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我急忙问他。小军官虽然醉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却没忘保密,他说,我已经违反纪律了,这个不能再说了。我不甘心,又问,到底有多严重?说着,我便又向小乐使眼色,小乐虽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关心海军的事,却仍旧对小军官发起了淫威,她揪着小军官的耳朵,大吼,说一说你能死啊!小军官迫于小乐的压力,只好说,这件事要多严重有多严重,要不是军委首长临时变了计划,恐怕就要不幸逝世了。我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小军官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了。
吃完饭,我打电话给张扬,问,你姥爷出事了?张扬只笑笑,说,哦,我姥爷完蛋了。我忙问,什么事,严重吗?张扬叹口气,轻描淡写的,说,在演习的时候,两艘军舰一起将主炮瞄向旗舰,并同时走了火,你信吗?我一愣,你怎么办?张扬苦笑,说,我已经从军校退学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张扬的姥爷虽然垮台了,但并未影响到张扬爸爸的仕途,他还是安稳地坐着副市长的宝座。张扬离开军校之后,就在家猫了两天,正好他的一个朋友在浮山校区附近开了一家网吧,便给了张扬一个董事头衔,其实,也就是拿钱买个保护伞。张扬时常来网吧照看一下生意,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开着朋友的宝马Z4小跑车四处逛逛。
这天早上,我心情不错,便打电话给张扬。哥,在哪儿?张扬打着哈欠,说,在网吧值班了,刚睡醒。我嘿嘿笑着,哥,带我出去转转吧。张扬爽快地同意了,说,我开车去你楼下接你。我赶紧说,别,我去网吧找你。不能让小乐发现我有这么富贵的哥,免得泄露韩雪佳扮猪吃老虎的玄机,我想。我给马可发了条中午不一起吃饭了的短信,便一溜烟去了网吧。谁知道,张扬正热火朝天地玩着CS,叫都叫不动。张扬狂迷这个游戏,兴趣上来了,遇到网吧爆满,他恨不能硬把人家上网的人给拉下来,说,来,你休息一下,让我玩一把,今天算你免费!张扬一玩起CS,就不管不顾了,他给了我一张上网卡,不耐烦地说,这卡给你,以后可以来免费上网,你先上一会儿网,我再玩几把咱们就走。我气嘟嘟的,便扯过一把椅子,开始上网。让我更生气的是,我邻近的一个男孩子,老盯着我的屏幕,我开一个网页他看一眼的,特惹人讨厌。我怒了,便扔掉鼠标,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直到把他吓跑。这个时候,张扬怒吼了起来,网管,有人玩CS作弊!你给我查出来,把他撵走,咱不做他生意!说着,他就甩掉耳机,带我出了网吧。
干什么去?张扬戴上墨镜,发动了车子。我厚着脸皮,说,去西镇买臭豆腐。张扬险些气炸,骂道,买个臭豆腐也要我开宝马去送你?我嘿嘿笑着,可以省两块钱的公交车费。张扬不再理会我,便开着小敞篷车上了香港东路。说实话,这两年,我时常坐张扬的车出去兜风,他开车,我放心。当然,我是说他不喝酒的时候。张扬喝上酒,把生死置之度外,在大街上狼奔豕突,一路狂飙的时候,还不如老K呢。老K至今没有驾驶证,大姨父也没有给他买车,老K便盘剥凯联集团的那帮小经理们,四处借车开。虽说一直没有出什么事儿,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老K一直在憋着劲儿,就等我去坐他的车,然后呢,拉着我一次撞个狠的,送我去西天。毛主席说,我们青年人朝气蓬勃的,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落山呢。老K一天拿不到驾驶证,我一天不坐他的车,毕竟,生命诚可贵。你哥呢?张扬问,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他了。在忙学校的网站,听说过一阵子还要出海去实习,我嚼着花生米说。他没给你再弄个小天使嫂子?张扬笑着说。没,我哥现在一听到小天使,眼皮就乱蹦,我笑嘻嘻说,哥,你没找个女朋友?张扬哈哈一笑,说,我正学习“###”,不近女色!
