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哮身上虽然也是千疮百孔,但幸好意识仍旧清醒。
「你认为该怎么做才能打败那个女人?」
《…………就现状而言,并没有必胜的手段。需要再过大约两分钟的时间,才能再度使用『黄昏赋法』。而就算改打近身肉搏战,以目前的魔力残余量及宿主的运转率计算,能不能撑过5分钟都还是个问题。》
当哮正在聆听拉碧丝分析现状之时,他看见痛得大叫的伊莉莎白用另一只手臂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伊莉莎白摇摇晃晃地以手掌遮住布满裂痕的脸庞,定睛怒瞪哮与拉碧丝。
「我再也饶不了你们了!我现在立刻就消灭掉你们!这是我头一次遭受这种天大的侮辱!我要用尽全力轰杀你们……!」
伊莉莎白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吸取血液,一座巨大魔法阵随之而生。
《极彩魔雾!》
伴随名称发动的魔法,是一阵名符其实的七彩浓雾。每一颗魔力粒子都绽放着不同色彩,化作浓雾笼罩整座地下大空洞。
心生不祥预感的哮连忙停止呼吸。
果然不出所料,雾气粒子来势汹汹地开始腐蚀接触到的部位。
「我知道你能吸收刀身所接触到的魔法,所以我把魔法转换成以刀身无法触及的状态!这是一门每颗魔力粒子都具备不同术式的魔法!纵使吸收了一颗魔力粒子,所有粒子也不会就此消失!你们再也无计可施了!」
伊莉莎白发出失去从容心态的笑声,在粒子雾气中翩然起舞。
若屏住呼吸或许还能撑上几秒钟,但令人担心的是金丝雀的处境。
自从伊莉莎白发动魔法之后,昏迷不醒的她就猛咳个不停兼口吐鲜血。
雾气效果超乎想像地凶猛。再这样下去,金丝雀会有生命危险。
《拉碧丝,应该还有方法才对。》
哮将对话切换成心电感应模式,如此询问拉碧丝。
《……我不建议。宿主并不希望与我融合。》
《嗯,我觉得相互连结才是恰到好处的状态……但是应该办得到才对。纵使没有融合,我们也办得到……没错吧?》
《你这个人真爱说些毫无根据的话呢。再怎么偏爱毅力论也请适可而止一点好吗?》
《我也有所自觉。》
《……理论上是可行的。我们的融合虽然中断,但早已完成极初期阶段的融合步骤……因此若是不完全的神只杀手化的话……》
《办得到对吧?》
《10秒钟。超过10秒钟的话,魂魄会再次开始融合,我将继续侵蚀宿主的魂魄。请宿主在超过10秒钟之前,自行解除神只杀手化术式。》
《怎么解除?》
《只要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就行了。》
《10秒是吧?足够了。》
下定决心的哮缓缓起身。
接着宛如骑士一般将剑架于胸前,扣下剑柄的扳机。
【——为我堆叠起厚厚的薪柴,就在那莱茵河畔堆砌如山。崇高而明亮的焰火啊,燃尽神只的圣洁躯体吧——】
哮的身体伴随咏唱开始发烫,一股无穷无尽的恐惧与安稳感同时袭向魂魄。
兼具黄金色与漆黑夜色的黄昏色魔法阵随之而生,绽放出令生命感到畏惧的光辉。
「都、都死到临头了……这是……怎么回事……」
伊莉莎白察觉到哮的异状,面带僵硬笑容往后倒退。
哮一边任由头发受到魔力余波牵引而倒竖指天,一边转动鲜红双眼直视伊莉莎白。
「这就是你所渴求的——弑神之力!」
随后,哮身上的装甲彷佛重获新生似地蠢动,由颈项至脸颊一路向上侵蚀,覆盖住整个头部。
等到头盔完全覆盖住头部之时,琥珀色的无机质眼瞳发出亮光。
《——『弑神赋法』,发动!》
举在胸前的刀身光华大作,粉碎魔法阵并挥洒烈焰席卷周边。
火焰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住整座大空洞。
「唔……?这是怎么回事……?」
伊莉莎白被这股缠裹住自己的火焰吓得直打寒颤。
而在哮放下举在胸前的长剑,随手一挥的瞬间,现场跟着产生异变。
飘浮于空中的《极彩魔雾》伴随着蒸发般的声音逐渐消失。每颗粒子明明都是不同属性的固有魔法,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就烟消雾散。
不仅如此,伊莉莎白也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覆盖在脸上的细胞冻结魔法竟完全剥落,全身变得极其丑陋,逐渐恢复成原本应有的姿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又哭又叫地发出悲鸣声。
