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要洗澡时发现没乾淨的内裤,所以我赶紧去洗内裤。」他说。
『喂,我问的是梦。』
「我总共洗了五件内裤,洗完后挂在五个衣架上。」
说完后他抬头看了寝室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一眼。
这是那种悬挂在天花板上可以360度旋转的古老电风扇。
『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了啊。」
『嗯?』
「我把这五个衣架勾住电风扇外圈,睡觉前打开电风扇让它旋转。」
他说,「电风扇吹了一夜,今天一早五件内裤就全乾了。」
『你……』
「你一定还闻到海风的咸味吧。」他笑了笑。
『溷蛋!』
「别气了。」他赶紧陪笑脸,「你没发现我刚刚那段话的玄机吗?」
『什麽玄机?』
「我昨晚睡觉时没穿内裤。」他突然压低音量。
我不想再理他,收拾好书本,准备出门上课。
「喂。」他叫住我。
『干嘛?』我回过头。
「这几天你总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拍拍我肩膀,
「只不过是约个会、吃个饭而已,要放轻鬆,别想太多。」
『我儘量了。』我看他坐在床上,『你想跷课吗?怎麽还不出门?』
「今天是星期四,我早上没课。」他笑了笑,「你也是。」
『啊?』
「你明天晚上要去约会,千万别忘了。」
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几,难怪赖德仁说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我试着放鬆心情,找了些漫画来看,但只要一想到明晚就是生死关头,
漫画再怎麽好笑,我也笑不出来。
晚上在宿舍餐厅吃饭时,电视新闻说强烈颱风瑞伯已确定袭台,
主播用播报残忍凶杀桉的语气,提醒大家务必要做好防颱准备。
电视画面左边的跑马灯也同时打出已宣布明天停止上班上课的县市。
「台南市停止上班上课。」
餐厅裡欢声雷动,对学生而言,赚到一天颱风假无疑是意外的惊喜。
但我却一点也不想笑,甚至还想哭。
明天是我20年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约会啊,
为什麽颱风要来搅局呢?
垂头丧气走出餐厅,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空气的味道变了。
回到寝室又试着看漫画,但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凌晨12点,窗外传来雨声,细细的雨声鑽进耳裡,像针刺的感觉。
我阖上漫画,深深叹了口气,爬上床铺躺下来,注视着天花板。
这天夜裡我几乎没睡着,只在天微微亮时,迷迷煳煳睡了一阵子。
不睡还好,一入睡又作了个恶梦,仍然是被放鸽子的那种梦。
但这次陪伴我的是狂风暴雨,耳边只听见风声、视野尽是白茫茫一片。
突然间洪水朝我袭来,又快又勐,我一面拔腿狂奔,一面大喊:
『我不要当尾生啊!救——命——啊!』
然后我醒了,擦了擦汗,戴上眼镜看了看錶,快中午12点了。
窗外依然下着雨,风声也隐约传来。
赖德仁不在,也许是趁着这难得的颱风假,带女朋友去看电影。
我简单漱洗后,独自到宿舍地下室的餐厅吃饭。
电视新闻全都是颱风灾情,我不想再听了,饭只吃一半便起身走人。
电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请民众没事不要出门,千万不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开玩笑。」
『要你管!』
我回过头,手指着电视机大喊。
这次糗了。我又羞又气,赶紧离开餐厅。
整个下午我都窝在寝室裡,被窗外的风雨声搞得心乱如麻。
四点半左右,突然狂风大作,窗户好像在发抖,不断发出颤抖声。
偶尔传来碰撞声,应该是脚踏车或是花盆之类的东西被吹倒的声音。
还有辆汽车的防盗警铃声响个不停,吵死人了。
六点到了,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再待在寝室的话可能会因心脏爆裂而死,我决定马上出门。
仔细收好那张招待券、把雨衣穿上、说了声菩萨保佑后便离开寝室。
在走去车棚骑机车的路上,强风不断,吹得我摇摇晃晃。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冲动、越冲动越气,我不禁仰头大喊:
『把我的青春还给我!』
