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的时候,孔书记和高市长都觉得有些恍惚了,汗水唰唰地流下来。
此时,李路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两位,请坐吧。”
孔书记连忙说,但是可以往前走了两步,活动了下身体,说,“李路先生,在您面前,没有我们的位置。”
高市长重重松了口气,稍微活动了下身体,那种蚂蚁在体内爬的感觉缓和了许多。
从年龄上来讲,孔书记岁数比李路要大两三岁,高市长却是与李路同年,他们二位在公务员队伍里算是比较年轻的高级干部了。但是和李路比起来,却是没有可比性。他们都很了解这位奇人的官方履历——二十五岁官职正军级副部长,少将军衔。就连开国那帮人第一次授衔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例子。
这何尝不是他们压力山大的另一个因素。
“说吧。”李路淡淡地说。
孔书记和高市长对视一眼,显然,无论是职位还是级别,说话的肯定是孔书记。
“李路先生,我们对前些天发生的绑架案件感到很惭愧。这件事情暴露出了南港治安的重大问题,我们一定会认真检讨总结教训整顿队伍拿出针对性的整改措施来……”
李路出言打断了孔书记的话,“我不是省委书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孔书记愣了一下,心又提了起来,高市长更是不禁伸手去擦拭额头处的汗水。孔书记心里暗暗说道,你不是省委书记是没错,可是你是可以一句话让省委书记掉脑袋而不是掉乌纱帽的人啊!
被绑架的是你的亲孙子!
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责怪当地机关的意思都没有!
“李路先生,是我们工作上面存在疏忽。事情发生后我们第一时间组织了精锐的力量,由市委核心班子直接领导来处理。只是李麦李总拒绝我们的介入……李路先生,这几天市委市府在紧张地展开会议,一定认真地总结教训,进一步地把南港的治安搞上去,坚决做到符合国家大都市的治安条件!”孔书记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李路没有任何反应,纹丝不动。
高市长看了眼孔书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李路先生,省委来电,要求我们务必做好绑架案件中相关人员的工作。我和孔书记听闻您来到了南港,感受到您关爱孙儿的心情,我们感到很惭愧。同时希望李路先生能够给我们南港地区一个继续改善百姓生活环境的机会。”
他的话很隐晦地揭出了他们二位此行这般急切的根本原因——上面有人说话了,要追究他们的领导责任,有可能是撤职查办。
孔正志和高德辉是委屈得没地方说理去,浩浩被绑架完全是突发事件,人家市委书记市长不是神仙,不可能预先知道事情会发生。而且事情发生后,人家的的确确是非常的重视,是李麦拒绝来自官方层面的帮助,甚至连市局都没有让他们参与。
要处理他们,换成谁心里都难以接受。
可是谁让被绑架的是李路的亲孙子呢。
李路终于有反应了,他缓缓站起来,慢慢把钓竿提起来。孔正志和高德辉看过去,意外地发现鱼线的尽头却是一枚直钩,也没有鱼饵!
难怪这般长时间没有钓到鱼——李路无心垂钓。
李路把鱼竿折断,往池塘边走了两步,举目扫视了一下池塘面。突然,他手中的断鱼竿猛然掷出!
两指粗的断鱼竿犹如利箭一般飞射而出,闪电般扎进水里,甚至没溅出什么水花。过了约莫有几秒钟的时间,孔正志和高德辉吃惊地发现,断鱼竿慢慢浮上来,三分之一的地方窜着一条比巴掌还大的鱼。
那鱼被断鱼竿扎了个对穿……
第391章 李路举动的含义
“他是怎么说的?”
