲朗没见过的温柔眼神。他心想,这是母亲的眼神。
她拿着酒杯起身,朝阳台走去,打开窗帘,眺望夜景。
“一接近圣诞节,夜晚的街头看起来好美。”美月啜了一口葡萄酒,继续说道:“去年的圣诞节,我也想过要送那孩子礼物。”
“匿名送个礼物给他吧。”
“我不能那么做吧?”美月苦笑道,旋即恢复认真的表情。“我是不是在为无聊的事情烦恼呢?”
“无聊的事情?”
“或许我对是男是女想太多了,明明也有人超越了性别而活着。”
她指的大概是末永睦美吧。这不是个能够随便应和的话题。见哲朗没附和,美月回头来笑道:“今晚想喝点酒,你要陪我吗?”
“OK。”哲朗举杯。
家里的葡萄酒还有两瓶。除此之外,还有半打灌装啤酒、一瓶野火鸡威士忌。两人把全部的酒都喝光了。喝酒时,美月做了醃魚,切了起司。哲朗起身小解了三次。
“好久没这样喝了。”哲朗像人偶般将身体靠在沙发上说道。他吐出的气息带着酒臭味。
“嗯,我也是。”美月躺在双人沙发上。
“在‘猫眼’不能喝吗?”
“酒保要是喝醉了怎么工作?”美月动作缓慢地挺起上半身,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香烟。“说不定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尽情地喝过酒了。”
“那一天是指?”
“去QB住处的时候。”
“噢。”哲朗揉着双眼。“那时候真喝了不少啊。”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不曾想要醉倒了。”美月在叹气的同时,吐出了烟。
“也给我一根。”
哲朗一说,美月瞪大眼睛眨了眨。“你也抽吗?”
“我想抽,连原本讨厌烟味的早田现在都在抽了。”
“时光流逝啊。”美月将香烟盒和打火机扔了过来。哲朗两样都没接到。
“我动作变迟钝了,这是老化现象吧。”哲朗皱起眉头,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
“不是老化的关系吧?”美月眼神认真地说道。
哲朗不发一语,将烟衔在嘴上点火,战战兢兢地抽着烟,感受烟进入肺里的感觉。胸口产生小小刺痛的同时,脑中瞬间麻痹。他差点呛到,但是强忍了下来。
“有一部电影叫《猎杀红色十月》(The Hunt For Red October),有一幕是主角潜入苏联核子潜舰,为了表现出从容不迫,而抽不能抽的烟。你的表情就和主角当时的表情一样。”美月咧嘴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么帅的男人吗?”
“嗯,是啊。迷死人了。”美月抛了个媚眼。
两人默默地吞云吐雾了一阵子,天花板附近的空气转眼间变得一片白茫。
“QB。”
“嗯?”
“我啊……,”美月垂下视线,但旋即笔直盯着哲朗。“我和理沙子接吻了。”
哲朗因为酒精作用,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这句话还是对他产生了冲击。他将香烟夹在指缝间,无法反应,哑口无言,连身体也忘了动。
“哦……”他总算说出了这么一句:“是哦。”
香烟灰变长,他将手臂伸向烟灰缸。
“你没有吓一跳吗?”
“不,我吓到了。吓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你没有生气。像是气愤地骂道:你居然对别人的老婆出手!”
哲朗应该生气,或许美月也真心希望他生气。但是哲朗心中却没有涌现那种情绪。他心想:或许假装生气比较好,但是实在装不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美月粗鲁地答道。
哲朗点头。他今天早上和理沙子碰过面,但是从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出发生过这件事。或许理沙子和美月都成熟到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将心中的动摇显露于外。
“我要问一件无聊的事,也就是,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是我提出要求的,我问她可不可以亲她。至少我不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情开口的。”
“然后理沙子就答应了吗?”
“嗯。”
“这样啊。”哲朗将香烟在烟灰缸捻熄。因为动作不熟练,火没有马上熄灭。哲朗为了完全熄火,只得将香烟捻得不成形状。
“你不觉得火大吗?”美月穷追猛打地逼问哲朗。
“不知道耶,感觉很奇怪。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要问我,为什么那么做吗?”
