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餐中,工作为重的康子谦与周仁俊专注于讨论眼前的公事上,而原本想见习的周仁杰一见到丁以澄,就把来这儿的目的全给忘得一千二净,满脑子只容得下眼前这位国色天香的俏佳人。
对面投射而来的热切目光,令丁以澄坐立难安,她一直极力忽略,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那道明显的爱慕眼神,赤裸裸得救她难以故作镇定,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偏偏专注投入于公事商讨中的康子谦,却不曾留意到她的窘局不安,而她又深怕惊扰了他,于是费力地隐忍着。
除了暗传情意之外,周仁杰更有意无意地碰触她,虽然不含轻佻与调戏意味,只是单纯而含蓄地表示好感。但丁以澄还是受了惊吓,除了康子谦之外,她不习惯与别的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就算只是轻轻覆上她的手!她惊慌地抽回手,下意识依向康子谦的身边,寻求依靠。起初,康子谦并不在意,直到周仁杰不放弃地想再度示好,她吓得环抱住康子谦的手臂,整个人缩向他。康子谦皱着眉,没有多留意她惊乱的神色,视线移向圈住他的那双手,不悦地拉了下来:“以澄!”“我……”她知道他不高兴,也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很丢他的脸,但是……她是真的不知所措呀!除了向自己的丈夫求助,她不晓得该如何做才不失态。康于谦也没再深问下去,徼推开她,拉出适当的距离。即使是夫妻,也不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像对连体婴!他一向把自己的角色分辨得很清楚,出了房门,就不该把卿卿我我的那一套也搬上台面,尤其是在谈公事的时候,丁以澄也是出身名门,更应晓得合宜得体的应对。更何况严肃的他,向来就不是个热情的人,这点丁以澄十分清楚。
可是,当她不知不觉中又往他身上黏,并且慌张得打翻了水杯时,他的眉宇再度蹙了起来:“以澄,你怎么回事?”
“我……”迎视他那双带着责备的目光,丁以澄有口难言,委屈地轻咬着唇,垂下头去,用蚊蛄般低不可闻地道,“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不是一个“糟”字可以形容,很丢他的面子,他恼怒是应该的。
“别怪令妹,杯子是我不小心碰翻的。”周仁杰见佳人受了委屈,赶忙挺身相护,就怕康子谦责怪,令她难过。
康子谦扬眉望去,再看了看她笨抽地擦拭桌上的水渍,而周仁杰怜香惜玉在一旁帮忙,还温柔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害她再度惊吓得差点弹跳起来。
是这样吗?这是她失常的原因?康子谦蓦然了解,若有所思地望住她。
若是这样,她为什么不说呢?
丁以澄无法理解康子谦深沉的凝视是何含义,于是正襟危坐地不敢直视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先回去吧!”
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传人耳畔,她微愕地仰首看康子谦:“你——”
中途退席,不是很失礼吗?
“我说回去。”康子谦没有多浪费个字,神情坚定,不容转圈。
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愉快。她怯怯地低应:“好。”
忍住不让悲然酸意涌上眼眶,她尽可能地以最不失礼节的方式告别,在泪雾弥漫眼眸之前离去。康子谦一定是认为她不知轻重,丢尽了他的颜面才要她寓去吧?
她很想自我安慰、要自己别往这个方向想,但偏偏这就是不争的事实,临去前,子谦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在生她的气!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随着点点的伤心泪,一一倾出心中的委屈与悲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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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家中,康子谦绝口不提中午的事,虽然他们一向“相敬如宾”,但今晚的气氛却异常的沉默,充斥两人之间的,是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寂静。而去探视子媳的雷青萍,此刻正享受着含饴弄孙的乐趣,乐不思蜀地连晚饭也没回来吃,所以,整个餐桌上只有相视无言的他们,少了替他们打破凝滞、活络气氛的人。
而现在,康子谦在起居室看报纸,她在卧房。踟踬了许久,她就是提不起勇气走上前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让自己多想,举步走向他,否则怕又要胆怯地退缩了。
“子谦。”她轻唤出声。
他自“财经版”中抬起头,无声地等待她的下文。
“今天中午……我并不是有意的,如果说……这令你失了颜面……我……”
断断续续,他总算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这并不是我或是你能够预料的。”他平缓地说道。
也就是说,他没有理由因此而责怪她什么。,丁以澄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不安地扭着衣角:“你……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真的……”
她在向他道歉?
