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立刻来了兴致,坐在时淼淼前面等待着时淼淼继续讲下去,可是时淼淼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似的。
“接着呢?”子午不耐烦地问道。
“没了啊!”时淼淼的话让子午差点儿没倒在地上。
“小世叔……”
“呵呵,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这个马爷。”说着时淼淼坐了下来道,“这个马爷名叫马长生,外号马蛇子。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这人一人千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兼此人心狠手辣,因此在黑白两道很混得开。他主要是做一些黑活儿,还有帮人打听小道消息的营生。
不知为什么此人似乎手眼通天,不但与青帮、青龙帮这些黑帮有联系,还和政府的高层有一些机密往来,甚至和日本人也颇为暧昧。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要想找到他却也并不难,我们之所以要来这家客栈就是为了找到他。素闻这个人在北平城中开了一家客栈,虽然是家鸡毛店,却是内有乾坤,这里住的人都是些三教九流之徒,而所有人都不会进这间房间的。”
子午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道:“小世叔是说这间房间?”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小世叔之所以坚持要这间房间的原因就是这个啊!”
“嗯,是啊,进了这间房间的人都是来找马长生交易的人,会有人通知马长生到这里来的。”时淼淼长出一口气说道。
“小世叔,你刚刚和他说的那个是什么活儿?”子午的好奇心越来越强。
时淼淼看了看子午,说道:“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你先准备一下,今晚我们要去北平监狱救你的师傅。”说完时淼淼的眉头忽然微微拧起,身体有种轻飘的感觉,幸好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太在意。
而距离这里几十里外的双鸽第,潘俊和欧阳燕云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欧阳燕云的脸上却疑云重重,她站在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
“燕云,怎么了?”潘俊问道。
“噢,没事,就是有点儿担心子午他们能不能救出冯师傅。”欧阳燕云回答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放心吧,我已经告诉时姑娘应该怎么做了。”潘俊说着站起身,看了看天已经擦黑,是该动身的时候了。
欧阳燕云“哦”了一声,然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见门口始终没有动静,然后才跟着潘俊走到了屋子后面的马厩。
马厩里拴着数匹骏马,潘俊从中挑选了一匹,欧阳燕云也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匹马的身上。那匹马身形壮硕,一身黑色的鬃毛,额头隆起,双眼突出,蹄子好像垒起的酒药饼一般。
欧阳燕云走到那匹马旁边,轻轻地抚摸着马背,谁知那匹马烈性无比,一碰之下竟然双蹄腾起,引颈长嘶,声如洪钟,双蹄落地时震得地面咯咯作响。欧阳燕云登时惊住了,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那马低着头,打着响鼻,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呵呵,燕云好眼力啊,这是大伯的良驹,名叫飞鸿,因为脾气火暴,所以除了大伯之外却是无人能够驾驭的。”潘俊骑在马背上说道,“你还是另选一匹马吧!”
欧阳燕云对潘俊的话置若罔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匹黑马,潘俊心想虽然欧阳燕云是个女孩,但毕竟是火系驱虫师的传人,骨子里不免还是有股子火暴劲儿。可是这匹马性如烈火,如果强迫着去骑的话恐怕会伤到欧阳燕云,想到这里潘俊从马上跳了下来。
潘俊还未落地,欧阳燕云已经闪身到了飞鸿的面前,一双眼睛圆瞪着,盯着飞鸿的眼睛。可这飞鸿却也不甘示弱,亦是圆瞪着眼睛望着欧阳燕云。潘俊从马上下来,看见此情此景不禁怔住了,虽然不知欧阳燕云究竟在做什么,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想那皮猴何等凶残,却被欧阳家族驯得服服帖帖,飞鸿即便是再火暴,也比那皮猴逊色多了。
一人一马目光对峙着,片刻之后,飞鸿的前腿不停地在地面上乱踩,咯咯地如同踩在豆子上一般。而欧阳燕云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潘俊知道此时应该是对峙最为关键的时刻,终于又过了一会儿,飞鸿的眼睛低垂了下去,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欧阳燕云却始终面无表情,她轻轻伸出右手在飞鸿的头上抚摸了一下,飞鸿竟然顺从地摇晃了两下脑袋以配合欧阳燕云的动作,潘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飞鸿已经被欧阳燕云驯服了。
这时候欧阳燕云才笑了笑,转身拉住缰绳,一跃跳到了飞鸿身上道:“潘哥哥,咱们走吧!”
