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只剩下一行脚印,在大风中,脚印很快就要消失了。
闷油瓶和拉巴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山谷下面,就发现完全不对,雪直接没到他们的腰际,根本不是那些藏民走时的状态。
他们一路在雪里扒拉,好不容易来到脚印边上,拉巴就发现,雪下有东西。他们把雪拨开后,竟然发现雪下埋有一座石头和木头搭建的桥,那些藏民应该就是在这座桥上行走的。
他们爬了上去,用脚扒拉脚下的雪,发现雪不过没到膝盖,桥十分坚固,踩上去纹笪不动,采用的材质,是喜马拉雅山峦常见的黑色岩石。
这桥是谁在这里修建的?拉巴心说,有多长,通往哪里?如果知道有这样一条埋在雪中的路,那他们就不用那么冒险走那些悬崖了,也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攀爬雪坡了。
闷油瓶在桥上用力踩了几下之后,便迅速向着那点绿光消失的方向遣去,脚印正在快速消失,他走得飞快,拉巴只好跟上去。
这里所有的景色几乎都一样,在雪山之中,如果不懂基本的知识,那就很容易迷路,但拉巴不会,因为在雪山山顶,只要视野够开阔,你就一定能看到几座标志性的山,这些山能告诉你,你是不是在绕圈子。晚上,这里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横贯整个天际,各种星座和星星都能帮你指明方向,所以拉巴并不担心。
最早的两个多小时,他们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发现这桥并没有任何岔路。
它一定是条设置好的快速通路,从一个地方通往另外的一个地方。要在雪山里修建这样的工程,实在可以称得上可怕,这首先需要把积雪完全刨开,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们跟上了那道绿光,他们发现绿光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了,藏民仍然在往前走着。
之后的时间,长得超乎他们的想象,我在这里直接跳过,只说时间长短。几乎是三天后,他们跟着这道绿光走了整整三天时间,顺着雪中的道路一路往前,才来到桥的终点。
等到他们走过一道湾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头十分猛烈,他们戴着日光镜,在进了一个山口之后,忽然,前面变得无比宽阔明亮。
那是一个巨大的琥珀一般的大湖,犹如宝石一样,突然出现在雪原之中。
大湖十分奇怪,和其他高海拔湖泊完全不同,它没有湖滩,湖的四周全是白雪和冰,这些冰层向湖的中心延伸,到了两三百米开外,才变成了湖水。
阳光下,湖水没有一点点波澜,犹如完全静止了一样,光在湖面上反射,湖面好像铺了一层金箔,景象无比绮丽。
这个湖有多大?拉巴无法判断,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认知里所有可以用来比较东西的大小,如果让他向别人形容的话,他很可能说和天一样大。但这个湖如凭借目测,应该就是两座雪山的大小。
但在雪山区域,这样的湖简宜和海一样大了。
那几个扛着绿光的藏民,一路走上了冰封的湖面,远远地拉巴就看到,湖面上有一艘非常破旧的小船。
他们上了小船,拉巴就对闷油瓶说:“东家,我们过不去了。”
闷油瓶没有做声,却看到远处的藏民上船之后船并没有走,而且,有一个藏民没有上船,他等在了岸边,看着闷油瓶他们隐藏的方向。
拉巴也不说话了,三个人一动不动,看到那个藏民朝这边张望了半天,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拉巴看向闷油瓶,似乎是在询问怎么办。闷油瓶想了想,一开始没有动,但那个藏民似乎有点焦急起来,继续招着手,闲油瓶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到了这里为了起承转合’往往必须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因为情节必须推动,所以,最有可能的发展是,闷油瓶站了起来,和这个藏民进行了接触,进而引发冲突。
然而,在现实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最最理智的决定,绝不会是引发冲突。
闷油瓶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去,他们三个一直耐心地站着,直到那个藏民终于摇着头上了船,摇橹慢慢滑动着,船缓缓向湖的中心划去。
那边是日光反射强烈的地带什么都看不清,他们似乎是划进了一片金光之中。
可是在这之后,闷油瓶还是没有动。拉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慢慢挪过去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过去,显然那几个藏民是在等他们。
闷油瓶摇了摇头,轻松说道:“他不是在朝我们招手。”
“那他刚才在干什么?”
