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点头:“可以。具体限定的日期暂不定死,视谈判情况而定,但是不能拖过4月下旬。”
毛泽东一个手势,算是拍板:“这个问题就这么定了,打嘴皮子仗,还是恩来担当,再加上中央其他几位同志。”他又征求 朱德的意见:“关于渡江,总司令你是怎样估计的?”
朱德缓缓说道:“经过三大战役,蒋军基干力量丧失,守备长江的兵力就显得严重不足。江防线长达2000余里,还需必要 的纵深配备,这需要大量兵力,蒋介石到哪弄这么多兵去?由于 兵力不敷分配,再加上南岸交通困难,纵深配备的兵力不易发挥 作用,所以蒋军的主要兵力直接配备于长江沿岸,目前我们掌握 的情报也证实了这点。这样,蒋军漫长的江防线就成为一条不能 动弹的‘死蛇阵’,任人横斩,一处被斩断,则全线崩溃。它的 江防舰队,由于北岸掌握在我军手中,很容易遭到我军炮火的袭 击,也不易发挥作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嘛,蒋介石发动的反 人民独裁内战败局已定,士气空前低落,所以他要守住长江,搞个南北朝是难上难啰。”
毛泽东笑呵呵地说:“总司令很乐观,他说长江我们一定可前言以过得!”
朱德也说得随便:“你不要光听^好听的,摆在我们面前的困 难也不小哩,长江自古天险,史称天堑,小看不得。我军没有任 何现代化的渡江登陆器材,甚至连帆船也没有,短时间内征集这 么多船,再加上运输,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另外,我们的战 士,大部分是北方人,不熟悉水上作战,短时间内掌握渡江技术 和战术,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毛泽东很快联想到一个典故:“《南史。孔范传》说,‘长江天堑,自古限隔。赤壁之战,曹操丧师83万,片甲不归。’我们的 对手,大概还做着赤壁之战的美梦哩。曹操大败,一是北兵不善 水战;二是不习惯南方潮湿天气,瘟病流行;三是中了反间计, 杀了会水战的荆州降将蔡瑁、张允;四是上了庞统大当,把船只 钉在一起,无法机动;五是中了苦肉计,黄盖带了一片大火。曹 操干了这一连串的蠹事,焉有不败之理?这五条,前两条对我们 还是一个现实问题,虽然过去了 1700年,我们还是使用曹操那 个时代的木船。想当年,曹操在巢湖练水军,横槊賦诗,不可一 世。巧得很,我们也在巢湖练兵,但是我们决不会重蹈曹操的覆 辙。虽然我们的渡船工具和曹操时代相比进步不大,但是时代不 同了,我们的军队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战,有人民的拥护。”
这时,任弼时讲了一个笑话:“听说,蒋介石幼年的一位塾 师找他谋差事,老蒋就委了个立法委员的头衔给他,还请他吃了 一顿饭,蒋介石告诉这位老夫子:‘先生,立法委员这个差使清 闲是清闲的,生意可不是好生意。’”
众人都笑起来。刘少奇说:“这位蒋大总统还是很坦率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久官必富,这是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 官场的沉疴。我们共产党人是以人民利益为最高利益的,要从我们队伍中坚决彻底根除这种陋习。”
说到蒋介石,毛泽东对这个老“冤家”有许多话可以说。蒋 介石比毛泽东大六岁。他们都出生在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青少 年时代都曾受过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教育,成人之后都想励精图 治,担当救国重任,先后投身于民主革命的激流。但却选择了两 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以中国传统思想为指导,以振武精神为 手段,欲“光我神州完我责”;一个以马克思主义为武器,要改造旧中国。“粪土当地万户侯”。
