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抬起眼看着她,“我不知道……盲目为他干活的人。”
“盲目?看不见?”
“自以为是在干某一种事,而实际上是在干另外一种事。”
“我不懂。”
“这么说吧。我叫你到某条街的拐弯处注意一辆汽车,这辆汽车根本不会出现,可你在那儿一站,另外一个守候你的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用算术的方法,这是一条无可追踪的信息。”
“对,我想是这样。”
“苏黎世发生的就是这种情况,伏尔特·阿芙尔就是一个传信人。他散布谣言说发生了盗窃,没意识到他实际上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
“合理的猜测就是通知你去和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接头。”
“纹石七十一号,”贾森说,“我们再回到威利尔身上吧,卡洛斯通过联合银行在苏黎世找到我,这意味着他知道有关纹石的事;威利尔很可能也知道。如果他不知道,我们也有办法使他帮助我们找出来。”
“什么办法?”
“他的名声。如果他是你所说的那样,他会很看重这一切。法国的光荣同卡洛斯那样的猪同流合污可能会引起很大反响。我可以威胁他说要到警察局去告发他,要新闻界公布他。”
“他会一概否认的,说这是诬陷。”
“让他去。反正浊诬陷。拉维尔的办公室里有他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他哪天反悔就哪天死。”
“你还是没有办法接近他。”
“我有,我有些象变色龙,记得吗?”
蒙索公园两旁栽满树木的大街不知为什么显得很眼熟。然而,他并没有到过这里的感觉。是气氛。两行维修得相当好的石头房子,门窗闪闪发亮,金属饰物皿/(原书如此,看不明白)擦得铮亮,楼梯洗得干干净净,远处亮着灯光的房间挂满了垂吊植物。这里是本城富人区里的富人街。他知道他以前曾到过类似这样的房子,而且当时这样做举足轻重。
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十分。三月的夜晚冷飕飕的,天窗明朗。变色龙为这场合换了装。伯劯的金发上面戴了一顶无沿便帽,一件背上印着信使服务单位名称的茄克竖着领子遮住了脖子,肩膀上挂着一条连接着一个几乎是空的背包的帆布带;这个特殊的信使已到了他行程的尽头。他还要跑二、三家——如果必要的话,或许要跑四、五家,他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些信封根本不是真正的信封,而是为游艇玩乐作广告的小册子,是从一家旅馆的大厅里拿来的。他会随便选择威利尔将军住宅附近的几所房子把这些小册子投入信箱。他的眼睛会把所看到的一切牢牢记住,搜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威利尔的保安措施是什么?是谁在护卫将军?有多少人?
他原以为准会发现有人坐在汽车里或者在角落里移动,然而使他吃惊的是发现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安德烈·弗朗索瓦·威利尔,军国主义者,他所信仰的事业的代言人,卡洛斯的主要联系人,竟然毫无任何外部保安措施。如果说他受到保护,这种保护也仅仅是在房子内部。他罪恶累累,如果不是已骄傲得忘乎所以,那么就是一个该死的傻瓜。
贾森走上离威利尔住宅不到二十英尺的一家住宅的台阶,把小册子投进信箱孔,眼睛往上瞄着威利乐家的窗户,寻找一张脸孔,一个人影。可是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离他二十英尺远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伯恩立刻蹲下,手伸进灰茄克衫里抓他的枪,心想他简直是一个该死的蠢货;一个比他更机警的人发现了他。然而,他听到的话语告诉他并非如此。一对中年男女——一个穿制服的女佣人和一个穿暗色茄克的男人,正在门廊下交谈。
