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梯队登陆之前,肖锋副军长安排三名军部的参谋负责 组织船队返航。肖锋动情地握住三名参谋的手,一再交待:“你 们别无其他任务,你们的任务就是组织和督促船队抵滩登陆后迅 速返航。切记!切记! 一定要迅速返航!”
可是肖锋在得知第一梯队已经登陆,就是看不见返航的船 只,急得肖锋坐立不安。
船队为什么没有返航?
原来,第一梯队船只登陆时,在早晨2点左右,正是涨潮的 最高峰,国民党军原先设在海滩的障碍物多被潮水覆盖,许多船 只冲到障碍物上,才发现船被挂住了。部队只好在障碍物中下 水。而船只一时难以动弹。加上当时敌人的火力较猛,船工们纷 纷躲避,各船抵滩也有先有后,三位参谋的叫喊声被巨大的枪炮 声淹没,指挥不动。他们只好等部队攻占滩头阵地后,再将到处 藏身的船工召回返航。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攻岛部队还没站稳滩 头。大海就已开始退潮,而且退得极快。当三位参谋发现退潮 时,潮水巳退至10米开外,船再次搁浅了。
等到船底有了海水,开始返航时,敌滩头的排炮猛烈开火, 不少船只被击沉。敌人的军舰又从海上拦截,从古宁头返航的船 只又神差鬼使地误驶进敌军舰潜伏区,后又被解放军的情报船误 为国民党的增援部队,布置在厦门湾、石码一线的解放军远程炮 群一齐开炮,竟将全部船只击沉!
当时在岸边指挥的第八十五师长兼政委、后转入空军的朱云 谦回忆当时情景,痛心疾首:
我们眼看着船只被烧,第二梯队无法过海,内心的 着急和痛苦实非语言所能形容。古语说“隔岸观火”, 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意思,而我们却是看到眼里, 痛在心头,异常着急而又无计可施!这样的心情,是我 参加革命以来,从未经受过的。
第一梯队三个团的突击部队,在已经没有退路也无后援的情 况下,靠着手中的轻武器,同据有防御阵地及重型武器,还有坦 克、飞机和军舰助战而兵力多过五倍的敌军面前,顽强不屈,一 直奋战到天亮,遭国民党坦克群攻击而严重受挫。
26日上午,国民党军第十二兵团司令胡琏赶到金门,汤恩 伯及汤的日本顾问根本博(曾是侵华战犯)一起到前线督战。当 天中午,蒋经国奉蒋介石之命,乘专机飞到金门督战。台湾加派 飞机对登陆部队占领的房舍猛烈轰炸。至夜间,登陆部队所携带 的弹药早已耗尽,千粮已吃光。指挥所得到报告,登陆部队10 个营已伤亡5000余人,剩下的1200人,准备分成几股突击上山 打游击,拼到最后一个人。经两昼夜激战,至27日上午10时, 金门战斗基本结束。登陆部队包括船工、民夫在内的9085人; 无一人投降,除部分被俘外,大都壮烈牺牲。国民党守军也伤亡 9000余人。当时的国民党守军第十九军军长刘云瀚后来也承认, 10月25日人夜以后,成为最危险的一夜。他们所有的控制部队 都投人战场,除伤亡相当大外,且多感疲劳,胜负之数还未易 言。只是由于共产党没有船只,无法继续航渡来援,所以他们能 够平安度过这最危险的一夜。
金门战斗是人民解放军一次严重失利。一次战役导致全军覆 没,这在人民解放军战史上是仅有的一例。这次战役的失败,告诫中共中央军委,必须对岛屿作战的特殊性进行认真思考与深入研究,必须克服麻痹轻敌思想,同时也引起了毛泽东的高度重视。
10月29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军委起草了《关于攻击金门 岛失利的教训的通报》。《通报》指出:
你们以三个团登陆金门岛,与敌三个军激战两昼 夜,后援不继,致全部牺牲,甚为痛惜。查此次损失, 为解放战争以来之最大者。其主要原因,为轻敌与急躁 所致。当你们部署攻击厦门之同时,拟以一师攻占金 门,即为轻敌与急躁表现。当时我们曾电你们,应先集 中力量,攻占厦门,而后再转移兵力攻占金门,不可分 散力量。但未引起你们深刻注意,致有此失。除希将此 次教训深加检讨外,仍希鼓励士气,继续努力,充分准 备,周密部署,须有绝对把握时,再行发起攻击。
