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她强自忍耐着,柔声轻唤,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四福晋,那哈日珠拉同皇太极一起坐在主位上已属荒唐,而那个坐在左手第一位置上的女人更是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都当她哲哲好欺负吗?堂堂四福晋,在自家府邸里,竟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呦,原来是福晋来了,瞧我,只顾品茶了,竟连福晋来了都没瞧见,福晋恕罪啊!”翠绿衣袍的女子笑吟吟抬起头来,身子却是依然坐得稳当,丝毫没有起身行礼让座的意思。
哲哲却是吃了一惊,“叶赫那拉氏?!”
“是啊,正是妾身呢!”富苏里宜尔哈笑意嫣然,“怎么,福晋瞧见我很惊讶吗?”
哲哲低低冷哼一声,心下却是惊疑不定,这叶赫那拉氏不是小产了吗?怎么这时候竟出现在了这里?瞧她的脸色,白里透红,容光艳艳,哪有一丝一毫小产后的体虚迹象!
倒是坐在右手第一位置上的布木布泰赶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福身行礼,眼睑低垂,瞧不出一丝情绪。
三人私底下暗藏的波涛惊醒了主位上沉思的皇太极,“福晋来了,我这里有些事情不明,要向福晋请教一二,福晋先请坐吧!”
哲哲一挑眉,坐?叫她坐哪里?坐在叶赫那拉氏下手还是布木布泰的下手?她狠狠瞪了布木布泰一眼,那叶赫那拉氏也就罢了,本就跟她是死敌,这时候故意给她难堪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布木布泰却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此时竟也敢堂而皇之坐在那里,她也想造反不成!
“不必了,贝勒爷有话就说吧,我就在这里站着回答好了。”她冷冷讥讽着他对这几个女人的纵容,她宁愿站着,也不能做到她们任何一个的下头!
他却似一点都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轻轻点点头,“随你!”
他看着她,眼中如一滩死水,一片平静,“福晋,前些日子有人对侧福晋下毒,你可知道?”
“什么?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吗?竟敢把手伸到了宫里去了,这可当真可恶!可怜侧福晋,好容易又有了孩子,竟这么没了不成?”她一脸的惊讶,“我原本还想去宫中照顾照顾侧福晋,不料竟被宫中的侍卫们给拦住了,虽然不放心侧福晋的身子,可想着宫中如此慎重,想来侧福晋此次定能平安诞下个笑阿哥了,心中原本还高兴不已呢,谁料到,竟还是遭了别人的算计!”
她不动声色地睨了哈日珠拉一眼,哼,大戏开锣了,哈日珠拉,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啪!”皇太极狠狠将手中的东西拍在案上,“谁告诉福晋富苏里宜尔哈的孩子没了?福晋就这么盼着这个孩子没了吗?”
哲哲愕然地看看皇太极,再看看一旁容光焕发的叶赫那拉氏,她的孩子竟然还在?她不是小产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宫中不是传出消息说一切顺利,已经得手了吗?
“多谢福晋姐姐惦记,妹妹知道有不少人惦记着妹妹的肚子,怎么会那么大意呢!这不,不但没有被那奸人陷害,还侥幸逮到了那动手的贼人,不过稍稍上了点刑罚,她可是全都招了呢!”富苏里宜尔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福晋可有兴趣听听那奴才供出来的东西?”
她强自按捺着不安的心神,不怕,她早就部署周全了,就算她叶赫那拉氏这次侥幸逃过一劫,这罪名也休想栽到她头上,“那贼人说了什么?竟敢对侧福晋和小阿哥下此毒手,他跟他背后那主使的人都该被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的恨!”
在座的几人都是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说。皇太极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瞧出一点端倪。无奈哲哲丝毫不惧他探究的眼神,任谁看去,她的目光都坦荡得很!
“哦?福晋是这么想的?那福晋先看看这个吧!”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旁站着的塞娅,示意她交给哲哲,“那贼人可说他幕后指使之人就是福晋你呢!”
“什么?”哲哲一把从塞娅手中夺过那几张供状,疯狂地翻看几眼,果然如此,那奴才果然是全都招了,“污蔑,这全都是污蔑!”