到了西镇,我先吃了两块钱的臭豆腐,临走,又买了五块钱的打包带上,这里的臭豆腐非常有名气,闻着奇臭,吃着特香,一般人都不敢享用。小时候,我每次威胁白静,都是拿一块西镇的臭豆腐,往她脸上抹,直吓得白静昏飞魄散。张扬也不喜欢臭豆腐,他早被熏得头疼不已,气得捏着鼻子直骂我,说,大老远的,就来买这玩意儿?不够油钱的!我特讨好的,夹起一块臭豆腐给他,哥,你尝尝,可香了。张扬登时退后八米,一个劲嘟囔,我真纳闷儿了,中国有了臭豆腐,怎么还费那么大劲,搞什么原子弹?!我收起臭豆腐,哼,不吃拉倒。想当初,慈禧太后,这么伟大的一个老婆婆,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就爱吃臭豆腐,这是多大的魅力!我琢磨着,她就是把银子都用来买了臭豆腐,没钱再给北洋舰队,结果甲午战争,我们就被日本鬼子打败了。
回到宿舍,我刚把上网卡送给了白静,想让她去上免费网,白静就尖叫,臭豆腐!顿时,整个宿舍的人一起尖叫着捏上了鼻子,大家围过来就是一顿推搡,把我连踢带踹的,赶上了阳台。赵小乐隔着玻璃窗对我大吼,韩雪佳,你不把臭豆腐吃完,甭想进来!小药罐则一个劲干呕,抱怨说,真是熏死人了!我特委屈的,蹲在阳台上吃着臭豆腐,心说,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大概,臭豆腐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不过,我还是给马可留了四块臭豆腐。这个兴许可以用来威胁他呢,我想。中午我正睡觉的时候,我妈打来一个电话,几分钟下来,我便损失了十万元人民币。经过几年的省吃俭用,我的银行账户上已经积攒了十二万,我妈说,给你留两万,这十万块替你攒着做嫁妆。我懊恼地放下电话,心想,说给我攒嫁妆,肯定是家里的蜂产品加工厂又缺钱了。不过,想一想每个月我就能再攒五千块,在青岛已经是个高级白领了,我这么纯朴善良的一个小女孩,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于是,我又喜滋滋笑成了肥狐狸。
下午下课,我便告诉马可,一起吃晚饭吧。许景杰弃权之后,马可向我递交了辞呈,不再担任我的假男朋友。虽然我已经批准,但我还是舍不得这个大玩具,便继续缠着他。为了讨好他,我还假装对物理感兴趣的样子,让他给我讲物理趣事,马可这人也实在,心眼特死,他还当真就给我讲起了“爱因斯坦光子箱”、“麦克斯韦妖”、“双生子佯谬”……让我叫苦不迭。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头都听炸了,真恨不得咬舌自尽。我忍无可忍了,便给他胡乱打岔。他正一本正经的,给我讲着“光速潜水艇谬论”,我就打断他,老坐,毛主席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马可一愣,看了看打着哈欠的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想听他的这艘不一定上浮或沉底的潜水艇。他自嘲地笑了笑,便再也不给我讲他自认为有趣的物理了。
到了餐厅,我不再逼迫马可买什么好东西我吃了。以前蹭饭,我是想吃什么就要什么,现在成了自己人,便想着替他省钱,什么便宜吃什么,能省就省,而且慢慢的,我们便实行AA制了。老坐,这个贵,我不喜欢吃,我拖着马可离开了牛肉干窗口,去打炖白菜,并抢先自己打卡。我嘿嘿笑着,大学里第一次向别人露富,说,老坐,我比你有钱哦。他只是我老坐,虽然脾气好,但我也不该再厚着脸皮花他的钱,我想。打了饭菜之后,我便翻出西镇臭豆腐,想吓唬马可,谁知道马可的小眼睛瞬间瞪大,一把夺过去,几口就给吞掉了。我沮丧地说,本来想臭你的。马可擦擦嘴,说,不好意思,就爱吃这个。马可看着我舔完最后一个米粒,夸我说,真是好习惯,怪不得这么胖!我哼了他一声,背起书包,眼见天色还早,便说,老坐,我们去海边玩吧。马可点头,说,不错的主意。
黄昏的校园,铺着漫天的晚霞,一抹夕阳,也是饱和色。在校园广播的音乐中,我和马可向着几百米外的海边慢慢走着。老坐,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我问。马可笑笑,说,U2乐队的All I want is you。我点头,好听。我一高兴就拽着马可的手,硬拖着他一路小跑起来,却意外的,在校门口撞见了刘儒飞和他女朋友。他们刚买完东西回来,刘儒飞对我和马可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我没时间理会他,因为我听到校门口有人在喊着卖蛇,便拉着马可跑过去凑热闹。我挤进去之后,便瞪着大眼睛看篓子里的小花蛇,这让我想起了前几天跟着老K去吃的美味蛇羹,张嘴便问,这蛇是炸的还是炖的?卖蛇的人怒了,瞪了我一眼,不懂别插嘴,这是宠物!我臊得老脸通红,赶紧逃跑。马可顺手买了一份报纸,我们便沿着马路向海边溜达。为什么让我走马路左边?我奇怪地问。这样的话,人和车都是从你的前面过来,遇到什么危险,可以躲开,马可认真地解释说。老坐,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猜他肯定是天秤座。马可略一迟疑,天秤。我暗笑,果然,不愧是个细心的天秤。老坐,你快看,宝马哦!我指着一辆宝马车大叫。马可有些奇怪,问,宝马怎么了?我嘿嘿奸笑,宝马的车灯也是好小,不过很精神哦!马可哼了一声,便使劲瞪大了眼睛,假装生气地说,眼睛代表我的心,眼睛越小,心情越好,当然,睡觉例外。