市委招待所,某套间,会客室,花白老者坐在居中的位置上,慢慢抽着烟,孔正志和高德辉分列居于左右沙发。
花白老者这般问道。
孔正志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是省委书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花白老者微微抬眼看着天花板,沉思起来。
屋内的气氛沉闷起来,孔正志贵为省委常委正襟而坐呼吸都控制得很轻,高市长更不用说,即便他是新型城市管理人才引入被安排到南港市长这个拥有很强经济话语权的职位,但无论党内级别也好行政级别也罢,在这里他都是三人之末。
端起茶杯稳稳地喝了点茶水,花白老者摁灭烟头,又点上了一根卷烟。但见那卷烟无任何标示,却是和李麦常抽的是同一种烟。
看得出,花白老者烟龄烟瘾都非常之大。
眼看着又半支香烟要燃尽,花白老者却是依然没有任何话语。
终于在第二支抽完,花白老者摁灭烟头,缓缓开口问道:“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么,他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动作?”
孔正志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他当时是背对着我们坐着,起来之后……”
此时,高市长低声提示了一句,“孔书记,当时他起身后是把鱼竿折断了的……”
花白老者似乎找到了重点,眉头跳了跳,指了指他们,说,“把他当时做了哪些东西从头到尾说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能漏掉。”
孔正志和高市长对视一眼,高市长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当时,他是背对着我们坐在小马扎上钓鱼。起身后,对,他钓鱼用的是直钩。当时我还奇怪,还有人钓鱼用的是直钩,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后来,他起来之后,把鱼竿折断,哦对,鱼竿看上去是自制的,随便找个竹子做的。折断鱼竿之后,他把手里的那一节掷入了水中,活生生地扎穿了水下的一条鱼。鱼很大,比成人的巴掌都要大一些。再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就背着手走了。”
说着,高市长看向孔书记,“孔书记,我大致记得这些,您看我说的全面不全面。”
孔书记点了点头,对花白老者说道,“高市长说的很全面。当时他的确做了这些动作。只是不知道他是率性而为还是故意为之。”
“愚蠢!”
花白老者沉声断喝,孔书记和高市长都不禁暗暗心猛地一跳几米高。花白老者沉声说道,“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小孩子般的率性。每一个动作都有很深的含义。你们太不细心了。”
这话说得孔正志和高德辉额头都出了汗,顿时低头陷入了沉思。
孔正志毕竟是搞党务的,而且做到了省委常委的人,这方面远比专注经济和社会管理的高德辉来得灵敏。
一阵子沉思后,孔正志逐渐有些明白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花白老者一直观察着他们的神情,看见孔正志这般表情,便眯着眼睛问道,“孔书记,说说你的想法。”
孔正志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在当前的环境下,李路的出现如同一颗原子弹爆炸,从现在各方面的反应来看,是很明显的。首先,这个人并没有死,这让很多人吃惊。当年确确实实军方是出了他的牺牲报告的,没想到却一直活着。首先这一点就让相当一部分人惊恐不已,比如余家。李路选择在南港出现,含义也很有讲究。南港是他当年重点建设的地区,说句难听的,我们以及前几任班子可以说是躺在他的功劳簿上睡觉。抛开政见,我想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南港的今天,完全得益于李路。他选择这里作为复出的第一站,用意不言而喻——当初他就是在南港陨落。”
缓了口气,孔正志继续沉声说道,“学姜太公钓鱼,说明他并无争雄之心。末了折断鱼竿射穿水中的大鱼,又在暗示着,藏得再深的大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捕杀对他来说,是一挥手一抬手之间的事情。这个人,还是和当年那般为人处事很霸道。”
“这是我的浅见。”
花白老者缓缓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仅仅是因为孔正志分析得很有条理而做出的习惯动作。他看向高市长,问道,“高市长,说说你的看法。”
高德辉看了眼孔正志,在这方面的修行他可是拍马都赶不上孔正志。他是经济管理人才出神,后来又学了社会管理、城市治理等等相关专业,是二十一世纪第一批高素质高级行政人才。
比较通俗的比喻就是:如果说孔正志的上班状态是热茶报纸指示精神文件,那么高德辉的工作状态就是没完没了的商业活动高端酒会。
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在算计着人心,另一个在算计着账本。
但高德辉也知道,自己想要有希望再进一步,必须要具备足够的党务经验。他的确很用心地思考了李路几个动作所蕴含的意义。