康子谦盯住她柔美、如今却一片凄迷的小脸,有些愕然。受了委屈的人该是她,不是吗?她道什么歉?
他为什么不说话?还在气恼她吗?丁以澄头垂得更低了:“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以后,我会尽量不与你一同出现在公司或其他重要场合。”这是什么对白?康子谦发觉自己竟然有点想笑,如果不是她神态悲戚与口吻满是伤怀的话。“你是我的老婆,不是情妇,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你有必要这么贬低自己吗?”如果他没有记错,他从未说过她令他丢脸之类的话,不是吗?“但问题是……我太过笨拙,不懂得如何优雅得体地应对一切……我本来就不该出现,还给你带来困扰……”。他难道不是这么想的?“没有这回事。”他皱着眉头否认。
“但你要我先离开……”想到这里,她心中仍是忍不住一阵凄楚。
“你并不想待下去,不是吗?”
一开始,他没有解释他们的关系,若在那当下开口澄清,那就太尴尬了!可是,让人家当着他的面向他的老婆献殷勤,那画面又很可笑,最好的方法便是她先离开,没想到她竟多心了。的确,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这么想的,但他确实不会有过这样的想法,更不觉得他温婉娇柔的妻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这样吗?”她半惊半疑地看着他。
“不然呢?”他不是一个会介意别人眼光的人,当然,也就无所谓丢不丢脸。就算今天他的妻子上不了台面,他也不会在意的。
“这件事别再提了。”他不想老是绕着这个无聊的话题打转。
“那……你没生我的气?”她小心翼翼地问。
她没错就好了,何必管他生不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别人的观感呢?”他突然问。
人是为自己而活的,她却总是以他人的感受为感受,她就不能偶尔也有自己的喜与怒吗?“你不是‘别人’……”她低低地道,想说明,却因过度的羞怯而难以启齿。“那又如何?你是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依附我才能活下去。”过度的迁就,使她几乎汲了自我,虽是为了他,他仍不苟同。“但……”因为她的灵魂是为他而跳动,于是所有的悲喜全因他而牵动……他不喜欢这样吗?她星眸轻敛,悄声道:“我知道了。”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晓得,她“知道”,但不等于“理解”,她仍是只会无条件盲从他的每一句话,此刻仍是。这大概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二十世纪未的现代,若非是他相处三年的妻子,他实在很难相信,还有女孩子能“三从四德”到这种程度,活似千百年前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事事惟夫命是从,柔顺得连个“不”字都不会说!他真佩服岳母,不晓得她是怎么教育她的。反观他的小姨子丁以宁,虽然没太多相处的机会,但也足够他了解她与自己的妻于是完全南辕北辙的性格,“柔顺”这个字眼她大概八百辈子都不认识!率直敢官的她,就算嫁了人,也未必会事事依从丈夫,搞不好还会反过头对老公大演茶壶姿态呢!明明是双胞胎,个性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有时他会想,这对双胞胎在出生之前,是不是商量好了,所有的柔性因子全归丁以澄,而刚直性子则由丁以宁包办?人人尽说她俩相似,其实在他看来,她们完全不像!
