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走过来,却一点也不笑:“猪,你又不回啊?为什么?”老鬼也说:“就是,一个人你受得了吗?”
“不是还有莲花陪着我吗?”我懒洋洋地说,“你们真烦。”
小猴儿也问过我,我说我不回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最后终于只轻轻说了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就转身走了。
他奶奶的,他居然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我习惯了我们如今好似陌生人——比陌生人好一点,但那曾经熟悉的过往,却如一缕清烟飘在空中,说有也有,说无也无,只是这么平静的,平淡的,心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却也在风中打了几个圈,说散就散,似乎找不见了。
老鬼停下手里收拾的东西,在我床边一屁股坐下来,说:“老猪啊,你想躲着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那可不行!我也不回了!”
我哈哈一笑:“真是知朕莫如汝啊!我要去勾搭帅哥你咋知道?”我假意叹口气,“好吧,就算你一个。”
三三哼一声,说:“有多的给我留一个……”
我们一起啐她:“呸,小杨花!有杨剑还不知足!”然后我回头看老鬼,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也有吴明的,看来你是个大杨花……”
“那我是什么?”波波来凑热闹。
我们三个互看一眼,异口同声怪腔怪调地说:“糟——糠——”然后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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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朱古力的酒吧(9)
可不是,波波虽然有了李白,可追她的男生从来就没有少过,比李白优秀的也大有人在,可她就愣是一点不动心。我们都开玩笑地说李白不就是个死唱歌的吗,看来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吉他随木头啊。波波也从不生气,只是以大姐大的风范微微一笑,说:“你们小屁孩懂个啥……他迟早会出头的。”
“等他出头你也成糟糠了……电视上都这么编的。”我们这样诋毁李白波波也不生气,只是自信满满地说,你们就等着看吧。
我不回家是有原因的,而老鬼居然就真的贼讲义气地陪着我也不回了,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尽管我知道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吴明家就在西安,这回这两个小鸳鸯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就只剩下我和老鬼两个了,虽然冷清是冷清了点,可是爽啊,整天整晚地疯闹也没人管,搞几斤鸡爪,几瓶啤酒,几包瓜子花生,有时把其他宿舍几个不回家的女生也叫过来,喝酒聊天唠嗑,讲讲心事,听听八卦,醉了就耍耍酒疯,那个逍遥自在,宿舍楼的楼顶都快被我们几个掀翻了。
我和老鬼互相说了不少心事,她说她和吴明,我说我和小猴儿,两个女人唧唧呱呱好像总也说不完。吴明把他们家不用的小电饭锅拿来了,饿的时候我们就用那锅煮方便面吃。老鬼和吴明在外鬼混的时候,我就自己去网吧和酒吧,或者逛街,顺便看看有没有零工可打。
老鬼说她和吴明现在也不过是亲亲嘴,再互相用邪恶的爪子纯洁地掐掐摸摸,我嗤之以鼻,都开摸了还纯洁?老鬼说你懂啥,我们是为了彼此更深入地了解……我哈哈一笑,立时来了兴趣:“是不是你太猴急了,把人家小处男吓到了啊?”
老鬼说:“切,才不是。是我不愿意。我总觉得……觉得好像缺点什么。哪像你们,三下五除二,感情都还没发展起来呢,就先赤诚相见了。”
我辩白说,谁说没发展起来?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老鬼不屑:“你说发展起来就起来了?那好我问你,猴子为什么不来找你?”
我张张嘴,倒一时真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回她。老鬼说:“这不,你不敢说了吧?他真爱你吗?既然爱为什么不来找你?”
“我……可是……那我也没去找他啊!”憋了半天我才想出这么一句。
“那倒是……”老鬼故作深沉地摸摸额头,“你好像是挺喜欢他的。可你为什么也不去找他呢?唉你是真喜欢猴子吗?废话……你们都那样了你肯定是喜欢他了。”
总之我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一晃都快半个月了,我俩在宿舍都快呆得浑身长绿毛了。我俩一合计,西安好歹也算是个旅游胜地,不如去哪儿玩吧?