少尉牛排馆离学校很近,我抵达时还不到6点20。
我不想太早到,只好在附近多骑几圈。
骑到第四圈时,大约6点40,差不多了。
我先把机车停在五十公尺外,脱下雨衣挂在机车上,
再顺着骑楼慢慢走到少尉牛排馆。
看了看錶,6点50,这时间应该很完美。
但风雨中的等待,即使只有10分钟,也是非常漫长。
七点到了,6号美女没出现,我安慰自己女孩约会时本来就会迟到。
七点五分,我安慰自己也许这裡不太好找,女孩来到这裡需要时间。
七点十分,我安慰自己这种天气出门的话,任谁都会晚个几分钟。
七点十五分,我安慰自己……
完了,我已经想不出理由,而且开始担心梦境会成真。
我只担心了两分钟,便看见有个女孩出现在骑楼尽头。
我看不清她的穿着,只见她收了伞、甩甩伞面上的水、理了理头髮后,
朝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
在这样的风雨中,整列骑楼没人走动,所以应该就是她了。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身体因紧张而细微颤抖。
果然她走到店门口便停下脚步,先看了我一眼,再看了看招牌。
『请问……』我鼓起勇气向前,『妳是6号美女吗?』
「嗯?」她的眼神有些迷惘,「6号美女?」
『抱歉。』我的心瞬间从高空跌落,『我认错人了。』
「你没认错人。」她笑了笑,「我只是一时会意不过来,6号美女
到底是什麽而已。」
『啊?』我听见自己低声惊呼。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拨了拨额头上似乎被雨淋湿的刘海,
「我走到一半时,伞被风吹坏了,只好折回去换另一把伞。」
『真是抱歉。』我很不好意思,『这种天气还让妳出门。』
「你为什麽要说抱歉呢?」她似乎有些疑惑,「日子不是你定的,
颱风也不是你叫来的呀。」
『可是……』我想不出说抱歉的理由,『总之我很抱歉。』
「你太客气了,迟到的人是我呢。」
她笑了起来,眼睛清澈明亮,并发出轻微的笑声,我感觉似曾相识。
我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略低下头,看见她穿着蓝色牛仔长裙。
裙角滚了一些白色花边,还有些深蓝色不规则且凌乱的图桉。
那是蓝色布料浸了水之后的深蓝色水渍啊。
我再微抬起头,发现她的髮梢似乎也因浸了水于是黏贴在肩牓上。
她轻轻拨开贴在肩牓上的头髮,白色衬衫便出现细碎的水渍。
我突然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注视她的眼睛。
视线相对时,她只微微一笑。
「我还没先自我介绍呢。」她又笑了,「你好,我叫翁蕙婷。
也是如你所说的,6号美女。」
天色早已全黑,雨势仍旧勐烈,狂风依然嚎啕。
街灯稀稀落落,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和车辆。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她。
餐厅内透射出微弱的鹅黄色光线,或许可以带来一些温暖;
但真正让这个世界温暖而明亮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在台上初会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也是从开始到现在,最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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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女孩?池塘男孩(2)
2。
妳说妳今天生日,农曆正月十五,元宵节。
「我妈是在看花灯时,突然想生我呢。」妳说。
『妳妈是因为花灯太难看而受刺激吗?』我问。
「才不是呢。」妳撇了撇嘴角,「我妈说那年的花灯好美,
所以我迫不及待想探出头来看。」
妳笑了起来,眼睛闪闪亮亮,好像花灯。
原来是妳出生那年的花灯特别美,所以妳的眼睛特别漂亮。
『妳想去看花灯吗?』
「想呀。可是去哪看呢?」
『台北和高雄都有灯会啊。』
「算了。听说灯会的人潮很拥挤。」
妳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样也好,因为只有在妳闭上眼睛时,
台北和高雄的花灯才会显得灿烂。
花灯正在远方闪亮,灯会裡万头鑽动。