两人骑马走出双鸽第上了栈道才又从马上下来,潘俊对欧阳燕云能一眼看中那匹飞鸿颇为好奇:“燕云,你怎么就选了这匹飞鸿啊?”
“哈哈,潘哥哥,我们火系驱虫师可也不是吃素的。”欧阳燕云颇为得意地说道,“我们主要驱使一些大虫,不像子午只会驱使恶心的蜘蛛,不要说是一匹小小的马儿,就算是老虎狮子也不在话下啊。而且这火系驱虫师本也学一些相马之术,《相马经》上说:马头为王欲得方,目为丞相欲得明,脊为将军欲得强,腹为城郭欲得张,四下为令欲得长。观这匹马的模样便知,其四肢健硕有力,膝骨坚硬,而且马唇赤红,耳朵小且相近,所以必定是一匹千里马。”
“哈哈,没想到妹妹对相马还有这种见地啊。”潘俊这个“妹妹”一出口,欧阳燕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缰绳在飞鸿的身上一用力,飞鸿立刻加快了步子,欧阳燕云加快脚步抢在潘俊前面扬长而去。
潘俊见此状,心里思忖着难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亦拉着马向前走去,下了过街楼欧阳燕云飞身上了飞鸿,扬起鞭子轻轻一拍,飞鸿健步如飞,果然是千里宝马,没等潘俊上马飞鸿便已经踪影全无。
此时已经月亮高挂,欧阳燕云骑着飞鸿狂奔数里之后拉住缰绳,见潘俊还未跟上不禁暗自好笑,向四周张望,此处向前数里便是通往西面的官道,这官道却是由来已久(限于篇幅,这里不详加描述),但此时这官道因为畅通无阻,已经被小日本占据,作为运输物资和军备的重要通道。
欧阳燕云在此等候了片刻才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正是潘俊跟了上来。
“燕云,你跑这么快万一遇上日本人怎么办?”潘俊的马刚刚停下,潘俊便质问道。
“哼。”欧阳燕云扭过头,轻轻地拍了一下飞鸿,潘俊抢上前去拉住飞鸿的缰绳,这才拦住欧阳燕云。
“你干什么?”欧阳燕云故作生气地问道。
“前面就是官道了,上面时常有鬼子出没,我刚刚问过潘璞,他说你爷爷他们走的是小路。”潘俊说完松开了欧阳燕云的缰绳,“跟我走。”
在官道一侧有一条小路,虽说是小路,但是却也能容得两辆马车并行,不过道路却颠簸崎岖,驾车当然比较难走,但是骑马倒也无碍。此时欧阳燕云不再快跑,而是拉着缰绳保持着和潘俊并驾齐驱的状态。
月光如华,盛夏的夜晚,草丛之中不时传来几声夏虫的鸣叫,欧阳燕云一时间竟有种幻想,幻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是狂乱的马蹄声还是隐约地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是寻找自己的弟弟。而且现在亦是危机四伏,也许就在此刻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两个人快马扬鞭,区区四五十里对于这两匹马来说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当他们来到黑山坳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白花花的月光斜射在黑漆漆的山崖上,竟然有种凉意。
他们下马之后在路上慢行着,寻找前天打斗的蛛丝马迹。向前走了百余米,果然发现地面上有丝丝的血痕,而在血痕的一旁有几个一米左右的大坑,想必这定是那蚁狮所为。那血迹当然是鬼子的狗血了。
“潘哥哥,你看这里……”欧阳燕云指着道路一旁倒伏的荒草说道,潘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在那荒草丛中竟然倒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正是欧阳雷火在离开北平的时候用的。
“是这里没错。”潘俊的心跳有些加速,向四周望去,在不远处确实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蜿蜒向上,直插到黑山山顶,潘俊和欧阳燕云将马迷(拴马的意思)在路旁,然后两个人快步向山上走去。
欧阳燕云寻弟心切走在最前面,在半山腰的地方果然有一块巨石,乍看上去竟然如一口棺材一般,欧阳燕云循着小路径直向山顶上奔去,潘俊在那块巨石周围扫了一圈,见巨石后面的草倒伏得厉害,这里应该是当时潘璞的藏身之处了。
之后转身跟上欧阳燕云,欧阳燕云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在白得有些刺眼的月光下,山顶上的石头上还残留着血迹,在山顶的一旁是百丈有余的悬崖,悬崖中间正是那条小路。
欧阳燕云在山顶上踱来踱去,眼睛在地面上不停地扫着,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然后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到悬崖边上,然后从悬崖边上拾起一件小小的黑色物事。