毛泽东与蒋介石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追搠到1924年1月20 日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那时,毛泽东是作 为湖南代表参加会议的,蒋介石只是列席会议。俾们虽然都已略 知对方,但这次只是碰面而已,国共两党的大旗,分别由孙中山 和李大钊高擎着。这次会议是名副其实国共合作的大会,毛泽东 还被选为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在中共中央是执行委员。当 时的蒋介石还一文不名,他的嵋起是在几个月后担任黄埔军校校 长才开始的。又过了一年多,两人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毛泽东被 湖南军阀赵恒惕围追得到处躲藏,无论在共产党内或是国民党 内,毛泽东只能做做秘书工作,共产党内的陈独秀的家长作风, 使毛泽东心境很不好,而在国民党内又受到中央执委叶楚伧的排 挤,真是里外不是人。这一段时间,毛泽东渐渐失意,而蒋介石 渐渐成了掌握兵权的新贵……以后,这两党的两个代表人物水火 难容,成了冤家对头,直到抗战胜利,才在重庆再度会面……
在1947年10月写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中,毛泽东 谈到过蒋介石:“早在民国十六年(1927年),蒋介石就忘恩负 义地背叛了国共两党的革命联盟,背叛了孙中山的革命的三民主 义和三大政策,从此建立独裁统治,投降帝国主义,打了十年内 战,造成日寇侵略。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西安事变时期, 中国共产党以德报怨,协同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释放蒋介石,希望蒋介石悔过自新,共同抗日。但是蒋介石又一次忘恩负 义,对于日寇则消极应战,对于人民则积极镇压,对于共产党则 极端仇视。前年(1945年)日本投降,中国人民又一次宽恕蒋 介石,要求蒋介石停止已经发动的内战,实行民主政治,团结各 党派和平建国。但是毫无信义的蒋介石,在签订停战协定、通过 政协决议、宣布四项诺言以后,随即将其全部推翻。人民方面; 虽则再三忍让求全,但是蒋介石在美帝国主义援助之下,决心不 顾国家民族的死活,向人民作空前的全面的进攻……总而言之, 蒋介石的二十年的统治,就是卖国独裁反人民的统治。”
现在,毛泽东对蒋介石的态度是“严惩”:“庆父不死,鲁难 未已。战犯不降,国无宁日。”“逮捕一切怙恶不悛的战争罪犯。 不管他们逃至何处,均须缉拿归案,依法惩办。特别注意缉拿匪 首蒋介石。”
中共领袖们真的希望能听到南方传来蒋介石被活捉的消息。
那样的话,历史不知又将写就怎样奇妙的一页。
毛泽东说着站了起来,松动一下腰腿,说:“我们对李宗仁、 白崇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要跟我们的蒋委员长一条道跑到黑,真是没有办法哟!”
“就是嘛。”朱德插话说,“李宗仁、白崇禧他们桂系舍不得 那点本钱,还幻想与如来佛斗斗法哩。”
毛泽东笑了: “那就跟他们斗一斗,看看谁厉害。李宗仁刚 刚当上了代总统,舍不得那个宝座。对不起,你们把中国搞得乱七八糟,民不聊生,当然要把位子让出来,由我们共产党人来治 理天下。”
毛泽东又联想到蒋介石:“蒋介石这个人,我们是非常了解 的,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宗仁、白崇禧非要陪老蒋上断头 台,我们也只好成人之美啦。原来,我们在战争初期估计,与蒋 介石要打60个月。60个月者,五年也。前30个月是我们‘上坡’‘到顶’,也就是说战争打到我们占优势;后30个月叫做 ‘传檄而定’,我们是‘下坡’,有的时候根本不用打仗了,喊一 声敌人就投降了。现在根据形势的发展,我们原来的估计是保守 了。我看再有一年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派政府从根本上打 倒了。当然,也不是说我们现在可以轻松了,还有许多仗要打, 还有许多事要做。”
“主席分析得对。”周恩来接着说,“国民党崩潰速度之快; 不但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而且也出乎美国人、英国人、其他党派 人士,特别是蒋介石本人的预料之外。同时,我们的一些领导同 志也未做好这方面思想准备。因此,根据主席的指示要特别告诫 各级指战员,虽然我们已兵临南京城下,但尚未实现我们的解放 全中国的目标,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大意是要失荆州的。”
刘少奇说:“现在有人担心,我们渡江美国会干涉,如果美 国出兵,就要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劝我们不要打过江去,以长 江为界,搞个南北朝。”
