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实习四,班主任喝醉了
人说醉后吐真言,不知道准不准确。反正我见过身边很多人趁喝了点酒酒劲上头的时候跟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如果他不喝酒,那些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我比较认同酒能壮胆,酒后乱性,酒能滋事的说法。
我们八个人刚到这个中学不久就和学校的老师们打了一场篮球赛。没想到这场篮球赛的气氛居然空前热烈,热烈到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卖力,想多受一下众人的瞩目。比赛场地是整个中学唯一的一个篮球场,球场的地面不平坦,又刚下过雨,篮框下面好几个地方都积了水。球场的两边是学生宿舍楼,比赛的时候楼上楼下全部都站满了学生和老师,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小V她们六个负责给我们擦汗倒水当拉拉队。毕竟是中学老师,大多数都是戴着眼镜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哪能和我们这群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抗衡。有时候他们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上篮的机会,我们都不忍心去抢断。吴波澜一直站在记分牌后面,手上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关切的看着阿三。阿三频频反手投篮,单手灌篮,有时候还飞起来扣篮,二楼有学生尖叫着给他鼓掌,吴波澜也兴奋得满脸通红。当初那座冰山,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温柔的小女人,真是看得我们这一群光棍暗自羡慕得流口水啊。
比赛打完,我们都出了一身臭汗,大家都打得很高兴。我们又有学生崇拜眼神的注视,又有美女们在旁环伺,还很轻松的赢了比赛,真是心情无比之好。打完比赛,陆哥就建议我们请班主任吃饭。我们十四个人,就要请十四个班主任。其中九个是女的,只有五个是男老师。女老师大多都婉拒了我们的邀请,男老师除了一个家里有事,其他四个都准时赴约了。
这四个老师,两个很胖,两个很瘦。瘦的一个是细高个,另一个又矮又小,像个小老头。酒席没开始之前,我们就约好一定要把他们灌醉。请人喝酒,没喝醉就是没喝好,所以一定要把他们灌醉。陆哥也表示同意,大不了灌醉了再把他们安全送回去。
菜一盘一盘端上来,酒也拿过来好几箱。陈旭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就提议道:‘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也热闹热闹。’大家都拍手叫好,于是设定游戏规则,输了的就要喝一杯啤酒,女孩子减量为一口。这个游戏叫‘数七’。我们都拿起一只筷子,每个人报一个数字,再敲一下筷子。第一个人报的数字一定要比七小。然后轮到的人只要遇到七以及七的倍数,就要喊一声‘过’,而不能敲筷子。这个游戏关键就是看每个人的反应速度。因为我们决定把老师灌醉,所以当然要整些小把戏让他们上当。我们的座位都是两三个人夹一个班主任,刚好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文轩坐在大胖老师前面,陈旭坐在小瘦老师前面,乔军坐在小胖老师前面,我坐在高瘦老师前面。第一轮从陆哥开始。他说了一个‘三!’然后敲了一下筷子。到文轩本来他应该说十三的,但是他故意说错,说了一个‘十四!’然后敲了一下筷子。大胖老师想都没想就接了一个十五。然后一轮子错下去,连累了七八个人。然后每个人罚酒一杯。后来我们发现两个胖老师是属于千杯不醉的类型,两个瘦老师的酒量都不太好。于是我们的重心转移到那两个瘦老师身上,务必要把他们灌醉。
‘数七’的游戏玩累了,我们就换‘舒克贝塔’。也是比较简单的游戏,就是一个人指着另一个人叫船长,那个被指的人就要做出吹号的姿势,嘴里发出呜呜的号声。他左边的人做向左划船的姿势,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划船声,船长右边的人向右划,同样发出划船声。因为两位瘦老师变成了我们的酒席重点,他们被指到的次数就特别多。有时候做船长,有时候向左划船,有时候向右划,输了还要罚酒,精神一直要高度紧张。游戏玩到一半的时候小瘦老师就坐不稳了。他把脸靠在胳膊旁,显然有点喝高了。然后,他开始给我们拉家常。
