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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仍然是一块石头,本质上就是石头,而且是一块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将会成为一块金子的石头。我妈把我视若宝贝疙瘩般疼爱,大米和陈海明将我看做了一辈子最好的朋友,郭教授甚至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他们太抬举我了,我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我是一块石头呀!从不觊觎自己要像金子一样发光。因为金子不惜离开故土融化自己重筑自己脱离本质地佩带在不断散发着体臭的身体上,在发光满足他人虚荣心的同时,而真正却在满足着自己的虚荣心。我愿做本质的石头,因为石头在原原本本地做他自己。
石头怀揣着玉,但他却从不告诉谁他怀揣着玉。如果你需要他的玉,那就只有剖开他的肚子,取出他的玉,然后再将他遗弃。他毫不怨恨你这样对待他,因为他还可以做自己的石头。
从郭教授家回来以后,我独自一个人躺在我的房间里思考着,突然间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与十几年前相比一点都没有该变过。墙还是那堵墙,地板还是那样的纹路;床还是我去西藏之前那张床,甚至床单还是在我攻读硕士生学位时铺地那张床单;书桌还是以前那张书桌,甚至书桌上还摆放着我在学校时所用过的教科书。我突然间又像以前那样马虎起来了,我弄不清自己是否也已经变了,我感觉我还是十几年前的我,甚至比十几年前还要远一些。我感觉,只要我不走出我的房间,不走出自己的世界,那么外面的世界就不曾改变过。而我仍然拥有一切。
我打开一本自己曾用过的高中课本,一张照片滑落了下来,自己就又一次木讷住了。。。
照片里我和宁馨儿一人挎着个绿军包,一人戴着个绿军帽,灯光下的雪花泛着迷离的银光,还在下,我们颤颤索索地站在大钟寺的永乐大钟前开心地乐着。。。
我想起来了,这张照片是我们高三那年春节照得,那时我把这张照片夹在了课本里,上课时偷着看照片,还偷着乐过。。。
我妈打开房门,走进我的房间,坐在了我的身旁。。。
“妈,如果儿子有一天再次离开了您,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什么!”我妈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还要走,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你离开北京半步,你趁早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妈,但。。。但人总是要死的,哪怕是生老病死呢。”
“孩子,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我妈又重新坐在了我的身旁,抚着我的头发轻声地对我说“你刚三十多岁,妈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妈怎么也是死在你的前头呀,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苦我才不想承受呢。儿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北京,就守在妈身旁,妈不能再没有你了。。。儿子,你怎么了?”
“妈,我有点睏了。”
“那你睡觉吧,妈出去了。”
我妈起身要离开,我急忙说:
“妈,您别走,您坐这儿,我就在您身边睡。”
我妈就又坐了下来,仍然用手抚着我的头发。
“妈,给我讲讲我爸吧,他长得什么样,我像他吗?”
“像,特别像,嗯。。。你跟你爸一样英俊呢。”
“讲讲他的事儿,他和您的事儿。”
“我们呀,当初。。。”
灯光下我清楚地看见我妈的鬓发已然苍白了。突然间我想起当初自己在西藏工作时的某一段日子,那是每年无霜期过后的深冬,每到这时多半的工程就已经停工了,如果没有特殊任务的话,我们多半就会闲暇下来,整理近一年来的地质资料。我记得那时自己总是会给自己找来很多的资料,甚至将十几年前的资料也一并找了,自己总是不让自己闲下来。那几个月里我每天凌晨两三点钟才会睡觉,这个钟点天还没有亮;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洗漱完以后,吃上点饭,就继续扎在资料堆里,这时太阳也就要下山了。每年的那一段日子里,我失去了拂晓时的光明,而只是一睁眼就迎接日落后的黑暗罢了。我在想,在我经营自己这几十年的生命当中,我到底换来了什么,也或许只是母亲的鬓发一点点地变得苍白了。
那天我在我妈身边睡着了,但却在噩梦中惊醒。还是那个从小到大困扰我的噩梦,又不请自来了,而这次却以一位老人的身影告罄。那位我初中毕业时看护过的老人,是那样寂寞无助,在幻想中寻找慰藉的身影。醒来时,我妈已经不在我的房间了,我身上却盖上了一张厚厚的棉被。我突然感到一阵阵伤感,一阵阵寂寞,和莫大的无助。在黑暗中,我身体里每一寸肌肉都开始酸疼了起来。在黑暗中,我用力瑟缩着自己的身体,想借此来减轻点痛苦,想让自己尽快再次入睡,寄希望于可以另做一个幸福的梦,权衡一下噩梦所带来的苦楚。但我却没能再次入睡,单单是蒙在被窝里攒缩着身体,不停地颤颤巍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光阴的故事之回到北京
15
“儿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对了,妈,舅妈家什么时候搬到通州的?”
