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杀水珏干什么?单纯为了栽赃?这也太丧心病狂了。这些个夺嫡的皇子都还是有着一股傲气的,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杀害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子妹。
所以水珏带着自家哥哥满腔的爱护之情,乘船从大运河慢悠悠的沿河而下,朝着诗词中美如天堂的苏杭驶去。水珏身边的都是水靖挑选了好久的亲近之人,对水珏的真实情况当然十分了解。而水珏自己调·教的人除了留了侍女嬷嬷在水靖身边,打理水靖的生活,免得她走了之后,后院还流着那个甄王妃,给水靖添乱子——甄王妃活到现在不只是她命硬,也有水靖和水珏想要她活着的缘故。毕竟现在这个王妃已经被甄家当作弃子,不会多加注意。她死了之后,水靖必定要迎娶新的继王妃,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再收拢一次,必定又得多花功夫。
因此,水珏在船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晕船劳累的迹象,兴致来了还乔装打扮上岸游玩一番,随行的下人和侍卫都是假装没看到这不合符礼法的行为,全凭水珏高兴。皇帝专门派给水珏的教养嬷嬷甚至连嘴皮子都没动,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职责了。
虽然教养嬷嬷是皇帝从太后身边要来的,以示对水珏的恩宠——毕竟水珏是水靖这个男人带大,那个长嫂等用于没有,女儿家的教养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好好教一教。虽说水珏作为皇家的女儿,不可能有人敢说水珏的教养不好——无母长女不可娶那是普通人家,对于皇家而言,只要公主尚且受宠,那么她的一言一行皆是符合礼仪的,没有人敢长着嘴乱说。但是毕竟走出去还是皇家的门面,基本的教养还是要有的。
教养嬷嬷最开始还是挺有范儿,但是在第一次见到水珏的真面目之后,就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而她在太后身边呆了那么久,早就人老成精,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告状,也不可能到处乱说“公主的真面目”,甚至没可能辞了这个工作不干,所以干脆直接老老实实的,向公主倒戈了。
在倒戈之后,教养嬷嬷觉得其实公主对她信任的下人还是不错的。只要老老实实不起坏心,日子过的还是蛮舒服的。
宫里的教养嬷嬷大多是大龄宫女自梳头发留在宫里的,也就是说,她们并没什么后代,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亲人。所以教养嬷嬷就安安心心的跟其他嬷嬷打成一片,彻底被长兴公主收入麾下,入宫都是说公主如何好学如何聪慧如何温柔如何优雅如何弱不禁风需要好好调养,出宫就为公主的娇横跋扈出谋划策,感觉连三观都被带歪了。
现在也是这样。这水珏上辈子作为手握重兵的将军王,除了京城和边关,不可能再去其他地方晃荡。这辈子居然还能一边走一边玩,纵横半个国土最繁华的地方,自是越走越慢,非要把一个地方玩遍了才走下一个地方——借口很好找,长兴公主天生体弱,水路劳累,经常身体不适生些小病,自然走一小段路就要靠岸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本来顺水而下,一个月可到的水路,水珏硬是走了两个多月,这还是水靖料到了自己的妹妹贪玩,三番五次飞鸽传书催促的情况下,水珏才不情不愿的加快了速度,到了京杭大运河的最终点,江南这一片区主要官员都在的繁华城市——杭州。而皇帝密信,让其全权负责“娇弱的长兴公主”的生活的心腹,也在此居住。
此番水珏是“低调出京”,虽说在消息稍稍流通一点的人那里,这都不是秘密。但是皇家说这是秘密,那这就是秘密。所以即使三品以上官员都心知肚明长兴公主的到来,但对手下人都守口如瓶,只说那是“贵人”。而前往迎接的,也只有皇帝唯一打了招呼的“心腹”林海,并且林海还是携家眷便装迎接。
水珏在下岸的时候还在翻着某公主“微服私访”“遇上穷书生”“才子佳人携手同归恩恩爱爱”的话本,不由嗤笑一声。
那皇子为了某些案子秘密微服私访还好说,但这些“微服私访”官员都是会事先得到消息,不存在完全蒙在鼓里被正好撞上罪证的说法。皇子离京,那是多大的事,怎么可能瞒的密不透风。所以皇子出京办案,但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给专门查案的官员当靠山的。事实上“微服”的官员早已经到位。
而公主就更不可能。皇家的女儿,多少人垂涎着想要攀上去?能出京的公主,肯定是被千宠万宠,其动向也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而且公主远比皇子更娇弱,需要的照顾也更多,基本上都是住在皇帝的行宫别院,都有嬷嬷侍女侍卫太监层层包围,哪可能被穷酸小子撞上。
哪怕是普通的大家小姐,出游的时候身边的奴仆都是团团围住的,就怕撞上什么碍了闺誉,更别说金枝玉叶了。
不过就像是会有“良家女子”碰巧倒在某官员皇子车架前一样,说不准就有“贫寒书生”倒在公主的轿子马车前,这种千方百计想要“偶遇”富家小姐的叵测之人一直都有,更别说公主了。正因为这样,公主出宫才要更加的步步小心。
只是对于水珏而言,只有她让别人小心的,没有别人让她小心的。而这个除了亲近之人,没人知道而已。
水珏等船停了之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在侍卫和下人的层层围绕下,刚下船就上了马车,除了对着林海和他一同迎接的夫人点了点头之外,连一个外人都没见到,全被她的下人给隔住了。
所以说,要怎样的穷小子,才能穿越层层下人的围绕见到公主呢?