“一定要把所有的烟灰盘都小船坞干净,”女人说。“你知道他多讨厌烟灰盘里塞得满满的。”
“他下午去开车了,”那男人答道,“这就是说烟灰盘现在是的。”
“就在车库里把它们清理干净。来得及。他还要十分钟才会下来,他在八点半抵达南特勒就行。”
那男人点了点头,拉起翻领,走下台阶。“十分钟,”他自言自语道。
门关上了,寂静又回到这条偏僻的大街,贾森站了起来,手扶在栏杆上注视着那个男人急急忙忙走下人行道。他不太清楚南特勒在哪儿,只知道它是巴黎的一个郊区。如果威利尔亲自驾车去那儿,而且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就没有必要推迟和他交锋的时间。
伯恩整了整肩上的带子,快步走下台阶,沿人行道向左拐。十分钟。
贾森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大门开了,陆军将军安德烈·弗朗索瓦·威利尔出现在眼前。他中等身材,宽胸脯,六十好几年纪,也许七十刚出头。他没戴帽子,灰色短发。精心修饰的白连腮胡,仪表举止一看就是军人。他有一种压人的气势,边走边把周围的空间逼开,无形的墙壁随着他的移动在倒下。
伯恩盯着他,有点儿着迷,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促使这样一个人精神失常似的卷入卡洛斯的肮脏社会,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些原因必须是力量巨大的,因为他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物。这一事实使这人成为一个危险人物'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Zei8。 贼吧电子书',因为他受人尊敬,说话对政府有分量。
威利尔转过身去对女佣人说话,然后看了看手表。那女人点了点头,把门关上。将军轻快地走下石阶,绕过一辆大轿车的车头走到方向盘这一边,打开车门,钻进车子,发动引擎,慢慢开到马路中间。贾森等这辆车驶到拐弯处向左拐弯后才把雷诺车从路边开出去,加快速度开到交叉路口,刚好看见威利尔在沿东边的街向右拐。
偶然的巧合含有某种嘲弄。是个先兆,如果你相信的话。威利尔将军选择的去南特勒远郊的路线包括一段郊外的支线公路,这段公路与十二小时前玛丽请求他不要放弃他的生命或她的生命的那段在圣日耳曼昂莱的公路象极了,成片的草地和田野,与隆起的小山丘融为一体,然而,不是日出前的金光而是一片寒冷,白色的月光倾洒在田野山丘上,伯恩想到这段偏僻的公路是拦截正在返回的将军的最好地点。
贾森毫无困难地在一定距离外尾随了四分之一英里,然后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几乎追上了那个老军人。威利尔突然减速,拐进林子中间的一条砂石路,后面的停车场上照着聚光灯,一块招牌由两根铁链悬挂在一根大斜度的柱子上,灯光照出招牌上的字是“弓弩”。将军是到一家偏僻的饭馆和某人会面吃饭,不是在南特勒郊区,但是离那地方不远,是乡下。
伯恩把车开过入口处在路边斜坡上停下,右半车身有树叶遮盖。他需要把这些事情仔细想想。他不得不控制自己。在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火势在增长,在蔓延。突然,一个不寻常的可能性使他忘了其他。
既然昨夜红山区汽车旅馆出了那样的事,想必气急败坏,安德烈·威利尔很可能是被召唤到这家偏僻的旅馆来参加紧急会议的,也许甚至是和卡洛斯本人会面。如果情况真是如此,这幢房屋四周可能有放风的,照片已分发给所有眼线,一旦被人认出就会挨枪子儿。另一方面,能有机会观察卡洛斯的核心成员——或者卡洛斯本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一定得进弓弩餐馆。他的内心有一股力量强制他去冒这个危险。任何危险,这是疯狂的行为!然而他不正常。不要象有记忆的人那么正常才算正常。卡洛斯,卡洛斯!上帝,为什么呢?
