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嘛,听我说。”政行制止儿子后,再次望向功一和泰辅,“虽然你们怀疑我理所当然,不过唯有这点我想澄清。杀死你们父母的凶手不是我。”
“你说什么?”
“别开玩笑了!”泰辅站了起来,“刚刚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亲眼看到你了!别装傻充愣了!”
眼见着泰辅几乎马上就要扑上去。功一伸出右手,按住泰辅的身体。
“怎么回事?”他问政行。
“你亲眼目击到的人的确是我。”政行抬头望着泰辅,“那晚,我前去你们家了。我在’有明‘呢。这点,我承认。”
“但是,没有杀人吗?”功一问道。
“没有杀人。犯人不是我。”政行低声说道,“我到的时候,事件已经发生了。你们的父母已经被杀了。”
“这种谎话你真敢说……”功一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怒瞪着政行。
“不是谎话。如果你现在冷静下来,我可以马上将这一切原委如实到来。如果不行的话,唯有等萩村警察他们来了再说。”
功一和泰辅对了对眼。弟弟呼吸紊乱。他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
“好,姑且听听。”功一对政行说。
倘若等到萩村他们赶到,且不说功一自己,就连泰辅也在这儿,情况相当糟糕。然而,他们也无法就此一无所获地拂袖离去。唯有听天由命,做好最坏打算了。
“行成。”政行喊道。
“去我房间一趟,抽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把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拿来。先别看里面。”
“黑色封皮的……知道了。”行成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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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行再次来回打量着功一和泰辅。
“从哪知道我的?”
“警察那。”功一答道,“他们问我知不知道’户神亭‘这家店。详细情形虽然没说,我察觉到肯定和案子有关,就同弟弟两人去了店里。关内的总店。然后,看到了你。”
“原来如此。但是很奇怪呐。我几乎不出现在店内大堂。”政行一脸若有所思,“我还想知道你们和行成的关系,嘛,这个稍后再说好了。十有八九是那位高峰小姐穿针引线的吧。”
这个人连静奈都在怀疑。看到功一他们沉默不语,政行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吃过我们店的料理吗?”
“吃过牛肉丁盖浇饭。”功一说,“原始风味的,那个是爸爸的味道。”
政行舒缓着脸,点点头。
“你们的父亲是位伟大的厨师。创意大胆而独特,又能极其纤细地烹调各种味道的天才。只可惜啊,他对料理之外的东西关心得太多。如果他没有那般沉迷于赌博,现在走俏的定然不是’户神亭‘,而是’有明‘啊。”
“什么意思?”
功一询问的当口,行成回来了,手上多了本笔记本。
接过笔记本,政行开口说道:
“正如你们猜测的,我们家的味道是建立在有明先生独创的料理基础之上。”
“不承认杀人,却承认偷了食谱?”
“不,不是偷得,是买的。”
“买的?”
“50万。这本就是当时买的。”政行摊开笔记本,放在功一面前。
望着它,功一吞了口口水。这本笔记本由复印纸装订而成。上面的内容他比谁都清楚。
行成探过身子看了看。“这个是……那本食谱笔记本!”
“你看到过实物?”政行意外地问道。
“他们给我看过。说起来,爸,这个真的是你买的?”
“千真万确。”政行来回扫视着功一他们,“当时,有明先生痴迷于赌博。我和他遇到也是在那样的场合。本来,我只是前去送外卖而已。”
赌博组织的事情呐,功一立刻意识到。
“在那儿,我和有明先生发生了点争执。他质问我端出这么难吃的料理不觉得丢脸吗?言语中,我得知他也是洋食屋的厨师。对自己的厨艺颇有自信的我咬牙切齿地反诘他:那你的料理又如何?然后数日后,我去了他的店,也就是’有明‘。”政行的目光投向远方,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随后,他摇摇头,“一入口,我内心便受到了剧烈冲击。它完全颠覆了我一直以来对于洋食的理解。我终于明白为何自家店不受欢迎。同时,我也懂得了什么叫残留在记忆中的味道。我想破头脑也想不穿他究竟如何做出这种味道。于是,我不顾羞耻地问有明先生。当然,他不可能告诉我。他只是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那么,为什么这个食谱会……”功一问道。
“回到自家店,我开始埋头反复研究,想办法做出那个味道。然而不管如何努力,我仍无法再现那个味道。正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开始焦头烂额时,有明先生联络我了。他问我想不想买食谱。”
“爸爸主动找你?”