不过在去哪儿的问题上,我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我想去华山,老鬼要去看兵马俑。我说那用泥巴捏的像有啥好看的,等以后我有时间给你捏几个,老鬼说人家是两千年前的好不好,有内涵!一座破山有什么好爬的,我在四川见得多了,一出家门抬眼就是山!
两个人正在那争论个不休,电话铃响了。这都放假呢,谁还打电话来?我想该不会是我妈吧,于是跟老鬼说:“你接吧。”
她接了,说了几句,还是递给我:“找你的。”
“喂?”我刚小声地哼一声那边已经连珠炮似的开轰了:“小容啊?你个要死的咋不回家呢? 啥,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美丽啊!我回老家了,你却没回来!你等着,我去西安看你!哼,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你看我去了怎么收拾你吧!”
电话挂了我都差点没回过神来,这死妮子,说话的速度太快了,都不带喘气的。回过神来我就跳起来了,哈哈哈!看我对天狂笑的样子,老鬼疑惑地问:“猪,你咋了?吃春药了?”
我抱住她吧唧就亲了一口,老鬼颓然地在床上坐下来,摸摸脸上被亲的地方,说:“看来真吃了……我今晚得小心点。”
第十四章 美丽的暑假(1)
尽管我已经假想了几百次美丽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了,每种情景又都假想了好几百遍,各种千变万化的可能性我都设想过,虽然她现在算是都市里小高跟鞋小西装白领一族了,我也看过她的照片,我能想象得到——但当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校门口时,我还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仅是我,连老鬼的眼珠子也快掉下来了,她碰碰我,悄悄说:“猪你搞错没?这来的到底是你的姐们儿还是哥们儿?自己来不算还带个小拖油瓶?虽然管理大姐不在了,但你也不能胡来啊……”
我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废话!瞧人家那胸,响当当的,不信你去捏捏。”
说话的工夫我们的刘美丽同学已经英姿飒爽地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哈哈笑了几声,说:“花小容啊花小容!啊,花小容!来,婷婷,叫姐姐。”
她手边那个还没有我们膝盖高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又怯生生地对我叫了一声:“姐。”
我立马就要哭出来了。美丽看见我哭丧着脸拍拍我的肩,说:“干什么嘛!换个表情!看见你亲妹妹都一点不热情!”
许是看见老鬼张着个能塞进个大鸭蛋的嘴和我黑黑的脸,美丽又说:“嗯你看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好啦小容,是张姨知道我要来西安,才托我把婷婷带过来的。她的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这一个疗程了,但她和你爸又忙,抽不出时间,就让我带她来了。”
老鬼在一旁打哈哈:“那个……没事……反正我们宿舍要别的没有,床有的是!”
我用力揉揉自己的脸,觉得揉巴揉巴揉成一个笑脸的形状了,便蹲下身去看着婷婷,又很亲热地拉起她的手,说:“婷婷……”没想到还没等我说出个啥来,婷婷已经迅速抽回了手,并且脸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美丽忍俊不禁,说:“老花啊老花,没想到现在你混得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唉可怜啊……”我哼一声说:“是啊,哪像您老人家,现在穿得连裤衩都比肚脐高了,头发却比男人短了,站那街上一看,人全吓跑了,以为人妖出来了!”
婷婷是三岁那年发现眼睛有问题,时常看不清东西,看了很多医院也跑了不少地方总是断断续续不见好。听到西安有一个专治眼疾的老中医,这才又跑来西安。我还是很同情这个小姑娘的,我曾听到有人说,那是因为张阿姨生她时年龄已经大了,先天不足,现在听到那中医真的治好了她的眼睛,我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可是……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可是呢?
不管怎样如今她既然来了,我这个半姐姐还是要尽责任的。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美丽便负责带她去看医生,看着那老中医给小小的她针灸,那么长的针哟,扎进去她居然哭都不哭一声。趁小娃娃不在的时候,美丽说这都好几年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和解了吧?
