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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桂请了个安,说道:“不敢。卑职韦小宝,参见王爷。”
吴三桂哈哈大笑,握住他手,说道:“韦爵爷大仁大义,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小王父子,今后全仗韦爵爷维持。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
高桂说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高攀?”
吴三桂和高桂一边闲谈一边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导引公主进城。昆明城中百姓听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
高桂和吴三桂并骑进城,见人人躬身迎接,大为得意。但转念又想:“这样如花似宝的公主,又骚又嗲,若真个儿平白地给了吴应熊这小子做老婆,老子还千里迢迢的给他送亲,臭小子的艳福也忒好了些。还好康熙想要他的命,不然可就真划不来了。”
吴三桂迎导公主到昆明西安阜园。那是明朝黔公沐家的故居,本就祟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吴三桂得到公主下嫁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吴三桂父子隔着帘帷向公主请安之后,这才陪同高桂来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之后,连年不断增添楼台馆阁。这时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宫内院也已相差无几。厅上早已摆设盛筵,平西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高桂自然坐了首席。
酒过三巡,高桂笑道:“王爷,在北京时,常听人说你要造反……”
吴三桂立时面色铁青,百官也均变色,只听他续道:“……今日来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
高桂见他们个个变了脸色,不禁大是开怀,这些个王八羔子,不吓吓你们,岂不没趣。
吴三桂神色稍宁,道:“韦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
高桂道:“是啊,我想你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皇帝。可是皇上宫殿没你华丽,衣服没你漂亮。皇上的饭食以前都是我一手经办,惭愧的紧,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待回我到北京,就跟皇上说,平西王是决计不反的,就是请你做皇帝,您老人家也万万不干。”
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他不伦不类的一番说话,心下都怦怦乱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寻思:“听他这么说,皇帝果然早已疑我心有反意。”
只得哈哈的干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荡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力竭力,事奉公主和韦爵爷,待得婚事一定期,那便要大大节省了。”
心想这小子回北京,跟皇帝说我这里穷奢极欲,皇帝定然生气,总得设法塞住他的嘴巴才好。
哪知高桂摇头道:“还是花差花差,乱花一气的开心。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
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上公然开口索贿,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吴应熊亲送高桂回到安阜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你的辛劳。”
高桂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我说‘小宝啊,大家说吴三桂是奸臣,你给我亲眼去瞧瞧,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可得给我瞧得仔细些,别走了眼。’我说:‘皇上万安,奴才睁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的瞧个明白。’哈哈,小王爷,是忠是奸,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吴应熊不禁暗自生气:“你大清的江山,都是我爹爹一手给你打下的。大事已定之后,却忘恩负义,来查问我父子是忠是奸,这样看来,公主下嫁,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说道:“我父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高桂对这小乌龟的恭谨甚为满意,架起了腿,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
吴应熊道:“那是皇上皇恩浩荡。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
高桂心道:“真要是建宁嫁了给你,你那头顶的帽子可就是绿闪的了,不知你是不是感激不尽?”
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高桂又惊又喜,心想:“本来估计他最多拿个五万两的,想不到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只是给零星花用。老子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高桂刚刚将银票收起,门口风际中和钱老本一齐来到,说是总舵主到了,高桂大喜过望,没想到他说要留在京里等待台湾老郑家的消息,却又这么快赶来云南,随他们俩来到天地会群豪所住之地,一人背着身子负手而立,果然是陈近南到了,大凡那些高人逸士,大多喜欢拿背对着人,好显得自己高明,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好像在对人说,“我是高人,我不屑见你们,所以拿背对着你们!”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台湾郑家的人怎么说?”
陈近南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脸地忧虑,高桂瞧了,不禁一怔,难道出了什么事?
陈近南道:“我在京城的时候,等候王爷消息,谁知二公子和冯锡范复又寻了来生事,我担心不等王爷派人来已遭了他们暗算,便打算亲自去一趟台湾,却又不放心你这里的大事,所以先来办了这里的事再去不迟。”
陈近南武功极好,有了他的加入,杀吴三桂不过是小菜一碟,高桂欣慰之极,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陈近南沉吟半晌,道:“怪不得我来时,有不少高手隐藏在你带来的侍卫和骁骑营军士当中,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鞑子皇帝要吴三桂的命,我总觉得,就这么杀了他的话,似乎太便宜他了。鞑子皇帝不是嫁公主么?咱们就安排公主跟吴应熊见面,然后我一刀杀了他,让吴三桂断子绝孙!”
高桂瞠目结舌,道:“师父,你好毒啊!”
陈近南笑着拍他脑袋,道:“什么叫好毒,你这小子。”
高桂笑道:“师父,我敬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但现在听你这么说……唉……”
高桂摇晃着脑袋,面色惋惜。
青木堂群豪听高桂说出这话来,都是不禁惊讶,陈近南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极高,高桂说出这话来,这些人又惊又怒,只是高桂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时间又反驳不得,都是愣在当场。
陈近南道:“你觉得我这么对付吴三桂这狗贼太毒辣?不顶天立地?吴三桂当年引清兵入关,双手将我们大明江山送到鞑子面前,多少汉人死于鞑子之手?我这么对付他,世上没有人会说我毒辣,怎么你是我弟子,竟会这么看?”