周恩来对此有更多的了解:“从美国政府对华政策看,由于 国民党的失败,美国感到无可奈何。1月26日,正式宣布停止 训练国民党军队,并召回巴大维将军,次日宣布撤回美国军事顾 问团。从这种迹象看,美国已经开始从中国‘脱身’。但是,《1948年援华法》应于1949年4月到期,艾奇逊却向美国国会提 出延长这项拨款的使用期限,并由国会通过。另外,当我军向长 江沿岸集结时,美国又开始运军火,许多原来暂停的船只奉命继 续运行。这种事实反映出美国当局决策的矛盾和混乱。蒋介石为 了挽救他的失败,竭力想把内战国际化,把美国拖下水。综合起 来看,不能绝对排除美国干涉的可能性,怛是,美国要干涉也很困难。”
任弼时补充说:“美军在青岛的驻军便是个晴雨表,我们解 放济南后,美军不但仍赖在那里不走,甚至还加强力量。但是在行动上还是很谨慎的,始终避免与我军发生正面冲突。”
毛泽东赞同:“基本的估计,美国不敢直接进行干涉,不是 没这个心,而是没有这个胆。但是,我们在实际的战斗过程中必 须做好应付万一的准备,有备无患嘛。”
周恩来考虑问题的另一面:“四野南下,西北、华北军区三 个兵团随后也要向大西北进军。这样,华北空虚。我料想敌人会 情不自禁地利用这个机会,袭击天津、塘沽、秦皇岛、唐山一 线,威胁北平的安全,这个情况不可不虑。”
毛泽东点头:“是嘛,我们在缉拿蒋介石,蒋介石会狗急跳 墙,来抄我们的老窝。不过,北平不是延安昽,蒋介石自身难 保,不会有太大的力量光顾我们,我看留一个兵团看家足够了。 华北军区三个兵团打过太原、大同一线后,可抽出一个兵团驻扎 在京津唐地区。”
虽是有备无患,毕竟大势所趋,中共领袖们谈论什么话题都 显得轻松。毛泽东关照着打仗以外的事情:“林老(林伯渠)已 经把在东北的民主人士接到了北平。这些人是长期与我们合作的 爱国民主人士。这些人同我们站在一起,蒋介石在政治上就彻底 孤立了。争夺天下,只有军事的手段是远远不够的,蒋介石不懂 得这点,他不懂得政治与军事的关系,以为枪杆子是万能的。枪 多就可以左右一切,他犯了一个愚蠢的大错误。”
毛泽东最后说道:“我们要与党外民主人士长期合作,将来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时,要吸收这部分人参加,要使他们有职有权。”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会客室才空了出来。工作人员往地上 洒着水,轻轻清扫着烟头和纸屑。卫士们听见从毛泽东的卧室里 传出高一阵低一阵的湖南腔的京剧声,都会心地笑了。
●2。蒋介石和毛泽东都不相信李宗仁的打算
1949年1月21日,蒋介石在宣布下野的当天晚上,被浙江 省主席陈仪请到了杭州西子湖畔的“楼外楼”,算是为蒋介石洗 尘。可是蒋介石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晚宴,特别是他平素喜爱的西湖醋鱼,也举不动筷子。
望着穿着一身华达呢玄色长袍、脸色清癯的蒋介石,陈仪劝道:“先生别太伤心,要拿得起放得下……”
谁知这一劝反而让蒋介石火冒三丈,干脆离座,走近窗户, 眺望起微澜的西湖。几只寒鸦掠湖而过,留下几声凄凉的叫唤, 更勾起蒋介石满腹愁思。他又无奈地坐回座位。陈诚出面劝道:“请主席趁热多用一点吧!”
蒋介石不好再扫大家的兴,指指餐桌,说:“大家吃,大家吃。”随后搛了一小块鱼,放进嘴里,可很快又放下筷子。
大家都低着头,不动筷子。
陈诚再次打破沉默,苦笑了一下:“主席的胃口既然不好, 还是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蒋介石便飞回老家浙江奉化县溪口镇。 住在江南小镇上的蒋介石,虽然下野,仍以国民党总裁的身 份,操纵着政局。但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孙科、张治中等 一批要人,纷纷要蒋出国。蒋介石惯用“出国”对付政敌,现在 轮到别人对付自己,气得半昏,拼命反对。
蒋介石为了遥控形势,让电信局专门架设了溪口至南京的专 线,南京李宗仁稍有什么动静,这边蒋介石就会立即作出反应。 蒋介石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国防部长何应钦、参谋总长顾祝同、 参谋次长林蔚、空军总司令王叔铭、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等人,就是不跟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