她狠狠将手中的供状摔在地上,“贝勒爷,我是清白的,那个奴才呢,我要跟他对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后头污蔑我,既想害了侧福晋和小阿哥,还想嫁祸给我,贝勒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哲哲,皇太极心中一阵腻歪,若不是早就明了了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他还真要被她这番作派给蒙蔽了呢!
他嫌恶地挥挥手,示意尼喀将人带上来,“你将当初在侧妃宫中供述的东西,再说一遍!”
“这,贝勒爷,奴才冤枉啊!”
这声冤枉一出,所有人都是一片惊怔,还是那哲哲率先“反应”过来,“冤枉?你冤枉什么?敢对侧福晋和小阿哥下毒手,凌迟了你都不为过!你说,你为什么污蔑我,是谁在后头指使你的?”
那人哆哆嗦嗦地看着哲哲,又飞快地抬头看了哈日珠拉一眼,“福晋饶命,福晋饶命,我也是没办法,我要不那么说,他们就要杀了我全家啊!”
“杀了你全家?你要是不说,那才是要害了全家人的性命呢!只要你把那幕后主使的人指出来,自有贝勒爷替你做主,到时候看谁敢杀你全家!”
那人似是被哲哲的话触动了心底那点求生的欲望,“是是,是哈日珠拉格格!”
一语既出,立时惊动四座,不只哈日珠拉目瞪口呆,连富苏里宜尔哈都呆住了,在宫中时,这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富苏里宜尔哈心中大恨,想开口驳斥这人的信口开河,毕竟乌努春的大仇拖了这么多年,如今眼看就要得报了,她不能容许这罪魁祸首就这么逃脱了惩罚。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科尔沁这两个女人,这是要自相残杀了?虽然她恨哲哲,却也不必帮着那哈日珠拉去出头,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吧,待她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手,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哈日珠拉也不知是被气傻了还是当真无畏,竟笑了出来,“你说是我指使的你给侧福晋下毒?”
那人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却终是点点头,“是你逼我做的,还要我事成后嫁祸给四福晋,说我要是不这么做,就杀了我全家,我可怜的小豆子啊——”
她咧开嘴就嚎,似是当真被哈日珠拉逼迫,走投无路才做下的那等错事。
哈日珠拉嫌恶地打断了她的哭嚎,“那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交代你这么做的,我可不记得自己见过你这号人物!”
“格格贵人事忙,当然不会亲自来见我这无名小卒了,格格该不会忘了,当初是怎么叫那严嬷嬷来交代我的吧!”那人似是豁出去了,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般盯着哈日珠拉。
“严嬷嬷?“哈日珠拉愕然,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她压根儿就不认得这号人物好吧!
“对,就是严嬷嬷!”那人一口咬定了是严嬷嬷,引来哈日珠拉一声讥笑。
“严嬷嬷,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严嬷嬷,松嬷嬷,你说明白些,到底是哪个?”哈日珠拉怒极,这人也不知是被谁收买了,竟来攀咬她,这府里的人她本就不认得几个,这所谓的严嬷嬷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这府里姓严的嬷嬷只有一个,便是福晋院儿里的严婆子了,底下的人因她是福晋院子里的人,平日里便也尊称她一声严嬷嬷。”许久未开口,只一味看戏的富苏里宜尔哈突然开口,只是看向哈日珠拉的目光却大有深意,“只是这严嬷嬷前些日子突然没了,听说她的儿女还到格格这里来闹过!”
哈日珠拉头脑“嗡”地一响,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了,她的好姑姑,出手果然没那么简单,她似乎,有点说不清楚了。
☆、求生
“怎么回事?”皇太极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奴才,“说清楚些,福晋院儿里的奴才怎么会跟哈日珠拉格格扯上了关系?她怎么会听从哈日珠拉格格的指使?”
“是,是,那严嬷嬷说了,这哈日珠拉格格威胁她,若不按她说的去做,便要杀了她全家,贝勒爷,奴才有罪,奴才原以为按她说的做了,她便能饶了奴才,不想前几日竟听说那严嬷嬷被灭了口,奴才怕啊,贝勒爷!”一边哭着,一边满脸恐惧地看着哈日珠拉,倒似真是被哈日珠拉要挟的一般。
昨日来闹事的那十几个人原本跪在院子里等着皇太极问询发落,不想竟听里头提起了自家老娘的名字,初听那人说是自家老娘指使她去毒害侧福晋和小阿哥,便都有些跪不住了,那毒害主子是什么样的罪名,只怕他们都得跟着抵命!