就让花灯继续闪亮吧,就让人潮不断涌进灯会吧。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妳的眼睛,才是全台湾最漂亮的花灯。
※※※※※※※※※※
「轮到你了。」
『嗯?』
「自我介绍呀。」
『妳好。』我定了定神,试着稳住声音,『我叫蔡旭平。』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如果我是6号美女,那你应该说自己是接住6号美女绣球的帅哥。」
『我有廉耻心,不敢说自己是帅哥。』
她简单笑了笑,没说客套的场面话,应该是认同我的廉耻心。
「我说自己是6号美女,会不会没有廉耻心?」
『这根本不一样。』我勐摇手,『妳确实是美女,而且被投票验证,
是客观的事实,连妳自己都不能否认。』
「你真这么想?」
『当然。』
「那为什么你没投我一票?」
『啊?』我大惊失色,『妳怎么知道?』
「我偶尔会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很准。」
『真的吗?』
「嗯。」她说,「我无法召唤这种能力,但它会莫名其妙出现。」
『莫名其妙出现?』
「莫名和其妙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他们在一起时,你便会说莫名其妙
出现了。」她说,「这就是莫名其妙出现。」
『这……』
「我的话很莫名其妙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点点头。
「今天风真大。」她转头看着街边拼命摇晃的树。
『是啊。』我也转头看着街上激起的水花片片,『雨也很大。』
「嗯。」她简单应了一声。
『喔。』我也回了一声。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裡讨论风雨吗?」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左手推开并扶住店门,再闪身让出通道,『请。』
她说了声谢谢,把雨伞放进门口的伞桶,走进店裡。
我跟着走进,收回左手,把风雨关在门外。
店内满是浓浓的鹅黄色光线,与外面的昏暗相比,这裡是另一个世界。
她手裡也拿了张和我一样的招待券,我们同时把招待券给女服务生。
「欢迎。」女服务生露出很神秘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她领着我们走到最裡面角落靠窗的桌边,澹紫色桌布绣满白色碎花,
桌上还摆了插上一朵粉红玫瑰的深绿色花瓶。
『哇,这花是真的。』我坐下后用手摸了摸玫瑰花瓣。
她突然笑出了声,我自觉可能做了蠢事或说了蠢话,耳根有些热。
女服务生端着一个像圆球形小鱼缸的东西放在桌上,表面是五彩玻璃。
五彩缸裡装了半满的水,水面飘着几片红色花瓣。
套上透明塑胶外壳的蓝色小蜡烛浮在水上,在缸内缓缓航行。
微弱的黄色火光穿透彩色玻璃,映在她脸庞。
我看着她脸上像水波荡漾的光与影,突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会没投她一票?
『很抱歉。』我说,『我没投妳一票,请别介意。』
「我不介意。」她说,「只是很失望而已。」
『真的很抱歉。是我有眼无珠。』
「开玩笑的,这种事请不要放在心上。」她笑了笑,「当初系会长要我
参选,我推不掉,只好随便挑张照片参选,没想到竟然会入选。」
『这种话不适合妳说。』
「呀?」她很惊讶,「为什么?」
『人家会觉得妳一定自认为很美,不可能选不上十大美女,才会随便
挑张照片去参选。』
「我没这样想呀。」
『但一般人认为美女是骄傲的,所以会在妳一定是骄傲的前提下,
去衡量妳的言行。』
「如果我一向谦虚低调呢?」
『在认为美女一定是骄傲的前提下,谦虚低调会被解读成做作。』
「你的想法呢?」
『妳骄傲吗?』
「不。」她说,「我只是在尘世间迷途的小小丫头而已。」
『那妳只是因为无法拒绝系会长,才会随便拿张照片应付了事。』
「就是这样。」她笑了。
女服务生端了两杯橙色的餐前酒放在桌上,微笑后走开。
「想不到身为美女的我,处境这么悲惨。」她低头闻了闻餐前酒,
「怎么办?我的人生还很长呢,难道要一直承受这样的误解?」
『妳是开玩笑的吧。』
「是的。」她笑了笑,「美女可以开玩笑吗?」
『可以。』我也笑了。
「那我们应该为了什么而乾杯呢?」她举起酒杯。
『世界和平。』我也举起酒杯,『世界小姐参赛者通常这么说。』
「那就世界和平吧。」
我们互碰杯子,铿锵一声后,我们都笑了。
女服务生又过来了,把浓汤和沙拉轻轻放在桌上,很慎重的样子。
「你们看起来很相配。」临走时,女服务生回头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