神只杀手化……其中一项性能——就是不仅魔法,连被视为神只恩惠的各种魔导效果均能吞噬殆尽。魔法、魔力、链金术、魔导遗产、甚至连同神只也不例外。无论是在体内或体外都没差。
一旦持续接触这把剑及身体所缠裹的火焰,都会全数被捕食殆尽。
这就是毁灭魔导之力——《弑神赋法》。
哮驾驭火焰,一步一步接近伊莉莎白。
《你从现在起,有10秒钟的时间无法使用魔法。》
「……唔……唔唔!」
《10秒钟。只要能撑过10秒钟,就是你赢了。》
哮举起剑刃。伊莉莎白先是行迹可疑地转眼环视周遭,但一领悟到自身的命运,随即伸长右手的利爪。
「我才不会败给——」
《还剩8秒……接招吧!》
「——这种小蝼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一发出尖叫声,两人随即展开激烈冲突。
利爪与剑刃相互磨擦,冲击波撼动整座大空洞。
《草剃诸刃流——怪火萤!》
「爪术——血界之舞!」
战斗由冲击演变至连续交击。
两口利刃以相同速度、相同力量持续不断地交锋。
伊莉莎白手上利爪的魔导遗产性能,已被《弑神赋法》吞噬殆尽。
然而这名女人的实力,并非仅止于魔法及魔导遗产。纵使邪门歪道,她的利爪仍蕴含着惊为天人的执念与努力。
究竟得经历过多少痛苦及悲伤,才能取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哮不得而知。
哮相当感慨。对明明身怀此等力量及纯粹意念,却误入歧途的她感到可悲。或许速战速决才能拯救她的灵魂吧。
可是,这并非主因。自己不惜一战的理由,以及必须杀死她的理由并不在此。绝不是为了她才决定杀她。
是为了同伴、为了妹妹、为了所有想守护的事物。
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
既不妥协亦不辩解。他懒得再搬出什么主义或主张。
哮决定为了自己——收拾掉这个女人。
「5、4、3……我——赢了——!」
彼此配合对方的走势,配合对方呼吸节奏似地针锋相对。
然而就在伊莉莎白确信胜利到手的下一秒钟,一把出乎意料的利刃竟贯穿了她的胸口。
「——啊……唔?」
伊莉莎白低头察看自己的左胸。
只见插在胸口的,是哮左手手中的灵银匕首。
在执行神只杀手化术式之前,哮暗中捡起匕首。他记得师父给他的忠告——配合走势虽是好事,但要提防暗算——哮则反过来利用这个教训。
错开连击节奏的必中一击。这把小小匕首成了决胜关键。
「…………」
哮抽出匕首,伊莉莎白整个人摇摇晃晃地靠在哮身上。
哮松开扣住扳机的手指,解除神只杀手化术式,静静地微眯双眼。
伊莉莎白的身体从胸口开始化成灰烬。在逐渐崩解的过程中,伊莉莎白将下巴靠在哮的肩头上,用右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脸颊一下。
在她脸上,带着一抹安详的笑容。
「可惜……就算、杀了我……仍旧无济于事、喔……西侧……很强大的。」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放过你。」
「什么嘛,明明只是个人类……想不到居然是个真正的男人呢……我很中意……你的觉悟喔。」
「…………」
「作为奖赏……我只透露……一条情报给你……」
伊莉莎白的脸庞悄然崩解。
「……所有、恶性循环的……元凶……一切的、起源、是……」
头部崩解、脸颊崩解,等到嘴唇即将随风飘逝的前夕,伊莉莎白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凤……飒……月…………」
灰烬夹带点点光华,随着微风轻送流逝。
微眯双眼的哮则是在下定某种决心之后,才静静阖上双眼。
身体上下摇晃的感觉,唤醒了哮的意识。
他发现自己被人背着走。此人背部的温暖触感,促使他抬头观看。
「呼……呼……呼………!」
「……真、真理?」
原来是真理。她拚命将哮背在背上,拖着双脚缓缓前进。
而一察觉到哮恢复清醒,真理就这么双膝一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你终于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抱歉……我昏倒了吗?」
「你肌肉那么发达,整个人重到不行耶——快摸摸人家的头吧——」
