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谁也不能指望政府在我们风烛残年时来照顾我们。因此,养老金计划应该尽早进行,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一旦有了收入就开始行动。”
“早上好,克莱尔。”菲利普穿着大衣走进办公室,“早上好,丽贝卡。”
啊哈!现在是打动他的时候了。
“早上好,菲利普。”我用一种既友好又带职业性的口吻答应。接着,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向椅背一靠,问他周末过得怎么样,而是转回电脑,继续敲打文章。实际上,我敲得太快,以至于屏幕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错字。我得承认我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打字员。但谁在乎呢?只要我看起来很忙就行,这才是关键!
我停了一下,伸手拿过一份养老金的宣传手册,快速地扫了一遍,就好像这样能看到什么重要信息似的。
“周末玩得愉快吗,丽贝卡?”菲利普问。
“还不错,谢谢。”我从宣传册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工作中突然被打搅了,有些受惊。
“星期六的时候我就在你的住处附近,”他说,“我去了富勒姆路,时髦的富勒姆。”
“好极了。”我心不在焉地说。
“如今那可是时尚地带,对吧?我太太看到了一篇关于它的文章。到处是打扮入时的女郎,靠信托基金生活。”
“我想是这样的。”我面无表情。
“那就是为什么我们称你为……”他大笑着说,“‘办公室里的时髦女郎’的原因。”
时髦女郎?他到底在说什么?
“是的。”我朝他笑笑。毕竟,他是老板。他可以称我任何他……
天哪,等一下,等一等。菲利普不会以为我很有钱吧?他不会以为我也有什么信托基金或其他什么可笑的投资吧?
“丽贝卡,”克莱尔从她的电话上抬起头,“这有电话找你,一个叫塔欣的。”
菲利普咧嘴一笑,似乎在说:“还有什么呢?”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我沮丧地盯着他的背影。这全部都错了。如果菲利普认为我还有秘密收入,他永远都不会给我加薪的。
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贝基。”克莱尔意味深长地指着嘟嘟作响的电话说。
“噢,”我说,“我知道了,好的。”我拿起电话,说:“嗨,我是丽贝卡?布卢姆伍德。”
“贝基,”电话里传来塔欣那清晰而尖细的声音。他听起来相当紧张,好像酝酿要打这个电话很久了。或许的确如此。“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念你。”
“真的吗?”我一点儿也不买他的账。我是说,我知道他是苏西的表哥,知道一切,但坦白地说——
“我……我非常想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他说,“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哦,天哪!对此我该怎么说?这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请求。我的意思,他并不是说:“你能跟我上床吗?”或是“我可以吻你吗?”如果我不答应去吃晚饭,就无异于是在说:“你让人无法忍受,我甚至不愿意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两个小时的饭。”
事实是,我不能这么说,不是吗?而且苏西这些日子对我很好,如果我拒绝她亲爱的塔欣,她会非常失望的。
“我想可以吧。”我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不是太兴奋——也许我应该干脆说明白:“我不喜欢你。”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说不出口。其实,仅仅是和他一块儿去吃个晚饭,是件很容易的事。能糟到哪儿去呢?
而且,无论如何,我不是非得去。我可以临时打电话取消,这很容易的!
“我会一直在伦敦待到星期天。”塔欣说。
“那我们就定星期六晚上吧!”我轻快地说,“就在你离开之前。”
“7点?”
“8点如何?”我提议。
“行!”他说,“8点钟。”然后他挂断了电话,连约会的地点也没说。但是既然我不是真的想去见他,这也无所谓。我放下电话,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打文章。
“对多数人来说,最佳选择是咨询一个独立的财经顾问,他会就您的实际养老金需求提出建议并推荐合适的种类。今年市场上新的种类有……”我停了一下,伸手去拿了一本宣传册。什么时候的宣传册都行。“阳光保险‘晚年’退休计划,这个计划……”
“喂,那个家伙约你出去呀?”克莱尔?爱德华兹问。
“是啊。的确。”我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暗自觉得一阵开心。因为克莱尔并不知道塔欣长什么样子,不是吗?她大概以为塔欣长得非常帅气,又风趣幽默。“我们星期六晚上出去。”我若无其事对她笑了笑,又接着打字。
“哦,不错,”她一边说,一边啪地拉断了缠着一捆信件的橡皮筋。“你知道吗,前几天卢克?布兰登还在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第二部分 塔欣第30节 我将成为一个期货经纪人
一时间我愣在了那里。卢克?布兰登想知道我有没有男朋友?
“真的吗?”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
“噢,就前几天,”她说,“在布兰登传播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他问我的。非常随意,你知道的。”
“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克莱尔对我微微露齿一笑,“你不喜欢他,对吗?”
“当然了。”我转了转眼珠。
但是我得承认,当我转过身又在电脑上开始打字时,我觉得相当开心。卢克?布兰登。我的意思是,与喜不喜欢他无关——可还是很开心。卢克?布兰登。“这个极其灵活的计划,”我敲着,“提供全面的死亡保险金和一大笔退休金。举个例子说,一位30多岁的男士,每个月投入100英镑……”
你知道什么?我突然想到,句子打到一半停住了。这种生活实在太枯燥了。我应该活得更好。
我不应该仅仅坐在这个破烂不堪的办公室里,打着小册子上的宣传细节,试图把它们转变成某种值得信赖的报刊文章。我应该去做一些比这更有趣的事情,或者去做薪水更多的工作,或者两者兼得。
我停止打字,用手托住下巴。是重新开始的时候了。为什么不向埃莉学学?我不怕工作辛苦一点儿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让生活更有规律一些,去家猎头公司给自己找份让别人都羡慕的新工作?我会有不菲的收入,一辆专用车,每天穿Karen Millen的套装。而且我就再也不用为钱操心了。
我感到兴奋不已。这就对了!这就是一切事情的答案。我将成为……
“克莱尔?”我随意地问,“在这个城市里谁赚得最多?”
