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不敢。
善心的人没有权势,但见泪水空流。
有权势的人缺乏善心:那更值得遗憾。
聪明的需要仁爱;仁爱的又需要聪明,
一切最好的事情就这般地糟做一团。
有些人有力量,有金钱,也能懂得情理,
可是他们生活在苦难的同胞中间,
似乎毫无感觉:自己做什么,自己不知道。
普罗密修斯 你这种话真象是一群生翅的蛇蝎。
我倒可怜那些它们无从伤害的东西。
女鬼 你倒可怜起它们来了吗?我没话说了!
(隐灭。)
普罗密修斯 真是遭殃!咳!痛苦,痛苦,永远痛苦!
我闭上我泪尽的眼睛,可是你的罪行,
在我悲极智生的心灵里,显得格外清楚,
你这个阴险的暴君:啊,坟墓中有平安。
坟墓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隐藏起来,
我是个神道,我没有法子到那里去;
我也不想,去追求:因为,如果怕你迫害,
凶残的皇帝呀,那便是失败,不是胜利。
看到了你这许多暴行,我的灵魂上
又增加了新的耐性,但等那时辰到来,
各种各样的事情全会换上一个面目。
潘堤亚 你还看到些什么,
普罗密修斯 讲述和观看,
两件事一样悲惨,你就饶了我一件吧。
我看到那些名字,大自然神圣的口号,
一个个金碧辉煌地写明在那里;
许多国家都环绕在它们的周围,
异口同声地呼唤着:真理、自由、博爱!
突然有一团乌烟瘴气从天上掉落在
它们中间,于是来了纠纷、欺骗和恐惧:
暴君们都蜂拥而入,把胜利品瓜分。
这便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的幽影。
大地 孩儿,我感得到你的痛楚;这是一种
苦难和盛德混合的欢欣。为了使你
高兴,我召来几个高尚和美好的精灵——
人类脑子里那些昏暗的洞窟便是
他们的家,他们象鸟雀一般迎风翩跹,
生活在围绕世界的思想的太空里面;
他们的眼光能穿过那迷蒙的疆域,
象在玻璃球里看未来:愿他们安慰你!
潘堤亚 看呀,妹妹,那边拥着一大队精灵,
象春天明朗的气候里成群的自云,
在蔚蓝的天空中会集!
伊翁涅 你瞧!还有呢,
象是溪泉里的水气,在没有风的时期,
一缕一缕断断续续地爬上峡谷。
你听!这是不是松树吟唱的歌曲?
究竟是湖水,还是瀑布演奏的音乐?
潘堤亚 这声音却比一切更悲切,更甜蜜。
众精灵台唱
记不清楚有多少年份,
我们温文地保护和带领
一切被上天压迫的生灵;
我们呼吸着,但是从不肯
站污,人类思想的气氛:
不管它灰暗、昏茫、又潮湿,
象暴凤雨涂抹过的天色,
只有些奄奄一息的光线,
不管它十二分地明净,
象无云的青天,无风的溪泉,
到处是悠闲、清新和寂静;
如同轻风里面的小鸟,
如同微波里面的游鱼,
如同人类心中的思潮
在坟墓的上空来往驰驱;
我们在那里建筑我们的
洞府,完全象白云一样,
在无边无际中自由徜徉:
我们从那里带来个预言——
它由你开始也由你收场!
伊翁涅 一个个越来越多了:它们周围的空气
好象星辰周围的空气一样明亮。
精灵一
乘着战场上号角的吼叫,
我离开了陈旧的教条,
离开了暴君破碎的旗号,
穿过了一股冲天的黑气,
快,快,快飞到此地,
有许多呼声混杂在一起,
环绕着我同时往上飞——
自由!希望!死亡!胜利!