☆、第九章
林海既然是皇帝的心腹,办事能力当然不差,这马车虽然外表看起来低调,但是内在舒适的比起水珏在京城的马车也不差什么了。虽然水珏身体很不错,但坐船摇摇晃晃的,还是有些劳累的。所以她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她差不多睡醒的时候,马车才停下来。
“公主,到了。”外面嬷嬷的声音响起。
水珏“嗯”了一声,她身边的大丫鬟秋实立刻上了车厢,替水珏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之后,再下车,扶着水珏的手,让水珏踏着小厮的背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公主,皇上选的别院已经整理好了。皇上说了,公主要是住着不满意,就重新选一处,微臣立刻去整理。”林海躬身行礼,目光避开了水珏的脸。虽然水珏才十岁,但这是对女眷必须的礼仪,“路途劳累,公主休息好之后,微臣再来带公主去其他几处别院看看。”
“就这里了。”水珏事先就已经对杭州这几处行宫别院甄选了许久,这一处是她特意撒娇问父皇要来的,其装饰也是哥哥事先派人来按照她的爱好整理过的。
果然,一进别院,就有下人拱手迎接,为首的就是王先生。
“我就说哥哥怎么会好心放我出来轻松,原来是打着换个地方也要压榨我的注意啊。”水珏伸手让王先生免礼,笑道。
王先生早已经和水珏熟悉,面上也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只是林海还在一旁,礼仪倒是丝毫没有松懈:“公主说的哪的话,王爷可真冤枉了。王爷让小人来这里候着公主,只是担心其他人公主使唤着不趁手而已。”
“就你会给哥哥说好话。”作为习武之人,水珏只经过马车上那一会儿的小憩,就已经精神奕奕了,“林大人和林夫人也辛苦了。”
“为皇家做事,是微臣应该做的。接风宴已经摆好,按照皇上的意思,只请了两三家人来给公主陪坐,希望公主不要嫌弃简陋。”林海毕恭毕敬道。
按照杭州官员的意思,虽然说公主是女眷,但是包个有园林的酒楼,在露天的地方摆上几桌豪华的酒宴,再请些戏班子歌舞班子,再让江南高管的女眷都来陪同,顺带男人们也趁此难得的机会聚一聚,才是正理。
要知道,这些官员平时没理由可不敢时时刻刻聚在一起。这官员们都聚在一起了,哪知道是谈论些什么?是不是结党营私?朝廷的“钦差”可是随时不知道潜伏在哪的。就算没有“钦差”,一个地方当官的“敌人”也是要多少有多少,谁也不愿意被参上一本。
只是瑞王专门跟皇帝进言了,小妹体弱,就别用那些虚礼让小妹受累了。就只用让小妹和皇帝亲近的大臣见见面,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小妹,认下人,别让不长眼睛的打扰了小妹的休养就成了。
如此质朴的请求,皇帝自然应许了,还觉得四儿子和小女儿是真正忠厚的,一切从简什么的,还只见自己的心腹什么的,看来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其他心思。
既然一切从简了,为了不累着体弱的长兴公主,接风宴自然就摆在了行宫的屋里。此刻天色还亮着,但是院落里和屋里已经亮起了灯笼蜡烛,看起来就算是天黑了,这里大概也能凉如白昼。
此次等候长兴公主的除了巡盐御史林海及其夫人之外,其他三人是掌管江南兵权的江南总督李仁琥、掌管江南吏治的江南提督穆皑,以及专门从金陵赶过来的体仁院总裁甄应嘉。这江南总督和江南提督和被加封了兰台寺大夫的林海一样,都是从一品,且都是江南最高实权地方长官,而林海则是在江南地区直属中央的最高督察人员。只有甄应嘉只是个依靠祖荫的从二品,不过甄家有贵妃有大皇子,甄应嘉的堂妹还是瑞王妃,所以这次甄应嘉也专门从金陵跑了过来。
