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珏一向不耐烦戴那些首饰,也不喜欢繁复的衣裙。她一个人在的时候,虽说不能穿男装,但也是穿着宽松舒适的衣裙。就算在皇宫,水珏也是看着十分简朴——虽说头上的一根簪子就敌得过那些妃嫔满头的珠翠。
只是这是她自水靖登基后,第一次在京城的贵妇人面前出现。之前就算偶有出现,要么只是在少数人面前,要么只是惊鸿一现,并且都是正式场合,穿戴也很隆重。
李嬷嬷好劝歹劝,说一定要拿出公主的气势,不然那些以为公主好欺负好说话的人都会贴上来,到时候烦不胜烦。
水珏对盛装打扮才能彰显出气势,让人望而却步嗤之以鼻。李嬷嬷又劝到,总有些那么些愚蠢的人只会以外表度人。而一些人因为有身份,她们也不好拦,公主也不像搭理这些愚蠢的人吧?
水珏想了想,还是接纳了李嬷嬷的意见,仍由李嬷嬷无比兴奋的叫人把她打扮成一只花孔雀一样。
水珏看着那一面落地水晶镜,不由苦笑。算了,她也是为了去见柳子怡一面,也算是求偶的花孔雀?
所以水珏脸上表情不太好,连收敛许久的杀气都不小心冒了些出来,震得一干女眷不敢动弹,也是情有可原了。
水珏进来,虽说本朝对男女大防并不是特别注意。但男子们为了表示尊重,早就退了出去。水珏想见一见柳子怡都没得机会,不由更生气了。
当然,就更没人敢上来搭话了。
贾母被太妃拒了之后,还有些不死心,本来好不容易说动了贾政,把拘在屋里读书的贾宝玉带出来,说沾沾榜眼的喜气。她还想舔着老脸去跟公主搭搭话,她孙儿这么灵秀,说不准公主就觉得不错。公主若是对贾宝玉有一星半点好感,她也好继续递话给太妃。
贾母也算是无奈之举了,她也是真心对贾宝玉溺爱,才会为贾宝玉做那么多事。只可惜公主这么一打扮,气势又这么强,她连往上凑的胆子都没了。
而贾宝玉是断然不敢和在自家一样,带到女眷堆里,唐突了别人家的女儿,甚至冒犯了公主的。
她本想和公主说上话,再让贾宝玉给公主磕个头请个安——贾宝玉还小,这样应该没问题吧?但是现在这也没法办了。
贾母看着水珏身边的林黛玉,又想借着外祖母的身份和林黛玉说说话,但林黛玉一直围绕在公主身边,她也没好意思凑过去。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林黛玉刚才瞟过自己一眼,那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或许……太妃给林黛玉说亲的事,林黛玉已经知道了?
也对,林黛玉本就在宫中,怎么会不知道?
贾母突然觉得有些累。她一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似乎被林黛玉这一眼一下子戳破了,露出了内心的不安苍白。
或许很早之前她就错了,从贾敏开始中断和家中来信的时候她就错了。
她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85章
罢了罢了……贾母退到一旁,只专心的带着被她忽视许久的孙女们和相熟的太太们交谈。
趁着她还走得动,再帮帮她那几个可怜的孙女吧。好歹林黛玉也没公开和贾府撕破脸,和贾府两个当家的媳妇处的也不错。她那几个未出嫁的孙女,在外人眼中看来,也是有靠山的。
至于宝玉……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看着贾母不再偷瞟这边,林黛玉松了口气。
“她不敢过来的。”金锁小声在林黛玉耳边道。
林黛玉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
金锁叹了口气。听她母亲曾经说,她那姨妈有意为她和贾宝玉说亲的。只是她有着青云之志,对据说只爱在内维斯混的纨绔子弟并不感兴趣。倒是她母亲挺看重贾宝玉国公孙儿的身份,对这事有些热忱。
现在看来,史太君明摆着是中意林黛玉,她要真来了,还不一定能成。再说了,就贾宝玉那样子,已经分了家的人,就算不得国公府的人了。而且他读不得圣贤文章,只一心和姐妹厮混,而家中又没有其他进项,难道以后还靠她的嫁妆过活?