一直到了天空才消失;
又有一个声音在我周围,
在我的周围上下驰骋;
这就是那爱情的灵魂;
这就是那希望、那预言——
它由你开始也由你收场。
精灵二
彩虹的拱门,一晃也不晃,
竖立在汹涌澎湃的海上,
得胜的暴风雨早已象
胜利者,又是骄傲又迅速,
带走了许多俘虏的云朵——
杂乱的一群,幽暗和急促,
每一片都让霹雳裂成了
两半:我听见响雷在狂笑:
巍峨的巨舰全变作废料,
在惨暴的死亡下,遗留在
白浪滔滔的海面。我象
闪电一般降落在船身上,
又驾着一声叹息奔赶到此——
那人叹息一声把救命板送给
他的冤家,情愿自己淹死。
精灵三
我坐在一位哲人的床旁,
在他研究的书本边上,
桌灯放射着煊红的光芒,
这时候梦幻拍着火赤的
羽翼,飞近了他的枕席,
我认识它面目一如往昔,
好久以前它曾经煽动过
卓越的口才、怜悯和怨怒;
世界上当时遍地散布
它的光华所映耀的影子,
踏着象欲望般神速的脚步,
它背驮我来到了此处:
天亮前我得骑了它回程,
否则哲人醒来要伤心。
精灵四
我睡在诗人的嘴唇上,
正象一位爱情的宿将,
在他呼吸声中做着幻梦;
他并不追求人间的福祉,
却把思想的蛮荒里作祟的
怪物的殷勤当作粮食。
他从清晨一直到黄昏,
尽望着湖面反映的阳光
照亮花蕊上黄色的蜜蜂,
不管,也不看,他们是什么,
可是他从这些里面创造出
比活人更真实的形态,
一个个永生不灭的婴孩:
他们中有一个将我唤醒,
我立刻前来向你请命。
伊翁涅
你没见两个身形从东西两方来到,
好象一对鸽子飞向心爱的窝巢?
它们是托住万物的空气孪生的小孩,
张着平稳的翅膀在杳冥中飞来。
听:它们甜蜜、忧愁的嗓子!这是失望
和爱混合在一起,化作了声音而消隐。
潘堤亚 你能讲话么,妹妹?我喉咙里发不出声。
伊翁涅 它们的美给了我嗓音。且看它们
多么逍遥,翅膀上有云霞一般的花纹,
橘黄和蔚蓝,加深了又变得象黄金:
它们的微笑如同星光,照明着天顶。
众精灵合唱
你有没有看见爱的形状?
精灵五
当我加快了脚步,
跨越辽阔的区域,那头顶星冠的身形张开他
电光编织的羽翼,象凌空的自云一般掠过,
他馥郁的翎毛里散洒着生命的欢乐的光华,
他足迹过处,遍地明亮;我走近时已经在消放,
空虚的毁灭在后面欠伸:困国在疯狂中的
伟大的哲人,无头的烈士,丧身的惨白青年,
在黑夜里忽隐忽现。我四处遨游,直到你,
啊,忧愁的君王,在笑颜中把恐怖变作欢喜。
精灵六
啊,姐姐!孤独原来是一个纤弱的东西,
它不在地面上走动,也不在空气中飘荡,
只是踏着催眠的步子,用静寂的羽翼,
在最好、最温柔的人心里,鼓动亲切的希望;
这些人因为羽翼在上面扇拂,那轻快的脚步
又带来了悦耳的清音,获得了虚诞的抚慰,
幻梦着架空的欢乐,又把妖魔唤作爱,
醒来却和我们现在招呼的人一样,只见到痛苦。
合唱
现在毁灭显变成了爱的影子,
跨着死亡的插翅的白色坐骑,
满怀破坏的心肠在后面跑,
连逃得最快的也没法逃避,
它践踏着鲜花,也践踏着莠草,
又践踏着人类和野兽——不论他们
美或丑,它都象大风大雨般蹂躏。
可是你将制服这个凶狠的骑将,
虽然他的心和四肢并无创伤。
普罗密修斯 精灵们!你们怎么会事先知晓?
合唱
打从我们呼吸的空气里听得,
当白雪销声匿迹,红花含苞。
打从下界的春天得来的消息,
当轻柔的和风拂动接骨木丛,
牧羊放牛的人们大家知道
白色的山植不久便要开了:
智慧、公理、爱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