“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跟着他们,我们完全没有发现。”闷油瓶说道。
拉巴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知道?”
闷油瓶的眼睛一直在扫视四周的雪原,虽然表情无比镇定,但拉巴发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另一样东西’?”
闷油瓶摇头,不过他指了指一个方向:“虽然我不能肯定,但很可能是在那儿,那里藏了一个东西。”
拉巴顺着闷油瓶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块巨大的黑包石头。四周全都被雪覆盖着,唯独这块石头上面,积雪似乎被什么东西蹭没了。
“在石头后面?”拉巴有点哆嗦起来,他本来是不会被闷油瓶吓到的,但闷油瓶镇定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放在了服从的位置上。
“在雪下面:”闷油瓶说道。
拉巴努力去看那块黑色石头四周,但完全是一片雪白,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过了好几分钟,拉巴看了看另外一个脚夫,终于有点沉不住气,说道:“东家,你确定,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在朝我们招手,我们——”
话还没说完,拉巴身子忽然一重,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一样,顿时披扯进了雪里。
雪很深,那东西的速度非常快,瞬间拉巴就被整个儿拖进了雪里,临没顶之前,拉巴看到闷油瓶扑了过来,似乎想抓住他,但晚了一步,扒拉了一下抓空了,顿时已经一片漆黑。雪的冰冷贴着脸,顺着所有的空洞——鼻孔、嘴巴、耳朵——灌入了拉巴的体内。
第十六章 守护者
按照一般的叙述,之后一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追逐或者打斗,但小哥只是在记述一件事情,所以他完全没写中间的过程,我们不知道到底细节如何,如果我虚构出来,便与事实不符合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很理智地看待这些记述,我在这里也必须用理智的方法来衔接。
通过之后的记录,我大概也可以推测出当时的情况,因为我对小哥会做的事情太熟悉了。
拉巴首先是活着被救出来了,但他被救出来之后,神志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所以我没法再用拉巴的视角来叙述。
能确定的几点是,第一,小哥当时没有看到雪下的那个东西,只有拉巴一个人看到了,拉巴被救上来之后神志不清,雪下的东西一定让他受了极大的刺激。
第二,小哥应该是在三分钟之内就把拉巴救了上来,虽然溺雪比溺水要好一些,但三分钟也是极限,如果这个时间里小哥没有成功,那么拉巴肯定不会活着。
所以我几乎能肯定,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在拉巴突然被雪下的东西扯入积雪中后,小哥虽然第一次没有抓住他,但在接下的几分钟里,他肯定几次把手插入了雪中。
我见过他的速度,他可以用他的手指,在水中夹住游动极快的水生昆虫,所以过程肯定非常快。
他的手指夹住了雪中的拉巴身上某个地方,可能是皮带,可能是衣领,因为小哥的力气极大,所以即使只是两根手指夹住,他也能把人从雪里提上来。
同时,我能相信他们肯定在某块石头边上,否则,小哥很可能也被拖入到雪中去,他的另一只手一定抓住了边上的山石。
问题是,拉巴是怎么看到雪中的东西的?
我不在现场,小哥也没有记录下来,我能猜测某个可能,就是拉巴被拽出的时候,连那个东西也被拽出来了,但是,小哥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看到这个东西,只有拉巴看到了。
我在摘录这一段的时候,和陈雪寒以及老喇嘛有一段讨论,这段讨论很有意思。
小哥从雪山中出来,和老喇嘛见了面,之后找到了德仁喇嘛的尸体,开始慢慢回忆这十年里发生的一切。因为是逐渐回忆,因此并不是完全地记述,所以小哥对老喇嘛说,除了记录下这些东西,他在回忆的过程之中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他提问。
而老喇嘛在听到小哥的问题之后,发现靠他的智慧根本无法回答,所以他领着小哥去见了当时庙里修行高的土师,当时上师又安排庙里另外一个喇嘛去山下其他的喇嘛庙,请来了很多上师,希望通过他们的智慧能够解答这些疑问。
这些疑问,包括小哥说的那些奇怪的故事,还有一些奇怪见闻,都记录在案。
这些信息,我在后面会一一讲述,现在先说他们的那些讨论,那其中就谈到了,在雪中活动的东西,到底可能是什么。
当时,根据我的经验,我就问老喇嘛,在西藏的各种民间传说中,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能在雪下面活动。我们能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中,这样的为会被引向那些喜马拉雅雪人的传说,专业一点的话,可以称呼它为“雪猿”,这是一般神奇小说的写法。但是真实的从当地人嘴里听来的东西,往往非常出乎人意料。
老喇嘛几乎直接就说,那种东西就是棕熊棕熊有时候会在雪窝子追捕猎。
我当时想立即反对.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海拔倒不是问题,棕熊能生活在海拔五六千米的地方,但小哥他们遇险时所处的地方,几乎全是皑皑白雪,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这片区域里,棕熊如何能生存?也许它一辈子只有捕猎小哥这样一次机会可以获得食物。
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棕熊的话,还指不定是谁捕猎谁呢。
最大的问题是,我能肯定小哥不太会犯错,那个藏民肯定是在招手示意,他为什么要对一只棕熊招手?