“他说他需要钱。具体情况他没明说,不过我隐隐察觉到了。早先就听说他因为赌博欠下一大笔债。恐怕是为了偿还这笔赌债吧。50万这个价位也是他提出的。大概他四处奔波筹钱,最后差了这点吧。”
“于是,你买了?”行成问道。
政行痛苦地纠起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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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厨师而言,这是件非常耻辱的事,然而,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我第一时间取出存款,把现金挂号寄了过去。因为我担心自己磨磨蹭蹭的话,会让别人捷足先登。几天后,他联系我了。说食谱复印好了,让我过去取。当天晚上,我火速赶到’有明‘。因为还要打理自家店,所以拖到很晚。他交代我从后门进去,我就绕到店的后面。”这时,政行稍作停顿,深深呼吸了一下,“那时,有人站在后门。从体型判断,我知道他不是有明先生,只是我没看到他的长相。当时,那个人正往屋内走。”
功一探出身子:“荒谬……”
“我不想让别人撞见自己,所以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我想或许是像我一样问有明先生买食谱的厨师。这样的话,我被有明先生骗了。真是恬不知耻的话呢。”浅笑后,政行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十分钟后,后门再次开了,那男人走了出来,快步离开了。见状,我打开后门,朝屋内喊了几声,毫无回应。于是,我走进屋内。卧室的推拉门开着,偷觑一眼后,我禁不住悲鸣。”
功一脑海中浮现出十四年前自己目击的那个场景。看到那副惨状,政行发出悲鸣也理所当然。
“当时,我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待在这里就糟了。逃离时,我注意到架子上放着的复印纸。那些居然是食谱。我抓起后从后门逃走。”说着,政行望向泰辅,“你目击到我应该是那时。当时,我惊慌失措得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孩。”
“骗人!”泰辅嗓音嘶哑地叫道,“满嘴谎话。”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不过都是真的。”政行长长叹了口气,“尽管如此,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凭着这样到手的食谱,我开始在自家店里出售’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人们对它好评如潮,’户神亭‘的规模也渐渐大了起来,然而,靠着抄袭得到的成就根本无法让人感到自豪。我一直暗暗想着,想要早一刻摆脱’有明‘食谱的制约。可是,天不遂人愿,’有明‘的味道在’户神亭‘持续扩展着。对此,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政行把手放在膝盖上,头深深埋着。
“为了自保,给你们带来了痛苦地回忆,我不知该如何谢罪。真的非常对不起。”
泰辅突然起身。
“够了!食谱是不是偷的根本不重要。杀人的事实呢?快点认罪吧!”
“冷静点,泰辅!”
“这种家伙的话,值得信任?肯定是胡说八道!”
“这种局面下愤慨也无济于事。不管怎样,真相很快就会大白。再忍会儿!”功一望向政行,“你不是打算让我们盲目信从你这些片面之词吧。肯定有证据吧。”
“等萩村警察他们来了后再给你们看。”政行点点头。
望着他的眼神,功一感觉自己的信念一点一点在崩塌。政行的话合乎情理,丝毫不像当场编造的借口。
功一想起,事件前一天,有人在图书馆看到他们的母亲塔子。平日,她几乎不会去图书馆。如果她的目的是复印食谱笔记本,那就说得通了。
究竟在户神政行之前造访的男子是谁呢?功一毫无头绪。
门铃响了,所有人抬起头。
行成起身。功一依旧望着政行缄默不语。政行闭着双眼。
不久,萩村跟在行成身后走了进来,接着进来的还有柏原。
“前几天,抱歉……”向政行打了个招呼后,萩村看到了功一,吃惊地睁大双眼。接着,他的视线移向泰辅,一脸恍悟地说:“难道你是泰辅君?”