他们越想越怕,不行,这个罪名他们可不能认!一群人在院子喊起冤来,一声一片杂乱的哭嚎。
听着院子里的骚动,皇太极心中更怒,一把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震住了那漫天的哭嚎,屋子内外顿时一片寂静,“外头在乱些什么,有话就进来说,谁要是再嚎,就直接拉出去把嘴封了!”
严婆子的几个儿子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贝勒爷,您可得给奴才的老娘做主啊!”
皇太极一把将他们昨日签下的供状摔在他们脸上,“做主?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还没发落你们呢,你们倒闹起来了,我给你们做的什么主!”
“贝勒爷,那都是奴才们一时被那方嬷嬷哄骗了,糊涂猪油蒙了心,才做下的错事,奴才们都知错了!只是奴才们的老娘当差一向谨慎,最是个老实本分的,她哪能做出这样的事啊!”十几个人连连在地上叩着头,说什么都不敢认这罪名。
“你们,你们这群不孝子!”地上跪着的人突然暴怒起来,直直地指着他们,“亏你们的老娘为了护你们平安才受她的要挟,如今她被人灭了口,你们这群不孝子竟连给她报仇的心都没有!呸!你们想想,若不是那哈日珠拉做贼心虚,她为什么要杀你们的老娘!”
“你个老虔婆,快闭上你那臭嘴!我们老娘是被外头的游医害死的,跟哈日珠拉格格有什么关系!你想把屎盆子往我们老娘头上扣,妄想!”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跟那人对骂开来,屋中一时场面大乱。
“都给我闭嘴!”皇太极狠狠一拍桌子,被这群奴才气得不住地喘着粗气。
“贝勒爷,奴才说的可都句句属实啊!”那指证哈日珠拉的奴才似是豁出去了,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千真万确是严嬷嬷交待奴才的啊!”
她又转回头去,鄙夷地看着严嬷嬷的那几个儿子,“你们这群蠢货也不想想,世上哪来那么巧的事,他们的老娘刚帮那哈日珠拉格格做下这等惊天的大事,来个游医就丢了性命,焉知那游医不是被人收买好的!亏你们还口口声声替她说话,你们的老娘就是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这群蠢货也不得安生啊!”
凄厉的嘶吼吓得地上跪着的几个人一阵哆嗦,有几个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原来自家老娘死得竟是那么惨,她竟真是被那哈日珠拉格格害死的?亏他们昨日竟还以为她是好人,心里还对她怀着那么点儿愧疚,呸!不想竟是个人面兽心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神情上的变化,哈日珠拉心下一惊,不行,再这么下去,这几个人又得被她说动了,再反咬一口,她就当真说不清楚了。
眼见严家几个兄弟又想反口翻供,哈日珠拉赶忙站了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那我问问你,那严婆子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你,若我没记错,贝勒爷他们一走,宫门可就锁了,连福晋都进不去,难不成这严婆子竟比福晋本事还大,竟进得去那铁打的宫门?”
那人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哈日珠拉会纠缠这个问题,她定定心神,“是封宫之前,对,就是封宫之前,严婆子奉命来宫中给几位侧妃送请帖,那时候给我的!”
“请帖?你说的是中秋夜宴的请帖吗?”哈日珠拉丝毫不敢放松,紧跟着追问道。
“是,是中秋夜宴的请帖!她是奉命到几位侧妃那里送请帖,悄悄把我叫到一边儿,把那药给了我!”那人好容易想到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赶忙一口咬定是送中秋请帖没错。
哈日珠拉满意一笑,回头看看无奈摇头的皇太极和忍不住面露讥讽的富苏里宜尔哈,“爷和富苏里宜尔哈姐姐怎么看?”
富苏里宜尔哈冷嗤一声,“爷说呢?”
“满嘴胡言,滑天下之大稽!”皇太极嫌恶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揉揉酸涩的眼角,就这么一群跳梁小丑似的狗奴才,生生搞出这么多事端。
那人愕然地呆怔在那里,还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却听哈日珠拉冷笑一声,“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若照你的说法,这严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