“我不知道,”克莱尔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或许是期货经纪人。”
那么,就是它了。我将成为一个期货经纪人,容易得很!
这很容易,容易得很!第二天早上10点钟,我紧张地走到“威廉?格林”高级人才公司的大门口。当我把门推开时,我瞥了一眼自己的样子,感到一阵激动。我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跟你打赌是的。我穿上了最漂亮的黑色套装、连裤袜和高跟鞋,胳膊下面夹着一份《金融时报》,显眼得很。我还拎着一个公文包,这个公文包附带密码锁,是某年圣诞节妈妈送给我的,但我从来没有用过。原因之一是它的样子又呆,重量又沉;另一个原因是我已经忘掉密码了,因此实际上没办法打开它。但它看起来很适合正式的场合,这样就行了。
当我在电话中告诉吉尔?福克森,我想换职业时,她非常友善,而且似乎被我的经历所打动了。我迅速打了一份履历表,并用电子邮件发给了她。是的,我略微添了点油加了些醋,但这不就是他们期望的吗?推销自己!而且这确实起了作用,因为她收到我的履历表大概十分钟之后,就给我回了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愿意去面谈,因为她认为有让我感兴趣的工作机会。
让我感兴趣的工作机会!我感到非常兴奋,内心难以平静。我直接走进菲利普的办公室,告诉他我明天想请一天假,带侄子去动物园玩。他丝毫没有起疑心。当他发现我一夜之间变成一个雄心勃勃的期货经纪人时,他将无比地惊讶。
“嗨,”我信心十足地对服务台小姐说,“我来这儿找吉尔?福克森小姐,我是丽贝卡?布卢姆伍德。”
“来自……”
哦,天哪。我可不能说是来自《成功理财》的。这可能会传到菲利普那儿,他就会知道我正在找新工作。
“来自……不来自什么地方,真的。”我松弛地对她笑了笑。“就是丽贝卡?布卢姆伍德。约好十点钟的。”
“好的,”她微笑着说,“请坐。”
我拎起公文包,朝黑色的软面椅子走去,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我有多紧张。我坐了下来,满怀希望地看一眼咖啡桌上的杂志(一点有意思的也没有,全是像《经济学家》之类的杂志),然后我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朝四周打量。我不得不承认,这个门厅相当漂亮。中间是个人工喷泉,玻璃楼梯蜿蜒而上,看起来有好几英里远的地方,我还看得见最新型的电梯,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大约十个。天哪!这个地方肯定大极了。
“丽贝卡?”一个身穿浅色裤装的金发女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套装很漂亮,我想着,非常漂亮。
“嗨!”我说,“吉尔!”
“不,我是埃米。”她笑了,“吉尔的助手。”
哇,真酷!由自己的助手来接待客人,好像你太重要,太忙,不方便自己亲自打理这类事。也许当我成为一个重要的期货经纪人,埃莉过来找我吃午饭时,我也会让自己的助手去招呼她。也许我会找一个男助手——然后,我们坠入爱河!天哪,这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剧情:野心勃勃的女人和招人喜欢却敏感的……
“丽贝卡?”我回过神来,埃米正好奇地盯着我。“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愉快地回答,一边拎起公文包。当我们大步走在光洁的地板上时,我又偷偷瞥了几眼埃米的裤装——我的眼光落在Emporio Armani那不起眼的标签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助手都穿Emporio Armani,那吉尔本人会穿什么呢?Couture Dior?上帝,我发誓我已经爱上这里了。
我们上到了六楼,然后走在漫长得无尽头的、铺着地毯的走廊上。
“你想成为期货经纪人?”沉默了一会儿,埃米问道。
“是的,”我说,“只是个想法。”
“你对这个行业有所了解吗?”
“啊,你知道……”我谦虚地笑了笑,“我写过许多关于金融行业各个领域的文章,因此,我很有把握!”
“那就好,”埃米对我笑了一下,“有些人可是一点看法都没有。吉尔只问了他们一些基本的问题,然而……”她做了个手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那并不好看。
“没错!”我强迫自己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那么,是哪一类问题呢?”
“哦,没什么好担心的!”埃米说,“她可能会问你……噢,我也不知道。比如‘怎样跟轻浮的人做生意?’或者‘开放性支出和运筹学之间有什么区别?’再或者;‘怎样计算期货契约的到期日期?’都是一些基本的东西。”
“没问题!”我抑制住恐惧,“太好了。”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告诉我赶紧掉头、逃走,但此时我们已经到了一个浅亚麻色的木门前。
“到了,”埃米笑着对我说,“你想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我回答,但心里却希望自己能说:“一杯烈酒,谢谢。”埃米敲敲门,然后打开门,引我进去,说着:“丽贝卡?布卢姆伍德来了。”
“丽贝卡!”桌子后一位黑发女人站起来和我握手。
令我有点吃惊的是,吉尔不像埃米穿得那么体面。她穿着一套蓝色的,样子相当老气的衣服和俗气的运动鞋。不过,没关系,她是老板。而且她的办公室惊人地漂亮。
“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她示意我在她桌前的扶手椅坐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非常欣赏你的履历。”
“真的吗?”我顿时感觉轻松多了。那就不可能太糟,是吧?“非常欣赏”嘛。或许,即使我答不出那些问题也没关系。
“特别是你的语言天赋,”吉尔接着说,“非常棒。你看起来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