潘俊恍然觉得那件物事非常熟悉,当欧阳燕云站起身来张开手心,眼眶中不禁噙满了泪水,潘俊清楚地看见那件物事竟然是一只明鬼。
欧阳燕云曾经说过,她母亲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下一只明鬼,原来这只明鬼一直在他弟弟的身上。
“潘哥哥,你知道吗?母亲在弟弟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所以他根本不记得母亲的长相,这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一件东西,也是找到母亲唯一的线索,所以弟弟一直视这只明鬼如生命一般,这次来中原,弟弟之所以一直要跟来的原因便是希望能用这只明鬼找到母亲的下落。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将这只明鬼遗弃的,除非……”说到“除非”二字,欧阳燕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
潘俊轻轻地拍了拍欧阳燕云的肩膀,欧阳燕云顺势扑在潘俊的怀里,潘俊的脸上飞过一丝羞涩,然后又拍了拍欧阳燕云的背。此时面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一点儿。
潘俊轻轻地闭上眼睛,夏虫似乎一下子也不再聒噪了,一时间潘俊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阵阵清香传进潘俊的鼻子之中,让他有种心猿意马的感觉,他有些慌乱,本想默念《道德经》,谁知脑子却是一片混乱,他随便在脑海中寻找一段秘诀默背了起来。
正在此时他的耳边忽然变得异常空灵,那种感觉犹如在零公馆的时候一样,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快速的喘息声,那声音应该是个女的。而在那之后则是一阵更加慌乱的脚步声,听上去应该有三五个人的样子,他们都穿着皮靴,口中不停地喊着:“花姑娘……”语调之中不难判断应该是日本人,潘俊的身体茫然一颤,睁开眼睛。
这却让欧阳燕云一怔,她奇怪地望着潘俊。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潘俊知道只要他听得到的就一定会发生。欧阳燕云看出潘俊的脸色有异,于是问道:“潘哥哥,怎么了?”
潘俊向四下打量着,说道:“可能出事了,咱们快点儿下山。”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潘俊和欧阳燕云都是一怔,相顾而视,那声音正是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的,两个人快速地向山下跑去。
这枪声在大山之中产生了强烈的回音,恰在此时距离这里五十余里的北平城中也响起了一声枪响,这声枪响是从北平警察局警长方儒德家中传出来的。外面立刻有几个人奔了上来问道:“警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滚滚滚,没事,妈的,老子的枪走火了。”方儒德大骂道,两个警察心中一面暗暗诅咒着方儒德,一面离开了。而方儒德的屋子之中一只乌黑的驳壳枪此时正抵在方儒德的脑袋上。
方儒德的身子挺得笔直,身后靠着桌子,勉强从那张四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道:“好汉,好汉,饶命,咱们有什么话好说。”
眼前人手中握着枪,相貌冷峻,尤其是一双眼睛中冒着杀气,看上去大概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他冷冷地笑了笑道:“有人想见见你。”
“好,好,好!”方儒德连忙点着头说道,“不知那位大爷在什么地方啊?”
“呵呵,一会儿你就见到了。”男人冷冷地道,“跟我走,不要耍什么花招。”然后转到方儒德的身后将枪抵在方儒德的腰间,方儒德缓缓地走在前面,年轻人跟在后面。
门口两个卫兵此时正在抽着烟,口中哼着小曲,却也不亦乐乎,见到方儒德连忙将手中的烟头扔到身后,站直了身子,唯恐被方儒德训斥一顿。
“警长!”两个人目视前方,异口同声地说道。
方儒德“嗯嗯”地咳嗽了两声,本想给这两个卫兵使个动静,谁知这两个家伙此时心中却有另一番打算,之前因为站岗的时候抽烟被训斥了不知多少遍,现在他们只希望方儒德没看见那支还在冒着烟的烟头,哪里还有心思去揣度方儒德这两声咳嗽内中的含义啊。
男人将枪紧紧地抵在方儒德的身后,离开了方儒德的府邸。然后拉着他向一旁的小巷走去,一面走一面在他的耳边说道:“哼,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