“前年搬的,离你以前上高中时的学校没多远。”
“妈,我这么多年没见舅妈了,舅妈变样了吗?”
“还说呢,你舅妈想你都快想疯了,这几天就拽来了四五个电话,这不让咱娘俩去她那过年嘛。”
“噢。。。舅妈还是老样子,见了我比见了他儿子还亲似的。”
“把大衣穿上,今天有点要变天,说不准还要下雪呢。”
我妈又开始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细心地给我扣衣扣,我下意识地要亲了她一下,她想躲开我,却没来得及躲,就被我亲中了。便又欣然腼腆地对我说:“瞧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样儿”。我反而怡然地有些得寸进尺了,想要再亲她一口,却被她看透了心思,她便在扣完最后一道纽扣以后,急忙地撒丫子了。突然间我感觉我妈现在反而更像个孩子了。站在她三十有半已然成为大老爷们的儿子面前,这个有点人老珠黄的老太太更像是一个需要大人呵护的孩子了。我背着她吃了一满把的地高辛,她现在还不知道我生病了,我也并不准备让她知道我生病了。我只想能多陪她几天,就多陪她几天,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
我和我妈刚上巴士,乘务人员便热心地招呼我妈在老弱病残专座上坐了下来,我站在她的身旁曲着身体扶着椅子的靠背,身体向迩于我妈的身体,脸贴着她的脸,乘务人员便羡慕地对我妈说:“老太太,看您儿子多亲呀,您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我妈幸福地笑着回话“瞧这孩子,都三十好几的老爷们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黏着我,我都烦了呢。”售票员又笑着对她说“您不是烦,您是心里偷着乐呢吧”,周围的乘客也跟着乐了起来,一派新春佳节的笑声在巴士车厢里此起彼伏。
天气很冷,却有一种格外暖人的热流在大街小巷撒了欢儿地奔腾着,人们一撮一撮的簇拥在一起,牵长着脖子虔诚地互相祝福着,即使是有那么一两个单独游离在大街上的行人,也仍然在拨打着电话,向远方地亲人祝福着,显然即使是身体上的孤独已然也在这喜兴的节日里升华为精神上的团圞了。
我和我妈刚进舅妈家,舅妈就搂着我又亲又抱,当时我就心想,她和我妈是不是孪生姐妹呀,俩人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当时我表哥看见我也同样挺激动的,只不过舅妈更想一个人占有我,表哥便插不进手来了,连对我说句真切的祝福话儿都逮不着机会。当时我又一想,表哥的风头是不是让我给霸占了。总觉得今天舅妈又楼又抱的人应该是表哥,怎么我一回来就立马又换成我了。我看见表哥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望尘莫及地表情。心想,一准儿是叫我猜着了。
在舅妈家吃完午饭以后,我就一个人跑到了大街上,因为我想去高中校园看看了。舅妈家距离我的高中学校很近,只要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下一个路口就可以看见我的学校了。我有些伤心了,因为我周遭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以前低矮的店面现在已经被高大林立的水泥建筑物所替代了,而且看不见一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只有我脚下的这条路还可以称之为路,但却早已不是先前的样子。我突然问自己“你那三年间你总共踏上过多少次这条街道?总共有多少次骑自行车带着她从身边的店面飞速地骑过?这条街道上的晨光又多少次铺撒在你们的身体上,供你们一步步成长?”我对我说,“我不记得了,况且我向来马虎而且记性不太好”。这时我又开始用质问的口气指责自己“你,金失维,竟连那一段难忘的记忆都抛到了脑后,难道你不就得羞耻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一直在拿马虎和记性不好来充当借口吗?你仔细想想吧,可怜虫,多少次那些关心过你的人,因为你这个借口而伤心,甚至离你而去。”突然之间我哑口无言了,我甚至开始怨恨自己了,自己为什么不能认真一点,为什么连最起码的那一份美好记忆都没给自己留下。