金锁越发觉得那姨妈不坏好心。
不过想着舅舅家在自己哥哥出事后的作态,她也对王家寒了心。
金锁还听说,薛蝌过继之后,王家居然没有派过一个人问候一下自家母亲过得如何。虽说薛蝌堂哥是个好人,母亲确实过得不差,但王家那作态实在是令人作呕。
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不能怪别人什么。只是她自己必须得振作起来,以后别想着依靠别人过活。
林黛玉和金锁心中各有思绪,水珏看在眼中,并不在意。小女儿家有些心思正常,只要能想明白就成。
水珏不耐烦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所幸都有金锁和紫云代劳。金锁和紫云不能代表她做的,林黛玉也能做。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就成了。
这次她添妆添的挺厚重,除了一整套红宝石首饰之外,还有两匹新上供的海外的红色呢子。这可比什么绸缎还要稀罕。
不过虽说这呢子在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和一些太妃之外,只有她和皇后才有。但同样质地的,她还有几十匹,她哥只是懒得分给其他妃嫔罢了。
水靖对其他妃嫔可没什么感情。这些府中老人在他落魄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共苦的。倒是皇后虽说是他已经得势之后才嫁进来,但是真得了他的心。所以他对皇后是真的敬重,现在也慢慢有了一些感情。
但似乎皇后对水珏比对水靖在乎程度更大一些……在她看来,水珏才是救她出苦海的人,是每次她绝望的时候都会出现在她面前,用柔弱的身躯挡住风风雨雨,给她以无比安全感的人。
咳咳,反正水靖是不介意的。他们夫妻两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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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珏添完妆之后,就借机走人了。反正柳子怡正忙着,看不到柳子怡,她来干什么?
现在她才知道她哥的险恶用心。怪不得她说要请旨来邓孟明这里的时候,她哥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料定了她不可能见得到柳子怡吧。
哼,水珏心里气呼呼的。
真不知道哥哥在别扭什么,反正婚期都定了。
水珏遗憾的离开了。柳子怡得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吓得丁鹏云连忙把人往里面拉。
人家孟明兄成婚,你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说你晦气,脑洞更大的人,说不得还诽谤你暗恋人家妻子呢?脑洞更大的人,就得传言你暗恋人家孟明兄了。
咳咳,我的脑洞也挺大的。丁鹏云暗自唾弃道。
“眼中进了沙子,不好意思。”柳子怡也缓过劲来,揉了揉眼睛道。
“……反正你们都会成亲的,以后天天在一起。”丁鹏云干瘪瘪安慰道。
柳子怡立刻递过来一个“知己啊”的眼神,看的丁鹏云在心底怒吼:“我不想明白啊!我不想和你做知己啊!是你之前表现的太明显了,让人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啊!”
心好累,感觉无法再直视爱情两个字了。
关键是!丁鹏云在和未婚妻分享这个重大发现加吐槽的时候,他未婚妻居然在信上说很羡慕!羡慕个鬼啊!他是绝对不会变成柳子怡这鬼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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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珏回去之后,邓孟明婚礼其他的热闹就不干她事了。
只是她之后又收到了柳子怡的来信,其未能见面的幽怨之意溢于纸面。
水珏问着制作精致的信笺纸上淡雅的墨香和花香,不由微笑。
她可以想象的出柳子怡那眉头微蹙的神情,真让人心中不由有些痒了。
“这信笺纸可真是好看。”林黛玉插嘴道,显然对那精致的不同于普通纸张的信笺纸情有独钟。
“这 是秦淮河那些女子的伎俩,后来发展到金陵和江南的闺秀都喜欢用这些信纸,以显示自己的风雅。而谁家小姐的信笺纸做的更别致,其香味更独特高雅,也是攀比的 内容之一。”金锁已经正式跟在水珏身边,有单独的屋子居住,铺子上自有人送账本到她手中。她大丫鬟的位置算是基本上预定了。
“你离开江南太久,对江南一些事并不了解。看来你学学这个也不错,免得同是江南出来的人小看了你。”水珏虽然自己不喜欢做这个,但她的徒弟,就应该做的更好,“金锁再打探些消息,把黛玉该学的都提上。”
“公主……”林黛玉苦着脸。她课程已经够多了好吧?还给她加,好累啊,都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金锁陪着你一起。”水珏白了林黛玉一眼,“好好监督这个小懒虫。”
“人家才不是懒虫,”林黛玉嘟了一下嘴,“黛玉练鞭子去了!”
