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峡不解地问:“他在哪里洗的尸体?工作室?”
“精装房就是他的工作室。”舒浔迟一步顿悟,但很快跟上了左擎苍的思路,“那个时候别墅区的工人早就睡了或者回家了,他能不慌不忙把尸体洗干净,装上车带走。”
安海峡摇摇头,“如果是我,直接把尸体放精装房不就得了,还移尸干嘛,多此一举!”
欧予诺仔细一想,也附和道:“对呀,为什么不像他以前一样,洗完直接放床上?”
左擎苍黑眸黯了黯,“这也是我感到不解的地方。”
“会不会是为了避免成为尸体发现人?”欧予诺猜到,“一般来说,发现尸体的人,我们也会核实一□份。”
祝茗妍白了他一眼,“他只要第二天晚点到,发现尸体的可能就是其他负责装修的人了。”
“直接把他带回局里问就行。”舒浔一针见血。
安海峡一拍脑门,马上下令:“走!抓人去!12小时之内,把凶手带回来!”
大家很有干劲,带上各自的装备,纷纷冲了出去,重案一组办公室一下子由拥挤吵闹变得空旷安静。左擎苍、舒浔、祝茗妍各自坐在一个角落,一时都没说话。
案子水落石出了是好事,祝茗妍却喜忧参半,喜在如此恶劣而棘手的案子在不到一个星期就确定了嫌疑人,等犯人抓到后,他们将会获得省厅的嘉奖;忧在案子一结,左擎苍就要回帝都,以后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更别说能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对面说几句话。
“左教授……”祝茗妍忍不住叫他,带着敬畏和不舍。
“什么事?”左擎苍的心思明显还在案子上,他抬头望着祝茗妍,等着她提出什么新发现。
祝茗妍咬了咬下唇,“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您破案如此神速,如果能跟着您多学习一段时间就好了……”
舒浔听出了祝茗妍语气中的伤感,识趣地开门出去。
“舒老师。”重案一组负责蔡迪案的几个警察在走廊上看见她,微笑地打了个招呼,“你们的案子怎么样了?我们这边凶手已经交待了。”
舒浔一听,眉头舒展很多,“凶手为什么要杀蔡迪?”
“唉,误杀。”几个警察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凶手是个刚高考完,开学就要上大学的男孩,也是gay。考完试一没压力就放松了,出去搞了两次419。”“搞419不要紧,他觉得都是男人又不会怀孕,就没做保护措施,后来在网上看到男人之间不做保护措施,倒霉的话也可能感染艾滋。这人偷偷去医院检查,好家伙,HIV阳性,他崩溃了。”“跟他419就一共就两个人,他想都干掉,第一个选了蔡迪。”“蔡迪是枉死啊,把艾滋传染给那小子的是另外一个人。”“他看了丝带杀人案的一些图片和新闻,就想模仿作案,计划了一个暑假,终于下手,可惜杀错了人。”
舒浔追问道:“他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吗?”
“现在知道了,说对不起蔡迪。但看上去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估计早就万念俱灰了。”“最可怜的还是他爸妈,一下子知道了他们儿子得了艾滋、是gay、还杀了人,都快跳楼了。”“唉,人呀,别整那么多有的没的,好好活着,端正做人,能有多大麻烦?”
左擎苍草草应付了祝茗妍,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一群男警察围着舒浔,有说有笑议论着什么。舒浔个子虽然高挑,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中间也显得娇小了,这是怎样一种众星拱月的画面啊。
酸溜溜地冷哼一声,左擎苍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
听说真爱就是两个长得像猪一样的人时刻互相担心对方会被别人抢走。
重案组几个人已经出去一天了,不知道到底抓没抓到嫌疑人。
在食堂草草吃了中饭,舒浔本打算回办公室继续等消息,左擎苍在门口拦住她,“舒老师,我有些事想跟你探讨一下。”
舒浔飞快地白了他一眼,“什么事非要跟我探讨呢?”
“一些私事。”
舒浔蛮不情愿地跟左擎苍走到靠茶水间的一个窗户边,左擎苍飞快地打量一下她的神情,正告她,“你以后不必急于回避,我与任何人相处交谈,都不介意你在场。”
舒浔很美式地耸耸肩,送他一句:“Who care?”