夕阳,染红暮色,海风,熏醉黄昏,水的恍惚,荡漾着光的迷离。我和马可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起看灿烂的晚霞。马可给我报纸,说,坐着这个,过会儿凉。为什么要来青岛?我问。想看海,马可说。上海也可以啊,比青岛好多了,我说。不,我喜欢小城市,有大海,有蓝天,马可笑笑,伸了个懒腰。就为这个?我坏笑着问。马可也笑了,叹口气,说,我以为她会来青岛。我拢着被海风吹散的刘海儿,问,真的没有找到?马可说,她应该是没有来海洋大学,不然,肯定早就找到了。也许是好心情的原因,马可罕见的,给我讲起了她的故事。这是一份纯真的初恋,纯真得像是一个童话。一提到她,马可整个人突然变得灵动起来,小眼睛闪着快乐的亮光,他滔滔不绝的,讲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并莫名其妙地发笑,就如同回忆一朵花的盛开。不过,马可终究不肯提她的名字,就像不肯提他们的分手一样,一切都是逝去的回忆,虚幻的幸福,稍一真实,便会碎掉。我突然感觉马可很傻,他在这里甜蜜地回忆着过去,而她又在何方呢?也许,她早已忘了马可。这让我想起了“薛定谔的猫”,马可不敢去看爱情的猫,只为留住它存活下去的希望……
以前的日子,我和马可也曾来过海边。马可总喜欢对着蓝蓝的大海,静静地站着,脸上是淡淡的忧郁,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想着他的心事,想着他的她。海风吹过,他的身上便飘洒着蓝色,剥落着忧伤。想什么?我问。她,还有自己,马可微笑着说。他的脸上并不常见那种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是很关心,他只微笑,甚至不肯在笑时露出自己的牙齿。也许,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
你说,现在还有人会一直等一个人吗?马可再次问我这个问题。我感觉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看得开,早已与他熟识的我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如实地说,如果找不到她,怎么办?马可只笑笑,也许能找到的。我追问,如果找不到呢?马可望着暮色中的大海,认真地说,我会很想她的。我想安慰他,便说,爱情不是一切。马可淡淡笑了,闭着眼睛,说,而是唯一。爱情不是一切,而是唯一,我琢磨了一下,不禁笑了,说,以后谁嫁给你,肯定倒霉。为什么,马可问。因为你心里有别人,我说,抹不掉的。马可一脸失落,便说,也许能找到的。
老坐,不要乱想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学的课文吗?我想逗他开心。什么课文?马可问。我嘿嘿笑着,便对着大海,背起了小学的课文,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背着背着,我自己都笑了,想起了纯真的童年。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背课文,我笨,总是记不住,老师就罚我抄了50遍,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忘了。马可忍不住笑了,说,我也记得一段,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舞;长江两岸,柳树开始发芽;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我们面朝大海,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好开心,回忆童年的趣事,总是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天色暗了,海风渐凉,我便和马可离开了海边。我们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的坐椅坐下,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人们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匆匆而过,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