水珏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
林黛玉拉着金锁就一阵小跑,看的李嬷嬷只摇头。这林姑娘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公主也是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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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珏就在行宫和猎场继续玩乐着,却突然得到个消息,让她急急忙忙进了宫。
太上皇不小心中了署气,晕了过去。
太上皇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太子的事吐了血,伤了元气。御医本就说身子已经虚了,需要静养。不然太上皇也不会这么快就退位。
太上皇退位之后,不需要每天早上早早的起来上早朝,平日也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心情好了不少,生活悠闲了不少,自然身体也变得好了。
这人唱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就没那么容易丢下手。水靖见着太上皇过问政事的时候越来越多,索性把事情全丢给了太上皇。
反正太上皇除了对勋贵老臣太心软,又在儿子问题上有些糊涂之外,也算得上明君。况且水靖在没有做好准备的前提下继位,确实有些仓促。有太上皇压着,他不过是被人私底下说一下傀儡皇帝,不痛不痒不过是面子问题。但是一些难处的问题,打着太上皇的招牌,就好处理许多。
太上皇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积威厚重,就算是忠勇亲王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愣子,在太上皇的面前,也不敢正面做什么。
水靖笑称,自己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只是太上皇本就需要静养,现在基本上又负担起政事,自然又有些劳心劳力,那本就亏了的身体还没养好,又有些虚了。
而御医见着太上皇抓着权力不放,皇上又纵容着,知道自己就算说着,也讨不了好,说不得还被太上皇认为是皇上特意让自己把情况说严重了,好让自己放权。
御医或许是医术最好的人,但不一定是最能治病的人。因为御医要考虑的太多,有些要求病人该做到的事不敢说,有些该下猛药的不敢下,越是面对位高权重的人,用药就越保守。
所以御医虽然知道要增加太上皇的寿命,必须让太上皇真正安心静养,但他哪敢说?最多是多用些滋补的药材替太上皇补回来罢了。
偏偏太上皇觉得自己精神头不错,对那些滋补的药材熬成的苦药汁子很是不乐意喝。虽说好说歹说也喝了些下去,但也会倒掉不少。
再加上今年夏天实在是热,本来太上皇早该去山上避暑,就因为事情太多,水靖没去,他也没去。
结果就中暑了。
水珏回到宫里的时候,水靖已经放下一切事宜,到太上皇身边侍疾。一个大老爷们,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自己不孝,早该和太上皇一起去山上避暑,他怎么就忘记了。
水珏见她哥都哭了,连忙用帕子在眼睛上一抹,然后把帕子扔给紫云,自己扑到床边,也抽噎起来。
这两兄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都抢着说自己不孝。而宫里的其他人也都神情悲切。
弄得跟太上皇快死了一样。
不过太上皇还是高兴的,这两儿女孝顺啊。太上皇心情好了,再加上本来也不是很严重,过个七八天,身体就好了。
只是他的身体更虚了,就算想要听着水靖唠叨政事,也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太上皇不由在心中悲叹,英雄迟暮,他也不得不服老。这才真正开始认真辅佐水靖,放手让他自己处理政事。
只是或许太上皇的岁数真的活够了,过了个把月,他在起床的时候晕了一回,御医扎了针,才把人弄清醒。太上皇这次醒来之后,只嘱咐水靖赶快把水珏的婚事办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有预感,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第86章
太上皇想着,水靖和水珏都这么孝顺,如果自己就这么去了,肯定就守够三年孝,到时候水珏就是大姑娘了。他对水珏是真心宠爱,也想在自己能看见的时候,送最宠爱的女儿上花轿,了却一件心事。
太上皇对水珏是真的疼爱的。
水珏在得知这事之后,也不由叹息。虽说她对这个父皇的亲情中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但无论何种缘由,父皇对她总是好的。她虽说伪装许多,但也有许多感情是真实的。
所以在看着父皇渐渐衰老,真的恐怕将要离开她的时候,心里也是难受的。
不只是水珏,水靖的愁绪也越来越重。
水靖对太上皇的感情则更加复杂。幼年的眷念和之后二十多年的绝望,他对太上皇的父子之情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之后虽说渐渐获得宠爱,但他已经需要父亲的年纪。
但无论怎么说,太上皇仍旧是他幼年、甚至现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