左擎苍表情略难看。
舒浔放弃了回办公室的念头,转身下楼回酒店。
傍晚时分,在酒店里等消息的舒浔刚洗完澡,就接到了欧予诺的电话。
“浔姐!你一定想不到凶手是谁!他早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现过,可惜平安无事地走了!”欧予诺很激动,声音超级大,听得出来他在室外,周围很吵。“怪不得他要选择那个屋子放尸体,他。妈。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超强反侦察好吗!胆大包天!太可恨了!”
舒浔一愣,“……是谁?”
“就是那个男的,放尸体的屋子就他的!”
“是他?!”舒浔不可思议道。
“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连夜审他!”欧予诺咬牙切齿地说。
舒浔挂了电话,想回忆一下小屋主人的相貌,除了能想起那人戴了副眼镜外,再毫无印象。大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七宗罪》中,凶手也在探员眼前出现过,那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我们总以为罪犯是过街老鼠,只要出现了就人人喊打,但正因为这样反倒被他们钻了空子,他们大大方方出现在警方的视线里,镇定地扮演着一个无辜群众的角色,以嘲笑警方、围观受害者亲友痛哭为乐。人生如戏,大抵如此吧。舒浔把头发吹干,匆匆忙忙赶到支队,欧予诺他们还没到。
十几分钟后,几辆警车在支队门口停稳,舒浔站在左擎苍身边,心口好像被人抓着往上一提。凶手被两个警察带下车时,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样落魄惊慌,反而出奇镇定。他穿着得体,深蓝色的衬衫掖在西裤里,系着一条黑色的皮带,左手上的手表价格不菲。他驾着一副细黑框眼镜,相貌乍一看并不出众,中规中矩得很容易让人忽略。路过他们身边时,他停下来瞅了一眼舒浔和左擎苍,轻蔑地一笑,非常自负。
欧予诺特别不屑地讽刺道:“从逮住他开始,他就是这幅死样子,好像全世界欠了他似的。他有没有想过,是他杀了别人!他给别人的家庭带来多大的重创!”
“他从杀第一个人开始,就已经不关心别人会怎么样了。”舒浔轻叹,“这种类型的犯罪人因为心理的扭曲,对他人和社会已经失去关注和同情,所有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无生命的个体。‘自我’被放大到无限级,可以说,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人甚至会认为,自己是神,是审判者,是宇宙的主宰。”
“简直是神经病嘛。”欧予诺鄙夷道。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四月谷雨 童鞋
☆、第38章 破镜
审讯工作持续到那天晚上11点多。
困扰明齐警方长达十几年的丝带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名叫鲁勉的设计师;经过比对;他的DNA和指纹与前几起案件留下的信息吻合。
跟左擎苍、舒浔料想得一样。鲁勉从小对美术有着极高的天赋,绘画技能无师自通;比一些专业美术生还出色。但他父母反对他从事美术相关行业,认为搞这种艺术出头太难,说不定将来连养家糊口都有困难。他私下交了一个女朋友叫美欢;家里不提供资金给他学美术;美欢却总是鼓励他发展爱好,最重要的是,她给了他所需的资金,供他留学海外。待他学成归来;兴奋地要去找美欢时,发现她竟然是个小姐;他撞见她正在接客,原来他留学的钱和平时创作所需的资金都是别人给她的嫖资。
美欢在鲁勉摔门离去之后就上吊了。那个年代的女孩子还很流行丝带头绳、头花,她死的时候,马尾辫上就扎着一条丝带蝴蝶结头花。鲁勉离开后觉得很后悔,回去找她时就听说了这个噩耗。他觉得非常痛苦,然而父母听说之后却说美欢是个表。子,对鲁勉曾经和美欢有过一段感情这件事非常鄙夷,不准他告诉别人,之后也不再提这件事。美欢就像一台报废的提款机,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鲁勉的学历之后。
鲁勉归国之后,起初的设计工作并不是特别受人重视,他遭遇到了许多重创,别人根本无法接受他的理念。其他一些在看看来俗不可耐的设计,却受到了追捧。虽然他一再强调他的设计是国际趋势,但当时根本没有他发展的空间。在一次次的失落中,他变成最普通的装修工人。
父母旧事重提,将所有错归结在美欢身上,认为她那个妓。女不但自己不要脸,还蛊惑鲁勉走一条不吃香的路。鲁勉忽而想起他要出国前一天,美欢居然抽起了烟,开玩笑地说,他学成归来,可能就不要她了。