当时指挥战斗的主要领导肖锋、叶飞等都向上级请求处分, 毛泽东表示:“金门失利,不是处分的问题,而是要接受教训的问题。”
叶飞在总结金门失利的教训时说:“最重要的教训就是,当 时蒋军有海军,有空军,在解放战争中基本没有被消灭,而我军 没有海军,没有空军,渡海登陆作战仅仅使用木帆船,空中没有 掩护,海上也没有海军支援。……指挥员尤其是我的轻敌,是金 门失利最根本的原因。从这一战斗的具体组织指挥来说:攻金失 利,战斗组织的第一教训是船只不够;其次,战斗指挥上的第二 个重要教训,就是违背了渡海登陆作战的规律;第三个教训就 是,第一梯队三个团的兵力登陆,竟然没有一名师指挥员随同登 陆统一指挥。”
金门之役并未影响解放军渡海作战的士气。他们仍然跃跃欲试。按照毛泽东的时间表,他的第三步仍是在1950年解放台湾岛。1950年2月4日,毛泽东致电三野副司令员粟裕,要求其加 强对起义的国民党伞兵第三团的训练,并同意粟裕调四个师演习 海战,作为台湾登陆作战之用。然后,在1950年度,美国入侵朝鲜,毛泽东决定再次攻金进而解放台湾的计划搁浅,留下了遗 憾,也使叶飞将军和第十兵团的将士们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第04章 胜者与败者的“小步舞曲”
20世纪50年代前后的两个人,蒋介石,一个时代的终结者;毛泽东,一个时代的开拓者,都注意到同一个问题:历史教训。蒋介石更多的是反思过去,而毛泽东则更多的是面对未来。
●1。失败与胜利使蒋介石与毛泽东都很警觉
关注历史的人们都会注意到,在蒋介石退出南京、毛泽东 走进北京的时候,他们都变得谨慎起来。据蒋介石的卫士翁元回 忆,蒋介石在溪口小住时,要大厨为他做一道梅干菜扣肉,光是 这道菜,蒋介石就吃了一个星期。蒋介石名誉上一直是溪口武岭 学校的校长,宋美龄是该校的董事长,这个学校也是蒋介石为 “造福乡里”出资30余万银元修建的新式建筑。当武岭学校的教 务长施季言接待蒋介石时,特地买了两只甲鱼,烧好后端来给蒋 介石佐餐,不料老蒋勃然大怒:“现在什么时候,你还买这么贵 的东西给我吃,你知道甲鱼多少钱一斤?”蒋介石在时局败落时 的带头勤俭自持,恐怕不能完全说是“装模作样”,多少有些反 思失败的味道。
此时蒋介石已是60多岁的人,但出于政治需要,仍到处奔 走、演说、安抚,精力还很旺盛。在他的“总统府”,除了处理公务外,便是接待来访者,客人整日不断。他在“总统府”见客 时,一般由侍卫长和秘书陪同,以防不测。在士林官邸见客时, 大多由秘书陪同,会见客人时,蒋介石有时亲自记录一些要点, 但主要由秘书记录大纲、建议事项,或蒋交待要办的事。蒋在会 见高层政要时,秘书都须回避。在蒋的官邸,设有新闻、言论秘 书二人,协助蒋的日常工作。蒋对秘书工作的具体要求是:整理 搜集若干资料,供他写作时参考;或者笔录他的口述文件、讲 稿;或根据他交付的大纲起稿;陪见客人,笔录谈话要点,处理 一般新闻、划出每日新闻要点;联系传播媒介,即报纸、广播电 台、通讯社、电视台等;旁听各项会议、了解全貌。除了新闻、 言论秘书之外,蒋还设有英文秘书。
与在大陆时期相比,蒋介石在台湾时期的工作、生活仍是比 较有规律的。一般每日6时起床,7时盥洗完毕,其后做早操。 操后人书房与宋美龄共同祈祷,祷毕开始用早餐。早餐一般听口 齿清楚的武官为他读报纸。早饭后自己翻阅报纸与批阅要文,或 接见高级官员与主持会谈等。下午1时半用午餐。午饭后睡半小 时左右。起床后苒看重点新闻、批阅公文或接见重要官员、来访 者。3时左右阅读香港报纸,至4时半,带一随同出去散步。散 步兴奋时,还要哼唱几句旧时军歌以及《反共复国歌》等。有时 也养花、种草、逗狗、投食喂养等。散步半小时后返回办公室喝 水,继续办公。7时开晚饭,吃饭后看电影,一般情况下都有专 人在旁边为他解说。晚10时人另室祈祷和沉思默想,然后洗硫 磺泉浴。洗毕后写日记,晚间写日记已经成了习惯,数十年间从 未间断,在退台的颠沛流离中也没有间断。日记写完后熄灯就寝。