哮一边苦笑,一边依言轻抚精疲力竭的真理脑袋。真理一脸笑咪咪,显得很舒服地微眯双眼。
此时,哮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跟在他们背后。
只见金丝雀满脸尴尬地站在他们两人的后面。
「…………」
大概是真理为她进行过治疗了吧。烫伤几乎已经完全康复。
哮淡淡一笑,出声询问金丝雀。
「……你没事吧?」
「……………………嗯…………那个,哮……」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啊。」
「……咦?」
「要不是有你出手,我大概早就被杀死了吧。」
哮再次对金丝雀说了句「谢啦」。
却见目泛泪光压低视线的金丝雀摇了摇头。
「金丝雀……是叛徒……」
「你救了我一命。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
「你才不是什么叛徒。况且我明白当时你已有意对我伸出友谊之手了。」
哮说完之后,也轻轻摸了摸金丝雀的头。金丝雀则是先吸了吸鼻涕后,才用衣袖擦掉眼泪。
「金丝雀……无法原谅审问会及Alchemist社。金丝雀讨厌外侧。他们通通都是妈妈跟金丝雀的敌人……这点,不会有改变。」
「…………」
「可是……金丝雀要前往外侧。那边有个金丝雀非见不可的人。」
得知金丝雀的决心,哮用力对她点了点头。
一发现他们俩面对面地进入两人世界,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的真理随即像是闹别扭似地扭曲嘴角哼了一声。
「分明就是摸摸头大放送嘛……讨厌死了。」
「……你、你喔。」
「哼。这先撇开不谈,哮,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喔。」
就在哮差点对她那耍孤僻的态度感到傻眼之际,真理突然站了起来。
用手拍掉屁股的灰尘后,真理竖起食指指向哮。
「——小型转送装置,被我找到罗。」
真理竖指推高帽缘,自信满满地对他眨着眼。
那扇门位在离大空洞不远的地方。
说是门扉,但既没有门把,亦不见门缝。再怎么看都只是一面墙壁而已。
「包在我身上。」
真理像是抚摸墙壁似地滑动手掌,墙壁随即发出重低音,宛如拼图分解一般四分五裂。在墙壁后方有一间昏暗的小房间。
「……这下子总算可以回到她们身边了。」
哮由衷感到欣慰地笑逐颜开。双眼也泛起一抹泪光。
魔导学园确实是个好地方,但哮也跟真理一样,终究觉得那间小队室才是自己的避风港。他只想尽快见到队友们,以及尽快救回树夕。
总之哮为了确认转送装置而踏进小房间。
他原本预计最起码也得先送真理及金丝雀回去。哮还剩下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因此现在无法跟她们一同离开。真理或许会开口要求一同留下,但就算采用强行手段,他也打算逼她先回去。
哮必须向鹅妈妈及大蛇打听出解救树夕的方法不可。
由于可能会被拒绝而遭到囚禁,因此他不能把真理拖下水。
然而,结果证明他的想法只是杞人忧天。
一踏进房间,等双眼习惯昏暗环境之后——赫然发现鹅妈妈及大蛇早已在室内等待他们前来。
「……唷,我就知道你会现身。」
大蛇搬出宛如早就料到的语气说道。真理虽准备提高警觉,哮却出手阻止她。鹅妈妈默默闭着双眼站在一旁,金丝雀则维持着低头不语的姿态。
现场有资格开口的,就只有哮及大蛇两人而已。
「……师父。」
「你要离开了吗……明明都搬出那么好的待遇说服你了,你可真是个大笨蛋啊。」
「……对不起。可是我……在外侧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本大爷并不认为外侧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就是了。你已成为黄昏型号这项危险物品的契约者……除了这里以外,再也没其他地方能好好接纳你。你只会落得遭到利用至死的下场。就像命那样。」
面对大蛇的沉重说词,哮紧握拳头作出回应。
「……就算这样,外侧还是有个属于我的避风港。我只想尽早回去,跟队友们联手救回树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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