沉思片刻,高德辉说道,“我的看法倒是和孔书记的有些不同。”
花白老者伸了伸手,说,“有不同的看法是好事,说出来。”
“是。”高德辉点点头,缓缓地说道,“其实我认为,他的这些动作的含义,可以借用太祖的一句话来解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花白老者眉头再次跳了跳,孔正志也颇为惊讶地看向高德辉,随即陷入了沉思。
高德辉是属于圈外到圈内的干部,孔正志是一直在圈内的干部,所以高德辉对李路的过去了解不深。因此,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没有过多地考虑以前的那些事情现在的环境。很单纯地直接分析李路的动作,却是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辅以之前李路所说的那句:我不是省委书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无心垂钓,无心垂钓……”花白老者沉吟着说,慢慢露出微笑,缓缓地说道,“他的出现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可怕,更无须鹤唳风声。”
“您的意思是……”孔正志试探着问。
摆了摆手,花白老者说道,“我明天离开南港,以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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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繁华散尽
英国,伯明翰,偏离工业区的郊外,一处分布了不少古堡的地方,一座大庄园。
秦国华夫妇就居住于此。
英国管家送来茶,脚步无声地离去。
这处大庄园价值不菲,佣人比家人多。
秦国华和徐泽丽坐于书房外的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
远离了商场的硝烟,秦国华夫妇倒是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生活。对于徐泽丽来说,失去了国盛集团,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提心吊胆的。
外人看来的风光,局中人却是自有自己的一番苦涩滋味。
秦国华的精神头好多了,也慢慢地从大儿子秦俊杰的死这个心结里走了出来。这点,徐泽丽是希望看到的。
和其他人家不一样,秦家每每到关键时刻,最坚强的不是男主人,而是女主人。大儿子死后,徐泽丽从来没有落过泪,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悲伤,以至于大家都心里说她冷血。
只有秦国华了解自己的妻子——她不是不伤悲,而是强撑着不伤悲。
一切总算过去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周末小儿子从伦敦回来一家团聚吃个饭待两三天,如此反复。
徐泽丽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秦家不会没钱用,瑞士银行的存款足够他们家一辈子都过高端的生活。
只是,徐泽丽敏锐地发现,中午开始,秦国华的神色总有些和往常不一样。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彼此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被对方感觉到。
“老秦,中午你接的电话,是国内的吧?”徐泽丽喝了点玫瑰香茶,问道。
秦国华把目光从远处慢慢西落的夕阳处收回来,看了眼老伴,缓缓地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苦恼、意外、迷茫,还带着些许的恐惧。徐泽丽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神情,即便是面对李麦那样的人,也不曾有这般复杂的神情。
没来由的,徐泽丽的心突突突地跳了几下。
莫非……
徐泽丽把茶杯放下,看着秦国华,秦国华看过来,深深呼吸了一口,缓缓地低声说,“他没死。”
短短三个字,犹如一块巨石一般砸在徐泽丽的心海里,是震惊,也是畏惧。
“他……他在哪?”徐泽丽有些艰难地问。
秦国华的心绪慢慢恢复着,说道,“南港。他出现了,在他的孙子遇险后。”
良久,两人没有言语,沉默再沉默,夕阳下去了一半。
“老秦,我们会遭到报复吗?”
徐泽丽远眺着夕阳西落,缓缓地问。
摇了摇头,秦国华低声说道,“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二十年了,过不去的永远也过不去。我秦国华……都接着。只是……”
看着徐泽丽,秦国华愧疚地说道,“只是连累了你。”
缓缓地摇了摇头,徐泽丽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接着,我和你一起接着。希望他能放俊豪一马,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再次无言,夕阳慢慢落下,黑暗逐渐笼罩大地。
帝都,还是那处四合院,天井处,郑凯韵和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