“嗯……是啊。”
“不晓得,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只能说,因为想那么做吧。”美月突然起身,俯看哲朗。“QB,站起来!站起来揍我吧!如果有人对自己的女人下手,男人都会揍对方吧?你揍我吧!”美月醉了,她的音调变高。
“去睡了,日浦。让脑袋冷静一下吧。睡醒之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为什么不揍我?用这个拳头揍我啊!”
美月抓起哲朗的手。他甩开她的手,用双手握住她的上臂,直接将她推进和室。“住手!放开我!”他大声喊道。
“我叫你冷静!”哲朗将她推倒在棉被上。
美月先是狠狠地抬头瞪他一眼,然后躺在床上将脸转过去。
哲朗到寝室床上躺下,闭上眼睛。他很清楚美月发飙的原因。因为她确定哲朗不把她当男人看待。她想要以男人的身份被揍。然而,哲朗听见两人接吻,心里大感震惊也是事实。特别是理沙子接受的这一点,令他格外介怀。他试图想象她的心情,却办不到。
哲朗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听见细微的声响后他睁开眼。美月打开门走了进来。
“你醒着吗?”
“嗯。”
“刚才抱歉。”
“你冷静下来了吗?”
“嗯。”
“那就好,你最好去睡了。”
美月没有应声,在黑暗中保持沉默。“QB,我可以躺在你旁边吗?”她有些犹豫地说。
“噢……可以啊。”哲朗将身体往旁边移动。
只穿了一件T恤,没穿运动裤的美月钻进他身旁。
“抱歉,发生了一推让你头痛的事。”
“你不用再道歉了,我们是朋友吧?”
“是啊。”哲朗看见了美月的笑容,好久没看到的可爱笑容。
她将身体挪向哲朗,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喂,”她说,“要不要像那一天一样做做看?”
哲朗一惊之下,盯着美月。她也正视着他。“你说什么?”
“我没醉,我已经清醒了。”
“你醉了。不然的话,你不可能会说这种话。”
“就算醉了又何妨?醉不醉并不重要。”
“日浦……”
美月的脸凑了过来。哲朗动弹不得,他接下了昨晚亲过理沙子的唇瓣。她身上散发出那床棉被上的气味。
美月将裸露的双腿跨在哲朗身上。他知道自己快要勃起了,那旋即成了事实。美月也察觉到了。
“理沙子快回来了。”哲朗说道。
“放心,她说她早上才会回来。”
美月骑到他身上。这是,哲朗才知道她没穿内裤。她脱下T恤。一片昏暗中,浮现出婀娜的曲线。虽然有肌肉,但那确实是女人的身体。
她稍微挪开身体,褪下哲朗的平口内裤。他感觉到勃起的荫茎暴露在空气中。
美月先将柳腰高高挺起,然后慢慢下降。哲朗的荫茎触碰到了什么。她想要继续往下坐,脸部却痛苦地扭曲,发出深呼吸的声音。
“可以吗?”
“别说话。”
哲朗想起了女性朋友说过:太久没做的情况下会痛。更何况哲朗发现美月并没有湿。
美月一会儿改变角度,一会儿抹唾液,设法纳入他的硬物。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意气用事,慌乱的气息拂到哲朗耳畔。
“放弃吧。”
“不要。”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因为我想要。”美月吼道,再度握着他的荫茎,想要往下坐。
但是下一秒钟,哲朗感觉自己的性欲急速消退。被她握住的部位逐渐松软。她低呼一声。
她坐在哲朗的胯下一带,盯着他萎靡不振的下体。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如果QB不想做的话就没办法了。”
“这样子到底还是不好。”
美月不发一语下了床,捡起脱掉的T恤。“抱歉啦。”她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离开房间。
哲朗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眼前出现的是理沙子的脸。她的眼神充满怒气。
“噢,什么事?”
“美月呢?”
“咦……?”哲朗一下子搞不清楚她在问什么。“她怎么了?”