我说我从来都不想怎么样啊,美丽说得了吧你,你爸一说要搬走,你连他电话都不接了,干吗啊?小容不是我说你,你爸他已经离婚了是不是?他又结婚了是不是?他总得有自己的生活吧?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烦躁地说:“你懂个球……就你高咋的,戳那说话你也不嫌腰疼……”
美丽看我一眼,说:“哈,好,我不懂。你现在大学生了,天之骄子,啥时候被煮煳了都还自得地在那锅里蹦■呢。”
我想啐她一口,想想又忍回去,我说:“我才知道你是干嘛来的,原来你是来给我爸当说客来了。”
第十四章 美丽的暑假(2)
“我才不是呢,”美丽说,“我是这次去接婷婷的时候看到你爸,看到他头发都白了,觉得他太可怜了。”
“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他……”我嘟囔了一句。
不过没花多少工夫我就和小娃娃建立了良好而亲切的同盟关系——在我带她去吃肯德的那个鸡和冰淇淋之后,倒是不理美丽了。因为美丽不知从哪听来的歪理论,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凉的东西,坚决拒绝我给小娃娃吃冰淇淋。我说大姐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热的天不中暑就算不错了,别听她不懂在那瞎掰,婷,咱吃!甭理她!气得美丽直翻白眼。
我们带她去大雁塔前的广场玩,又去看附近那些铜铸的古人雕像,小娃娃很稀罕那些塑像,如果不是我们拉着,只怕就要爬上去去扯那些假人儿的胡子了。旁边有个男娃娃在玩电动车,她站那看了半天又眼馋上了,颠颠地走过去要和人家一起玩。人家不肯,她居然一点不逊人家比自己高一头的,伸手就去抢……我赶紧把她抱回来。
美丽呵呵笑,说:“到底跟你有血缘关系啊,老花家那点劣质基因全遗传上了。”
我不示弱:“你优质,你优良品种,也不知道谁小时候跟馒头抢鸡腿吃,抢不着还要翻脸揍人家……”
“说我,你还把泥巴塞小猴儿的嘴里呢!还逼人家不能回家告状,啧啧……”
“你还脱人家裤子呢!”这回是我俩异口同声。然后我俩对看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在一边玩耍的小娃娃,不约而同地说:“婷婷,到姐姐这儿来……”
“婷婷啊,”我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大姐姐正襟危坐的样子,问她,“你在家都和谁玩儿啊?”
没想到小娃娃一脸不开心地低下头,说:“现在搬家啦,我都没伙伴儿玩了……”
我和美丽对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那贼辣辣的失望,美丽不死心,说:“没关系,以后总会找到小伙伴儿玩的,啊?”
小娃娃抬起头,又开心了,说:“妈妈让我跟楼下的小弟弟玩……”
哈哈哈……我忍不住狂笑三声,小娃无辜地抬头:“姐姐,你怎么了?”我说啊哈,姐姐没啥,姐姐教你回去和小弟弟做游戏……
我和美丽像两个狼外婆颇有耐心地对小娃娃谆谆施教了一番,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听明白了没有。然后美丽看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老花啊,没想到长到这么大你还是这么堕落,这么没有追求,你让我很痛心啊!”
我也很认真地握住她的手,说:“老刘啊,乌鸦落在煤堆上——都一个色儿,谁也甭嫌谁黑,既然都彼此彼此了,咱们共勉吧!
美丽更用力地捏着我的手,捏得我生疼,极其郑重地说:“共勉共勉!如今我们终于有了接班人,老身是相当的欣慰哪!”
“你说她要是回去真脱人家裤子,会不会也跟你一样,挨顿胖揍?”像想起什么,美丽又说。
“不会啦,她比我命好,我爸就不会揍人,张阿姨就更不会啦。”我说。
待了一会美丽又说:“小容,你觉没觉得,还是小时候好哇。”
我看着一旁小娃娃玩得不亦乐乎的那样儿,不由脑袋也耷拉了下来,说:“是哇。”
一周后张阿姨来了西安,把婷婷接走了。走的时候我倒还真有点舍不得……张阿姨说小容啊,你爸是想来的,但实在是抽不开身……我这也是好容易有一两天的闲工夫才赶紧来接婷婷,否则老是麻烦你和美丽也不好……
婷婷走的时候竟然赖在我身上不肯下来,张阿姨有点吃惊。我拍拍她的小脑瓜说婷婷乖,等下次来姐姐再给你买肯德的那个鸡……张阿姨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们,说:“小容,有机会去看看我和你爸的新家吧……”我垂下眼睛,本想装作听不见,可三双眼睛都一直在盯着我看,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