‘我不能回去太晚,我现在就要走。你们不知道,我住的太远……路又不好,骑自行车要骑四五十分钟。上一次我喝多了,骑车子硬是骑到了路边田里,把车把也弄歪了。我从田里爬起来,还是要往家里走哇。还没到家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我看见一块平地,忍不住就躺上去,然后就在那块平地上吐啊吐啊……我在吐的时候感觉有人踢我,但是我哪爬得起来呀……你们可是不敢把我灌醉了,灌醉了我又要不知倒在哪里了……我那口子这几天正在跟我吵架,因为屋里猪害病了,没有钱打针……屋里孩儿也不听话,老是哭老是哭……’他一席话说得酒席登时冷了场。我们都觉得很尴尬。那两个胖老师和高瘦老师见状都说要走,我们留也留不住,就送他们走了。他们的步子也是歪歪斜斜,看样子也喝得不少。
等送完三位老师回来,剩下一个小瘦老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后来居然嘤嘤地哭了,把头埋进肩膀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他正在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几乎是立刻就停止了哭,赶紧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接起来就说:“我马上回来,莫着急!”手机里传来一阵骂声。小瘦老师耷拉着头,不停地对着电话点头,就像是面前站着他老婆一样。
接完电话,小瘦老师从座位上弹起来就往门外冲,我们赶紧把他拦住。然后我们给大胖老师打电话问了小瘦老师的住址。我和陈旭负责送小瘦老师回家。那是一条黑暗的乡间小路,我们一脚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紧赶慢赶地往小瘦老师家里去。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边走边问小瘦老师对也不对。小瘦老师总是摇头。终于走到一颗大树下,远远看去浓黑的一团,小瘦老师跟我们点头就是那里了。
门打开,一个面色蜡黄乳房耷拉的妇女,阴沉着一张脸,也没管我们在不在场,马上就扬声吼起来:“死到哪去了!你还晓得回来!一个钱挣不来喝酒倒是勤快!……”
我和陈旭赶紧把小瘦老师扶到屋里,折身就跑。实习聚餐第二件大事,就是把实习班主任灌醉了,他老婆后来找到学校,口口声声要跟小瘦老师离婚,两人差点厮打起来。
四十三 实习五,老师,能借我一百块钱吗?
人的一生分三个阶段,四条腿,两条腿,三条腿。四条腿是幼儿期,两条腿是盛年期,三条腿是老年期。从四条腿突然变成直立行走的人,相信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的痛。
晚上我们去查学生宿舍,发现有一个宿舍门关得很紧,推一推居然还锁上了。那个班刚好是文轩管的,他就上去拍门。过了好久门才打开,开门的小男孩边把头探出来边就咧嘴笑了,脸上是禁不住的兴奋表情。
文轩觉得很奇怪,就往进走。他嗅一嗅,没有酒味,但是有烟味。地上摊了几张报纸,很显然是刚有人在地上坐过。数一数,这个宿舍有十二个人,还有好几个其他宿舍的在这里凑热闹。‘哎,你们干嘛呢?’文轩忍不住问他们。那十几个小孩互相看一看,也不说话,只是使眼色。文轩上去就把舍长从被窝里拉起,边拉边就有东西从被子里掉出来。一副扑克牌和三包烟,其中一包已经抽了大半盒了。
‘好哇,你们,抽烟还打牌?这些东西我没收了啊!’文轩假装生气,语气严厉地说。其实文轩和这个宿舍小孩的关系特别好,大家经常一起疯闹,下课一块打球,文轩就像他们的大哥哥一样。‘这些东西是违反校规的,你们不知道吗?’没人吭声。
‘老师,你来吗?’另一个小孩突然问文轩。文轩一时愣住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顿了一顿,说:‘我不来,这些东西我还是要没收。’那几个小孩看文轩语气好像和缓了一些的样子,就一齐扑上来抢。然后就是十二个人都上来抢,宿舍乱成一团。我们看那情形实在闹得不像话,就进去把那几个小孩扯开了,然后我就黑着一张脸对那些孩子说:‘这些东西一定要没收!你们不要以为文老师好欺负,你们一个一个,赶紧睡觉!明天我就把这些东西上交学校!’我几句话说得他们鸦雀无声。然后我们就拿着这些东西往外走,我能感觉到有几个小孩用很厌恶,但是又畏惧的眼神盯着我,目送我们走远。
过了几天,课间十分钟的时候许飞发现他们班一帮四五个孩子聚在一起,好像在读一本书。他悄悄凑到后面一看,是一本黄色漫画。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上面全部都是变态性行为。虐待狂,群P……画面夸张而丑陋,看起来像是日本漫画。许飞一把把书扯出来,当场就把书撕得粉碎。虽然我们和学生关系都很好,但老师就是老师,一定要在必要的时候严肃,以免失去威慑力无法管理班级。
有一天半夜,我们宿舍楼外面有哭声,听起来很是伤心。马萧打开窗户向下看,一个学生蹲在我们宿舍楼外,头埋在膝盖里,身上穿得很单,书包放在脚边。他赶紧下楼,问那个学生怎么了。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从窗口传进宿舍:
马:你咋了?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
生:老师……妈妈不要我了……
马:那你爸爸呢?你是住宿生吗?