难道是“喂,小心你的熊掌”之类的意思吗?这个人是个二货吗?
陈雪寒说,也许那个藏民是想提醒小哥,不要在那个地方待着,那个地方有危险?
这倒是有可能,我心想。这时候老喇嘛告诉我,让我不要怀疑了,一定就是大棕熊,因为他知道西藏以前就有人圈饲棕熊来看守寺庙。棕熊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它能认得哪些是保护它的人,哪些是陌生人他还听说过某个寺庙的喇嘛在贪物比较稀少的年份,用食物的残渣喂食一只生活在寺庙附近的棕熊,后来英国人人侵西藏,几个英军搜刮这座寺庙的时候,受到了棕熊的袭击。
棕熊之凶猛,可怕之极。有人在可可西里见到的最大的棕熊,体长有两米五,是一个站起来比姚明还要高的相扑选手,可想而知,那几个英国人肯定是在瞬间就被拍死拖进了林子里。
后来的记述也证明了老喇嘛的说法很有可能,这一只棕熊可能就是那些藏民养在湖边,保护那个人口的。
对着棕熊招手,可能是饲养者的一种习惯。但是棕熊发现了入侵者,所以没有过去酸民那里,而是选择了袭击入侵者。
如此说来,小哥从一只棕熊那里救下拉巴,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这些只是最开始的各种推测,我们一直到这个故事的后段,才真正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整个故事的叙述中,我们一直以为那就是棕熊,并没怀有什么疑问。
第十七章 冰封的神湖
闷油瓶带着拉巴一路往藏人上船的地方走。湖面离岸近的地方,冰冻得非常厉害,踩上去和陆地没有什么区别,但越往湖的中心走,冰就越薄,走到最后,一脚下去,脚下立即传来让人心悸的裂冰声。
他们只得顺着湖的边缘绕行。
这个大湖的形状特别奇怪,其实如果不在高空俯视,很难想象它的形状。整个湖面像一把巨大的蒲扇,一部分是扇形,另一部分是由一条非常深的山谷,形成的狭长的扇柄。在这样高海拔的寒冷地区,湖面应该是无差别全部结冰,怎么这片湖面的中心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沿着湖边一路往前,走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终于绕了过去,此时同油瓶明白了为什么要用船,因为如果有船的话,走这一段距离不过十几分钟。
绕过这扇形区城后,湖面变得狭长,两边是悬崖峭壁,都被白雪覆盏了,湖面虽然是狭长的,但实际看来相当的宽。他们继续往里走,几乎走到天黑,走到了峡谷的中段,忽然就看到前方有一些异样。
在峡谷的尽头,竟然凌空搭建了一座庙宇,那座庙宇采用的是什么结构,对于学建筑的我来说,几乎可以立即想象出来。那一定用了很多大型横梁架接在两边的悬崖上,中间使用立柱深入湖面打入湖底,然后在这些横梁上修建庙宇。
那是一座典型的喇嘛庙,年代相当久远,使用喜马拉雅的黑色山石垒筑而成,最起码有七层楼那么高,而且庙宇的一层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两层半。这座喇嘛庙,就像一道水坝一样,拦截住了整个峡谷。
走到喇嘛庙之下,闷油瓶往前望去,看到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