那双眼睛便是最大的区别,爽朗俏皮的丁以宁,不若丁以澄有一双柔和纯净的似水明眸,望着它,能让他心灵莫名的平静。算了!反正也习惯了,他再度将心神拉回摊开的报纸上头。
第三章
所谓的夫妻,好像只是一连串的习惯加总起来的统称。
三年夫妻,所得到的结论竟然只有这个,不禁令人有点泄气,偏偏,它是不争的事实。
于康子谦而言,丁以澄好似只是个理所当然的存在体,让他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这个人是他的妻子的事实。随着“妻子”这个名词而来的一切,他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它,好似生来便是如此,没有费心去“感觉”它,更不会将心神花在留意它、正视它上头。
严格说来,就某方面而言,他对丁以澄是全然的忽视!一直以来,用心去融入对方人生的,只有丁以澄,她了解他的个性与惯有的处事准则、他的沉稳内敛与严峻漠然,懂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分神情所表达的含义,清楚他所有的生活习性,将他的悲喜融人她的,但他似乎不然。对她的定义与认知,他永远只有两个字——妻子。
性格中的沉静温和,让丁以澄不会强烈索求什么,这是否也是造就他长久漠视的原因之一?挂了电话,她面对着一室的冷寂,暗暗叹了口气。
他刚剐来电告诉她,今天也许会晚些回来,赶不及回家吃饭,要她和妈别等他了。他们之间能说的,好像懂只有这个。没一会儿;电话再度响起,她直觉认定是康子谦忘了交代什么,拿起话筒便追:“子谦,你忘了说什么了吗?”“说什么?我爱你吗?”一道戏谑的女声涌现她的耳畔,“我说小澄,你心里难道就只有老公吗?”“小宁?”丁以澄讶异地喊出声来。
“刚才和老公情话绵绵,意犹未尽喔?是不是他忘了跟你说我爱你,令你耿耿于怀呀?”“小宁,你别取笑我了。”丁以澄羞窘地低声道。谁会知道,康子谦从来不会对她说过任何一句近似情人间的感性话语?更别提那句“我爱你”了,“怎么会想到要打电话来?”“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丁以宁大惊小怪地嚷嚷,还加重了“你”这个字的语气。自结婚之后,她和丁以宁的生活圈子产生差异,所以庆祝生日的方式,便改为一个人订为公历生日,另一个则为农历,而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她没忘,她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邂逅了康子谦,注定了今生的爱恋,那是她此生最重要的转变,她怎么可能忘记?
“不介意我们当个超大电灯泡,夹在你和你亲亲老公之间吧?”她已经两年没和丁以澄一起过生日了,一开始是因为人家正值新婚燕尔,卡在中间,破坏他们罗曼蒂克的气氛太缺德,“委曲求全”了两回,他们新婚的热度该退了吧?老是玩两人世界多没意思,她这个“另一半”可不是当假的,才不打算永远让出姐姐,让康子谦霸住姐姐呢!
“我们?”丁以澄不解地问。除了丁以宁,还有谁?
“当然是大哥那个老头子。”
“丁以宁!你说谁是老头子……”
“我没说老不死的,就很给你面子了;”丁以宁不甘示弱地回嘴。
听着另一头隐约传来的叫骂声,丁以澄好笑地摇摇头:“你们现在在哪里?”
“门口——你家门口,替你看门。”
“啊?”丁以澄一听,立刻丢下电话跑去开门,果然看到门外的丁以宁朝她展开亮丽的笑靥,一手还抓着大哥的手机。“拿来啦!电话费很贵的。”
“小气巴拉!”丁以宁轻哼一声,不屑地将手机丢还给大哥丁以白。
“大哥、小宁。”
“嗨!小澄,生日快乐。”丁以白张大双臂拥抱她。
“谢谢大哥。”
“放手啦!老头!换我抱了。”丁以宁哇哇大叫。
谁理她!
“不介意我们锦上添花吧?”丁以白提起蛋糕,在她眼前晃了晃。
事实上,他们是在雪中送炭。
丁以澄无法说明,只好扯开话题:“先进来再说。”
“咦!你的亲亲老公呢?”丁以宁环顾空无一人的客厅,最后将疑惑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他公司有事,会晚点回来。”
多年的双胞胎默契,令丁以宁开始拧起眉,并不接受她过于轻描淡写的解释:“别告诉我,他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丁以澄苦笑。他并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一天,也从来没想过要知道,又何来“忘了”?
“小宁,别这么小题大作,又不是多重要的日子,他以公事为重,也没什么不对呀!”
但,这并不能让丁以宁成功地释怀,她的眉心反而蹙得更深:“你要是瞒得过我,我就不是你的‘另一半’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去年、前年也是这样过的吧?
他根本没把这个日子放在心上?还是他没放在心上的根本是你?”
“我……”丁以宁的话刺痛了她心灵深处最疼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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