生:……爸爸也不要我了,他让我去找妈妈……
马:你在学校住宿吗?
生:我不住宿,天天都要回家……
马:那你今天怎么没回家?你爸爸没来接你吗?
生:他不要我了……他让我去找妈妈……(开始嚎哭)
马:那你妈妈呢?
生:……(哭得哽咽,无法回答)
陈旭听不下去了,就伸头出去喊,把他带上来,先在这过夜再说。马萧就把孩子带上来。一个怯怯弱弱的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短了一大截,鞋子脏的不像样,脸瘦的尖尖的。他看一看我们,用手抹了抹脸。
晚上将就过了一夜,第二天马萧带他去找爸爸,他爸爸正在隔壁打麻将,跟对家争得脸红脖子粗。马萧跟他讲他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他还瞪马萧一眼,嫌他多事。他把手一挥,说:‘找他妈去,我不管。’
马萧又把孩子带着去找他妈妈。他妈已经嫁到另外一家,敲了半天门才开了一个小缝,说:‘找他爸爸去,判给他爸爸了。’然后门就砰一声关上了。后来没办法,马萧把学生送到了教务处,主任赶紧给学生找了点吃的。
实习进行到半个月的时候,有一天一个小孩突然问阿三:‘老师,能借我一百块钱吗?我知道你有。’阿三非常尴尬,就问学生:‘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学生说:‘你借给我就行,我一定还你!’阿三从裤兜里掏,把身上所有零钱全部给他,他看了一眼,还嫌钱少的样子。后来一直到我们走,他都没有给阿三还钱,就像从来没借过钱一样。
十几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一切都在模仿大人。好的,坏的,可怜的,可笑的。所有的大人,无论是家长也好,老师也好,亲戚朋友也好,在孩子面前最好注意一点,不要污染祖国的下一代。
我们和一群孩子在贫苦的生活中度过了一个多月,然后在学校的早操比赛中离开了这个县。当大巴车来到校门口,我们把行李一一往车上扔的时候,有刚比完赛的孩子追出学校,围在车下面扯着我们的手不让我们走。还有孩子站得远远的,不断地抹眼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车子扬起一阵黄土,中学变得越来越小,跟着车子追的孩子也逐渐消失不见。我们的实习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四十四 跳蚤市场 人山人海
人,总是喜欢有个家。无论大家小家,砖砌的家木制的家,只要有个家,心中就有牵挂。当一个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或卖掉,只能提着一两包细软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行走,心中的感觉总是相当复杂的。
记得我还是新生的时候,第一次见大四毕业生在满校园摆地摊卖东西,觉得既惊奇又鄙夷。就那几件旧东西,有什么好卖的,直接扔了或是卖给废品收购站不就得了,至于坐在地上让行人扫来扫去吗,也不觉得丢人。一晃眼,我也已经大四了,六月二十七号就要离校,现在已经六月四号了。最后的一个月,突然觉得很不习惯。
以前学校摆地摊的都是学姐学长,我不太认识的人。现在摆地摊的要不就是同班同学,要不就是兄弟的女朋友。我是不准备摆地摊了,但是阿三他们几个几乎每天都要去后操场的跳蚤市场。小杰卖他的碟片,健身器材和杂志;阿三陪吴波澜卖书;锥子陪葫芦卖衣服和小饰品。
大学城这个地方平时远离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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