泰辅尴尬地低下头。
“找到了啊。”柏原望向功一。
“总算联络到他了。虽然柏原先生说过,搜查的工作交给警察吧,但心里实在有根刺,于是我们俩一起去了’户神亭‘。然后,我弟弟看到他,确定他就是犯人。今天,我们蒙混进来问个究竟。”
“蒙混进来?”萩村诧异地蹙紧眉头。
“他们好像先告诉我儿子。他本来就对警察的造访在意得不得了,于是便联合两人,想要弄清楚真相。刚刚,我已经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事。突然把你们叫过来,实在非常抱歉。”政行的说明相当巧妙。他瞒着功一他们伪装警察、逼供自己的部分。
“你知道’有明‘事件的真相吗?”萩村问。
“不能说是真相。很遗憾,我不知道犯人。但是,我隐藏了重要的事。”
政行再次将食谱的前因后果告诉萩村。萩村站着开始记录,脸上夹杂着吃惊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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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户神先生。”柏原开口叫道。
“这些话的确有一定说服力。这么说或许很失礼,不过都过了十四年,要编造合情合理的托辞并非难事。有什么可以证明您所言不假呢?”
“我觉得可以。至少可以证明我不是犯人。”他波澜不惊地答道。随后,政行望向萩村,“现场应该留有疑似犯人的遗留物。一把透明的塑料伞。对吧?”
萩村目瞪口呆,他望向功一。
“塑料伞的事情没有公开。你说的?”
“不是。我说之前,他就知道了。所以,我才确信他是犯人……”功一闭上了嘴。
“那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萩村问行成。
“很简单。因为那把伞是我的。那天晚上,我撑着伞去了’有明‘。塑料伞。”
“你忘记拿走了?”
“不是。我不会忘记拿伞的。”
萩村吃惊地问:“什么意思?”
“请稍等片刻。有样东西给你们看。”政行站了起来。
功一双手怀抱在胸前,沉默着。他决定姑且听完这些话。身旁的泰辅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真没想到啊。”萩村低喃的声音格外突兀。旁边的柏原一脸严肃地陷入了沉思。
传来了脚步声,政行回来了。他的手上捧着用包袱巾包裹着的细长棒状物。
“这是什么?”萩村问道。
“请打开看看。”政行递给萩村。
萩村解开包袱巾的刹那,功一不由自主地“啊”了声。包袱巾里面躺着一把套着细长透明袋的塑料伞。
“那晚,我拿着伞离开了’有明‘。”说着,政行望了望泰辅,“你好像没看到这个呢。嘛,虽然拿着伞,不过没有打开,的确比较难注意到吧。”
“但是,你刚刚说现场落下的伞是你的……”萩村说。
“搞错了。”
“搞错了?”
“进去时,我把伞放在后门口处的篮子里,逃走时,拿错了伞。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已经离’有明‘有段距离了。那个瞬间,我想起来了。在我之前造访’有明‘的人进去时把伞收了起来,离开时手中却没有伞。”
萩村吃了一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伞。
“那么,这把是犯人的伞……”
“没错。”政行点点头,“应该早点交出来的,可是我没那么做,我没有勇气。然而,我早有觉悟警察会找到我。因为留在现场的伞上沾着我的指纹。为了届时能解释清楚,我保管了这把伞。套上袋子是为了避免擦掉犯人的指纹。但是,警察没有来。十四年间,一直都没有来。终于来了,让我看的却尽是些我全然不知的金表、糖果盒等。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些东西上会沾到我的指纹。伞的话还另当别论,总之我打算等事情明朗前暂时观望一阵。”
功一无言应对,因为他觉得政行没有说谎。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些话全都是谎言,甚至连伞都特地准备好了。
“请查查这把伞。”政行对萩村说,“知道弄错时,我在手柄上呼了口气,然后,上面马上浮现出了指纹。我从头到尾没有握住手柄,只是握在塑料部分,所以应该没有我的指纹。我想那应该是犯人的指纹。”
萩村表情严肃地望着伞。然后,他抬起头,望向行成,缓缓摇摇头。
“不对,这就奇怪了。”
功一吃惊地抬头看着警察。萩村对政行说:
“这些话前后矛盾。你在撒谎。”
政行一脸错愕地望着警察。
“我说的话哪里矛盾了?”
萩村吸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不觉得您亲口说的话很奇怪吗?正如您所说的,我们彻底查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