似乎甄家跟长兴公主真的多亲密似的。
水珏不由在心里轻笑。这甄应嘉办事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却是个人精。
能坐到从一品这个位置,在场的三人当然也都是人精,也都知道瑞王妃和瑞王的不睦,自然也知道长兴公主和那个常年在病中的嫂子肯定关系也不怎么样。他们还真有些担心不请自来的甄应嘉会惹恼了水珏。不过看来长兴公主果然如同传言的那样十分温婉知礼,对甄应嘉及其夫人也没表现出恶感。而甄应嘉只是来表示一下甄家和新崛起的瑞王一脉并不是那么关系紧张,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是见好就收,不凑上前让水珏心烦。
林海松了一口气。夫人是贾家的,而贾家和甄家一直交好,他也不想得罪了和金陵四大家族一样跋扈的新贵甄家,毕竟甄贵妃和大皇子在朝中风头正盛,他不打算站队,也没打算得罪谁。所以对于甄应嘉非要过来,还说通了甄贵妃让皇上“点名”,他也只能认了。
在场的人都是会演戏的,水珏也不想刚见面就弄得大家不愉快,自然也一起演着,大家都还算愉快。陪同水珏出京的侍卫队长是皇帝派的一等御前侍卫,副队长是瑞王派的一等王府侍卫,虽然只是正三品和从三品,但一等御前侍卫可是皇帝跟前的人,而瑞王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所以这两人加上代表瑞王管理产业的王先生坐在了外面的一桌,而夫人们则和老夫人一起,陪着公主坐在里桌。这次他们都没有带小辈来。
水珏虽然对那些女人谈论的话不感兴趣,但是被人捧着还是心情很好的,何况这些贵妇人都是很会说话的,哪怕她不感兴趣也听的开心。其中最会说话,最让人感觉舒服的,却是林海的夫人。水珏记起,林海的夫人好像姓贾,是荣国公的小女儿。虽然林夫人看着用较厚的胭脂掩盖了脸色,再加上步履虚浮,应该身体不怎么好,但是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谈吐,比起宫里的那些花重金堆出来的娘娘们也不须多让了。
怪不得父皇曾经感叹过,贾国公所有的优点都被小女儿继承去了,剩下两个儿子都只剩下了糟粕。
这桌子上,不怎么说话的是甄应嘉的夫人。水珏听说这甄夫人姓王,家世虽然好,但王家信奉着“女子无才就是德”,她也就识些字,看得懂账本,读了些女诫。腹中空空,自然谈吐就比不上其他的几位夫人,甚至还没几家老夫人会说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嚣张惯了,当着公主的面,甄夫人还把心情带到了脸上,明显看得出来,有对桌子上最出彩的林夫人的不满和妒忌。
“公主可不知道,林夫人一直是个有才华的,她可是国公的女儿呢。”在水珏再次称赞林夫人之后,甄夫人终于忍不住,笑道,“她家还有个含玉的哥儿,可稀罕了,以后也肯定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这话一说出,桌子上的女眷们立刻哑了,在场悄然无声,只衬的外间男人们的谈笑声更加响亮。
☆、第十章
水珏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盏,喝了一口,将汤盏放在桌子上。汤盏磕在木桌子上的声音很轻,但是周围太过安静,那轻轻的一声响,跟磕在众人心上似的。
林夫人最先缓过神来,抿嘴笑道:“含玉什么的不是说是外人杜撰的吗?娘家来信的时候还没提这茬呢。不过二嫂这个年纪又有了哥儿,肯定是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