鲁勉一边屈尊做着装修,一边继续他的设计理念,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狂潮,几年后终于混出了头。看着父母从在外人面前不敢提起自己的工作,到现在处处跟人炫耀“我儿子是着名设计师”,鲁勉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忽然觉得世间之人都是这般凉薄,你落魄之时他们不屑也不敢与你为伍,你荣耀之时他们巴不得和你扯上哪怕一丝丝的关系,仿佛你的荣耀就是他们的功德,没有昨日的他们就成就不了今日的你。
竟然连父母都是这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鲁勉会想起做表。子的美欢,她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一分钱好处,她用一种别人看来特别肮脏的做法,成就了光鲜的他。
鲁勉混得好了之后,身边女人多了起来,她们打扮讲究,谈吐高雅,好像是最圣洁的存在。她们和他交往时,带着优雅的面具,买这买那,而那些昂贵的东西,都是美欢不曾拥有的。美欢用着最廉价的发胶、头饰,穿着庸俗的衣服,死在了他发达前的一个午后。
在全国扫黄打非行动开始时,所有嫖。客都在忙着标榜自己正常的三观时,鲁勉杀了第一个小姐,他想用这种非常“艺术”和抽象的方式告诉那些伪君子,有些小姐比他们圣洁多了,她们或许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或许也在支持着另一个人的梦想。
“美欢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因此我不可能找那些路边丑陋的野鸡。我杀了她们,把美欢最喜欢的丝带绑在她们手上,好像耶稣被人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我要对她们进行救赎。她们本来就是圣洁的,所以身上不可以有任何遮蔽,我要把她们还原到初生时的状态,这样才是一种净化。”鲁勉在审讯室里侃侃而谈,“我没想到有人会模仿我,或许他把我当成一个偶像,可我厌恶这样的模仿,他侮辱了我的创作。我已经净化了三个圣女,达到了心中对这种创作的预设,本来打算停手,可我一定要为自己和美欢正名。宾馆不再是创作的画布,我选择了最安全的地方——我家的老宅子,我打算最后干一次,告诉大家什么叫圣女,所以一定要完美。”
“完美完美,是处。女座吧……”欧予诺低声自言自语黑着某个星座。
“理所当然,我用了美欢曾经绑在辫子上的丝带,我珍藏了很久,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我要百分百努力。宾馆终究是别人的场所,老房子却是我私人的,这是我能为美欢创作的最后的作品,我说希望她能看见……”鲁勉忽然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缓缓流了出来。
走出审讯室,舒浔忽然问左擎苍:“你说,高智商的罪犯对社会危害大,还是没受过教育的暴力狂危害大?”
“不管‘天生犯罪人’这个观点反对和驳斥的人有多少,我一贯坚持,有些人生来就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受同样的教育、遭受同样的挫折,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犯罪去排解自己的压力和痛苦。”左擎苍边走边说,面色如常,他的到来令困扰警方十余年的悬案在半个月内水落石出,他的破案神话又会成为许多刑警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实话,我对如何引导犯罪人走上正轨并不感兴趣,我一向认为,严厉的惩罚才是遏制犯罪的最好途径。举个例子,如果偷一辆自行车就无期,提供一道用地沟油炒的病死猪肉就枪毙,那么偷窃犯罪将骤然减少,食品安全将飞速提升。”
“我不同意‘天生犯罪人’的说法,我坚持通过教育,一些罪犯是可以改过自新的。”舒浔意有所指,相信舒放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变好的。
左擎苍大抵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问:“舒放怎么样了?”
舒浔咬了一下下唇,“我在雾桥时去看过他一次,身体……还算不错。”
左擎苍点点头,没有再问。
后天就要飞回帝都,今晚支队本来要为他二位开个庆功会外加离别会,左擎苍摆手拒绝了,说自己在明齐呆了这么些日子,忙着破案,没时间去逛逛市区,看看一些着名的旅游景点。不如趁着一日空闲,随便转转。
安海峡一听,马上就打算安排车和接待的人。左擎苍再次拒绝,正当安海峡苦恼时,祝茗妍带着几分期待,上前几步说:“不如由我带着左教授逛逛吧?我虽不是明齐人,但我同学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