。。。。。。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地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
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
我在年年地成长
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
以及退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
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
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初次回忆的青春
。。。。。。
一家音像店播放着罗大佑那首永不退色的歌——《光阴的故事》。我愣在街角。。。深陷回忆当中,那感觉亦如迷失方向的孩子,又重归了母亲的怀抱。。。
罗大佑的音乐是这样,他诠释了人生、民族、亲情、爱情、友情和如大江般奔腾而来又离你远逝的光阴,以及那涓涓溪水般涌上心头的记忆,甚至是伟大的宇宙。我很遗憾,自己没有早生十年。我宁愿生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虽然当时的人们只可以拿着录音机,听着音质粗劣的子母带,而当时却在播放着罗大佑美妙隽永的音乐,那时只有罗大佑,那时只存在真实。因为那是个思想的年代,这是个物质的年代。。。多年后,但你看穿浮华的市井苍白的人生,体味到所有人必须面对的悲欢离合时,就像这样,你又回到了起始点,站在那旧情人一般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熟悉而又被风雨涤荡地模糊的景象,街角的音像店游荡扬起那熟悉的歌声时,我便用我的脑袋瓜子和你打赌,你终究会被感动。
巨大的条幅上显著地表明“XX建设的集团公司承建XX商贸区建设工程”,隐约还可以看见挡在后面,那业已斑驳翘起像鱼鳞似的校扁,上面的字迹仍旧可以分辨,上面写着“北京市通州区XX中学”。一个时代的结束,就在这块校扁即将摘下的那一刻,而此时的它正躺在灵柩里,等待着入土为安。我们失去了一段记忆里的家,在这个学校毕业的孩子们,永远也找不到这所学校了。一段记忆里的家,是在你仍然可以记起一些事情的时候,还可以在身边找到一些证据,证明它存在过发生过;当一切证据全部消失的时候,记忆也就靠不住了,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踏着沉重的脚步,最后一次跨入我某一段记忆里的家,感觉眼前像是站着一位满腹沧桑的老人,而我一步步走进了他的故事。我跨进教研楼大厅,脚步踏起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尘土在阳光中泛滥地漂浮着,泛着暖阳。我仿佛又一次感觉到宁馨儿和程小青在某一楼梯的拐角等待着我,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皮鞋就印上了两个脚印,然后只剩下那笑声的影子楼道里荡漾着。而这时陈海明和魏萧宴向我走了过来,和我说了些什么,然后我们就一同乐了起来,在朗朗的晨读声中肆意地乐着,开心得很。
我上了楼,向着自己班级教室的方向走去,每走到一个教室门前,我便探着脑袋瓜子向里面看看,然后再看看门牌,就想起了有谁在这个班级上课,我们以前共度过什么样有趣的事情。慢慢地,我想再更慢一些,就让自己这样走下去,身边有无数的教室供我回忆,但我又不由自主地却加快了脚步了,是呀,再不快一点的话,就该上课了,就该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