他摸了摸别在腰上的枪。它很保险。他钻出汽车,穿上轻便大衣,遮住了背上有字的茄克。他从椅子上拿起一顶窄沿帽,料子很软,整个帽沿向下垂,可以盖住他的头发。然后他加快在阿根托尔给人拍照的时候有没有戴玳瑁边眼镜。没有。他在餐桌旁把它摘下了,因为当时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烧灼着他的头脑,这种疼痛是听到那些他难以正视的、熟悉的、可怕的往事后出现的。他摸了一下衬衫口袋,眼镜就在那儿,如果他需要它。他把车门关上,朝树林走去。
餐馆聚光灯的光亮穿透树林,每走几码就显得更亮,因为遮挡灯光的树叶越来越稀。伯恩走到一丛矮树边,砂砾铺也的停车场就在他前面。他已在乡村小餐馆的边上。房子的一面有一长排小窗户,离玻璃较远的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吃饭的人的身影。然后他的眼光被吸引到二楼——然而不是整座建筑物都有二楼。只有一半有,后面一增是露天平台,有二楼的这部分和一楼非常相似。有一排窗户稍为大一点,但仍是成排的,而且也闪耀着烛光。人影晃来晃去,但是和楼下吃饭的人不一样。
他们都是男人,全都站着,没有坐的。他们随意走动着,手里拿着酒杯,烟雾在头上缭绕,不可能分辨出有多少人——超过十人,不到二十人,也许。
他在那儿,从一群人走到另一群人,白色的连腮胡象信标灯似的忽明忽暗,因为靠近窗口的人影不断地把他挡住。威利尔将军真是驾车到南特勒参加集会来了,这个集会很可能是商量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所遭到的挫折,这场挫折让一个叫该隐的人死里逃生了。
可能。什么可能?保镖在哪里?有多少人?他们的岗位在哪里?伯恩沿着树林移动,靠树枝掩盖侧身向餐馆逼近了些。他轻轻拨开树枝,脚踩在草棵上,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睛搜寻着藏身树叶和楼房阴影里的人。但一个也没看见。他折回头,踩着另一条路到餐馆后面。
一扇门开了,洒出刺目的灯光。一个身穿白色茄克的人出现了。他站了一会儿,抱着两手,点了一根烟。伯恩左右望了望,又朝上看了看上面的平台。无人露面。如果附近有望风的,该会警觉到在这会议楼下十英尺的地方突然出现的火光。屋外没有站岗的。防卫是在房子里面,象蒙索公园威利尔公馆一样。
又一个人在门廊里出现了,也是穿白色茄克,但是多了一顶厨师帽,他的声音充满了怒气,他说的法语夹杂着加斯科尼的地方口音。“你在这儿偷闲,我们在流汗!糕点车已经空了一半,快去装满,马上就去。你这狗娘养的!”
糕点师转过身,耸了耸肩,把香烟捏灭,走进屋里,随手把门关上。灯光关住了,只剩下洁白如洗的月光,但足以看清楼上的平台。那儿没有人,没有人在通房间的双扇门前站岗巡逻。
卡洛斯。找到卡洛斯。逮住卡洛斯。该隐代表查理,德尔塔代表该隐。
伯恩判断了一下距离和障碍物。他离楼房的后部不过四十英尺,离围着平台的栏杆十到十二英尺,外墙上有两个通风孔,蒸气正从两个孔中冒出来。它们旁边有根排水管,从栏杆上可以抓到它。如果能够攀上水管,在较低的通风孔上找到一个小立足点,他就能够抓住栏杆的横档翻上平台。但是穿着轻便大衣,这些一样也别想做到。他脱下大衣,放在脚边,软沿帽丢在上面,用草棵把它们遮盖起来。然后他走到林边,尽量轻地穿过砾石地,跑到排水管下。
在黑影里他拉了拉金属管,装得很牢固。他尽是伸手向上,然后一纵身拉住水管,双脚紧帖着墙壁,交替用脚蹬着往上爬,直到左脚和第一个通风孔平等。他稳住在那里,把脚滑进通风口,继续朝水管上部爬。离栏杆只有十八英寸了,只要通风口上的脚再使劲一蹬,就可抓到栏杆的最低一档。
他脚底下的门给猛地撞开了,雪亮的灯光穿越砾石地直射树林。一个身影骤然撞出来,摇晃着想保持平衡,后面跟着的是那个戴白帽的厨师,他正在尖声叫骂:
“你这个下流胚!你喝醉了,醉鬼!你他妈的整个晚上都醉醺醺的,糕点撒了餐厅一地,全乱了套了。滚吧,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门关上了,门栓的声响无疑是事件的终结。贾森抓牢了管,手臂和踝关节都在发痛,大粒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下面那人蹒跚地后退,一边用右手向那已不在那里的厨师重复地做着下流动作。他那呆滞的目光向墙的上方移动,停留在伯恩的脸上,他俩的目光相遇时,伯恩屏住呼吸,那人盯视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他摇晃一下脑袋,两眼一闭,然后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不十分肯定在那儿的形象。他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向前跨步走了。显然,他认定墙上的那个幽灵是他干活太累的结果。他摇摇晃晃拐过楼房的墙角,心安理得,因为他没大惊小怪做蠢事。
伯恩恢复了呼吸,把身体靠在墙上松了一口气,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仅存在一会儿,踝关节的疼痛下移到脚上,慢慢抽起筋来。他猛一冲,用右手抓住栏杆底座的铁档,左手迅速甩开排水管,和右手一道抓住铁杆。他用双膝抵住屋顶板,慢慢地引体向上,直到他的头高出平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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