“她不在。”
哲朗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之后,哲朗跳了起来。
美月的行李——她第一次到这里来时带的运动包——从和室消失了。哲朗到玄关一看,那双破旧的运动鞋也不见了。
哲朗回到寝室,急忙更衣。理沙子说了什么,但是他充耳不闻。他直接冲出家门。
他只想得到一个地方,那座公园。美月曾经两次想要离去,哲朗每次都在那座公园说服她,带她回家。但是第三次,公园里却不见她的身影。哲朗跑遍了公园四周,都没有看到她。
他低喃道:“漏接。”言下之意是他弄丢了好不容易到手的球。球属于捡到的选手。敌人如果捡到球,马上攻防易位。
哲朗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理沙子。她问道:“怎么样?”他闷不吭声地摇摇头。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他继续保持沉默,又再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哲朗环顾四周后答道:“我当然会找到她。”
“怎么找?”
“总会想出办法,我会设法找到她给你看。”哲朗在心中低喃:因为我是四分卫。
第五章
1
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闪闪发光。这栋西式建筑有许多凸窗,屋况很新,的确像是年轻家庭居住的房子。但是以稳重的毛笔字迹雕刻着“高城”两字的名牌,显示这间房子并非辛苦贷款而建的,而且附近是日本几位首屈一指的富豪聚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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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牌下方安装了对讲机。白色的主机没有一点污垢,这也说明了这家人崭新的生活。
哲朗一按下按钮,马上有人应门:“哪位?”是中尾的声音。哲朗原本以为会是他太太出来应门,感到有些意外。
“是我。”
“噢,我马上过去。”中尾沉稳地说。哲朗两小时前左右,打了电话告诉中尾要过来。
大门对面有一道向左上方攀升的楼梯,前方就是玄关。中尾打开门现身,身穿毛衣搭配棉裤的随兴打扮。“进来吧。”
哲朗举起一只手打招呼,打开门进屋。楼梯旁堆了好几个塑胶花盆,全都没有用过的痕迹。哲朗心想,如果将花排放在这道楼梯上,想必很美丽吧,花盆为何都闲置不用呢?
“假日还来打扰,失礼了。”哲朗说道。
“不,没关系。再说,你要商量的应该不是你的事吧?”
“是啊。”哲朗还没有告诉他详情,所以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中尾点头说道:“进来吧。”引他入内。
入口大厅大到堪称奢侈的地步,但却给人空荡荡的印象。哲朗总觉得少了什么。大鞋柜上放了一支花瓶,但里面没有花。墙壁上也没有挂画。
“大嫂呢?”
“她现在不在。”
“去买东西吗?”
“不,不是。”中尾在地上排好拖鞋。“唉,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他领着哲朗到放了宽荧幕的大型电视的客厅。以ㄇ字形摆放的皮沙发围着大理石茶几。靠墙的电视柜中,排放着哲朗几乎都没看过的洋酒。
洋酒旁摆放着一个小相框,照片中是一栋白色洋房。大门旁还有座装有铁卷门的车库。
“这是?”哲朗问道。
“别墅。我岳父喜欢钓鱼,他并不喜欢别墅,但还是买了。”
“在哪?”
“三浦海岸。”
“真好。”这里也令哲朗感到好奇。电视柜里有不少空位,感觉先前摆过东西。
中尾先到厨房拿了两个马克杯,放在托盘上端回客厅。
“你随便坐。招待不周,我只有一堆咖啡。”
“不好意思。”哲朗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拿马克杯。香味似乎不同于自己平常喝的咖啡。他浅尝一口后问道:“我听说你有两个孩子,是儿子吗?”
“不,两个女儿。所以不能让她们打橄榄球。”
“又不是没有女子队。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就是了。她们和大嫂一起外出吗?”
“嗯,唉,也可以这么说啦。”中尾翘起二郎腿,搔了搔太阳|穴。“老实说,我老婆带两个女儿回娘家了。”
哲朗将马克杯送到嘴边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一直没说,但是我们可能会离婚。”中尾爽快地说。
哲朗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仔细端详朋友的脸。“当真吗?”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不,不是……,我只是吓了一跳。”
“我想也是。不过,我认为自己没有在胡言乱语,这是我长久以来考虑的结果。”
“为什么?”
哲朗一问,中尾淡淡笑了。“你想知道原因吗?唉,人果然都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