高桂忽然哈哈大笑,道:“师父,我就是怕你太正派了,怕你正派得过了头,就迂腐了,师父这么对付吴三桂,小宝高兴还来不及,如果师父你能对台湾郑家也少一些迂腐那便更好了。”
高桂这一说,青木堂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更觉他们的香主说得有道理,总舵主对郑家太过忠心,简直就是刀斧架于颈脖都不肯反抗,那日郑家二公子要取总舵主性命,总舵主还在忍让,这些下属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了。
陈近南没好气地笑道:“你这鬼精灵,居然来调侃师父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该打屁股。”
高桂正色道:“师父,我是说认真的,您创下天地会,目的宗旨是什么,还不是想要驱逐鞑子?还不是想恢复大明江山?可是,郑家母子不合,兄弟争位,还没他妈的坐上花花江山就闹成这样,这样的人就算是得到江山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天下百姓必定遭殃,到时兵连祸结,鲁王、康王、什么这个王那个王一齐蹦了出来,一个好好的花花江山就此四分五裂,师父你还要愚忠得去保他们,那就是天下人的罪人,是凶手,是帮凶!师父,你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陈近南听得额前汗水涔涔,汗流浃背,呆立良久,作声不得。
青木堂群豪有的思索,有的赞许地瞧着高桂,也有人一片茫然,瞧瞧陈近南,又瞧瞧香主。
半晌,陈近南道:“难道我忠于国姓爷,真的是错了么?”
高桂摇头道:“师父你也说是国姓爷,国姓爷何等英雄,可是,他的儿子平庸得多,他的孙子就更加不成话了。如果国姓爷仍旧在世,小宝我一定双手赞成师父你追随国姓爷纵横天下,金戈铁马,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陈近南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怎么能做这不忠不义的小人呢?”
高桂大喝道:“陈近南!你不是不忠不义,而是愚昧!你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的名声就置天下百姓不顾么!”
这一声喊,陈近南犹如当头棒喝,双目如电瞧向高桂,高桂被他那眼神中的精光弄得忐忑不安。这时,陈近南忽然在高桂肩膀重重一拍,朗声道:“你说的是!我陈近南的名声怎也不能和天下百姓相比,若二公子再咄咄相逼的话,拿了他就是!”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放下心来,陈近南又赞道:“小宝,我起先让你做了青木堂香主,纯粹是为了不让大家为了香主之位争斗伤了和气,只待你犯下什么过错的话,便要将你罢黜了,哪知我陈近南运道好,居然捡了个宝,你年纪虽幼,见识却是比许多人都高!”
高桂笑道:“不是捡了个宝,是捡了个小宝!”
第97章 捉拿吴三桂
高桂劝服了陈近南,陈近南对这头脑灵活的徒弟更是看重了几分。第二日,吴三桂邀请他去平西王府商量公主下嫁的吉期,高桂得到陈近南的叮嘱,要安排妥当方能动手,便皱眉不语。
吴三桂道:“下月初四是黄道吉日,婚嫁喜事,大吉大利。韦爵爷瞧这日子可好?”
高桂摇头道:“这似乎太局促些了罢?公主下嫁,非同小可,王爷,你可得一切预备周到才是。不瞒你说,这位公主很得太后和皇上宠幸,有什么事马虎了,咱们做奴才的可有大方便。”
吴三桂一凛,心想:“你故意刁难,还是在勒索贿赂?”
笑道:“是,是。全仗韦爵爷照顾,有什么不到之处,请你吩咐指点,我们自当尽力办理。初四倘若太急促,那么下月十日也是极好的日子,跟公主和小儿的八字全不冲克,百无禁忌。”
高桂道:“好罢!我去请示公主,瞧她怎么说。”
回安安阜园,已有云南的许多官员等候传见,高桂收了礼物,随口敷衍几句,打发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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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怎会真个儿去和建宁商量,怎么说怎么办不都是他一句话么?等了几日,陈近南与青木堂群豪每日白天出去,直到晚上方回,也不知道去办了什么,到第四日晚间时,玄贞道长和徐天川等人匆匆来找,高桂见他们面色凝重,知道有事发生,让他们坐了,不一会儿,陈近南也来了。
原来这几日他们在外面布置,意外发现吴三桂和一个蒙古来的使者罕贴摩来往甚密,陈近南起了疑心,接连三晚去偷听,结果让他知道了一件大事。
这卫特拉蒙古的头头葛尔丹和吴三桂近年来交往甚是亲热,不断来来去去的互送礼物,最近他又派了使者,携带礼物到了昆明来。这使者名叫罕贴摩,跟吴三桂密谈了数日。陈近南本来就知道吴三桂打算造反,如今跟蒙古葛尔丹过从甚密,猜想会有什么阴谋,便夜夜潜伏,果然,被他得知,这吴三桂极有可能从蒙古借兵入侵中原。
陈近南一说完,高桂不禁勃然大怒,骂道:“这老乌龟,当年引清兵入关,自己坐了奴才,害得咱们汉人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又想引蒙古人入关,他妈的老乌龟做奴才做上瘾了么?”
陈近南道:“他引蒙古人入关的话,本来于我们是大大有利的,当中原大乱之时,我们联合国姓爷的大军反攻回来,恢复大明江山指日可待,不过,若因此导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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