1950年元旦,蒋介石并没有在台北欢度新年。已经覆亡的 “中华民国政府”在年前12月7日就已迁到台北市,旧时的总统 府插上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挂出“总统府”的牌子,却没有政府首脑。李宗仁“代总统”在纽约割治十二指肠,滞留 不返。台湾实际的最高统治者蒋介石,这时正与蒋经国隐居在台 湾中部日月潭的涵碧楼,寄情于山水之间,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除夕那天,蒋经国想让父亲开心一点,便陪蒋介石去日月潭,将鱼竿放在蒋介石手里。蒋介石无心垂钓,只为解愁而已。
蒋经国从一旁端详着父亲,只见他的脸已枯皱,须发皆白,不禁悲起心头。
这时,蒋介石握着的鱼竿一顏,鱼线下坠,他连忙收竿,只见一条约有五尺长的大鱼,摇头摆尾地冒出水面。
划船的人献媚地说:“总统,这样大的鱼,几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好!”蒋介石微微露出笑容,不住点头。蒋介石一生迷信,除夕得大鱼,岂不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想必新的一年会时来运转的。
元旦这天,蒋介石去教堂,做完祈祷,回到寓所,就忙着策 划应付突变的各种准备。新华社的广播他总是要听的,尤其是重 要的社论、“时评”等,更是要从字里行间去发现一点新动向。 新成立的人民政府已经发布公告:“绝对不让容忍国民党反动派 把台湾作为最后挣扎的根据地。中国人民解放斗争的任务,就是 解放全中国,直到解放台湾、海南岛和属于中国的最后一寸土地 为止。”这些,蒋介石已经听惯了,不以为奇。而美国如何对待 台湾,则是蒋介石最为关心、视为生死存亡的关键。
在美国,华盛顿已数度开会,反复讨论国民党政权能否得救 的可行性。会议分为两派,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认 为,台湾是不沉的航空母舰,是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屏障。于是他 强烈主张派遣军事顾问团,协助蒋介石防守台澎。这是代表美国 的所谓“鹰派”的典型意见。国务卿艾奇逊则予以驳斥。他说;即使美国介入,亦无济于事。从头年8月5月,美国国务院所发 表的“中美关系白皮书”中,就已经看出美国民主党政府对蒋已 感绝望。在这份美国的外交文件中,“蒋介石”三字,已成为国 民党政府贪污、无能、独裁、专制的代名词。艾奇逊有意将蒋介 石说成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他还进一步说,美国的西太平洋 防线,有没有台湾,无足轻重。
杜鲁门总统作最后裁决,他支持艾奇逊的见解,于是拍板定 案。对这件事,有舆论说,杜鲁门这个脾气倔强的密苏里老农, 还在嫉恨两党竞选时,蒋介石以金钱支持杜威,现在他在泄私 愤。事实上,杜鲁门不能公然用武力侵占台湾,是慑于美国及世 界人民的反对,因这时尚找不出任何借口。
1950年1月4日,杜鲁门在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将美国对 台湾的意见,公开诉之于众。杜鲁门说:“美国此时不想在台湾 获得特别权利或建立军事基地。美国也不利用其武力以干涉台湾 现在的局势。美国并不采取足以涉及中国内战的途径。同样的, 美国政府也不供给军援与军事顾问于台湾的中国军队。”美国同 时宣布,自台湾撤走侨民,美国留驻台湾的,只剩一位领事级的 代表。最高级的武官,不过是位中校。看来杜鲁门存心坐视蒋介 石“自生自灭” 了。更使蒋介石感到不安的消息,就是美国国务 院里的苏联问题专家们,再度推动美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这 些人说服杜鲁门的理由是,再延迟与中国建交,只有利于苏联, 使毛泽东更靠近斯大林,而危害到美国的远东利益。
新年伊始,台湾便笼罩着很浓的失落情绪。美国公开抛弃台 湾,传及世界每个角落,蒋介石虽严令台湾报刊,不许透露半点 消息,但人们还是从各种迹象上感觉到了这点。当时,几乎没人 认为蒋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