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骁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肖夫人想要过去扶他,反而被他一把攥住了手,拉着她一路前行。
肖骁推开一扇门,肖夫人认出来这应该就是书房,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摆放整齐的书。
肖骁放开她的手,走到书架前,将一本又一本的书扔到她脚下,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肖夫人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那些被扔到她脚下的书,很多都是厚厚的一本,中文的,外文的,像是一本本大字典一样。
“妈,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书吗?”
肖夫人闻言,打从上面拿了一本,看着封面上的烫金大字,又拿了一本,看了一眼,还不待她再看几本的时候,肖骁开了口:“不用看了,这些都是关于精神方面的书籍,阿时每天看的就是这些书。”
肖夫人试探着开口:“她……”
肖骁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她还跟我说她以后要做个心理医生,所以想要先准备一下,可是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她的情况我怎么会发现不了?”
肖夫人看着儿子那痛苦的样子,眼眶酸酸的,话含在嘴巴里怎么也开不了口。
肖骁却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像是提起心爱的人有多么优秀时那种自豪和骄傲的感觉,可因着此时的情况,那表情让人觉得悲伤极了,肖夫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心痛难忍,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他痛苦伤心,她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妈,她很厉害吧?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问题,”说到这里,肖骁的眼泪直往下掉,“她一定很辛苦,每天都伪装的那么好。”
事实上,肖骁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有一次,他看到她在镜子前自言自语,笑得十分诡异,而且十分入神,他走近了她都没有发现。他心知不对,从那以后便留心观察,偷偷摸摸的跟了她好多回,终于发现了端倪。后来他自己看了好多书,又找了好些心理医生,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病的那么严重了。只是她伪装的太好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发现,那个看起来那么优秀的女孩儿竟然会是个精神病患者。
肖骁深知,那些被隐藏起来的问题远比表现出来的问题要严重的多。她一个人担着那么重的负担,却从来不会和他开口。
她不说,他就假装自己不知道,可总是会偷偷地跟着她。只有她呆在他的视线里,他才能安心。他过年过节的时候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担心,他一离开,她就会消失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便是他想,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盯着她,他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没想到,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她就不见了。
她这次离开,定是不打算回来了,也许,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孤独的等待死亡……
无论是想到哪一种可能,他的心都疼得厉害。
泪水使得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肖骁低头一抹眼泪,再次抬头不经意间瞥到书桌上的一张白纸,他浑身一僵,快步走过去将那张白纸拿起来。a4的白色纸张上用黑色的签字笔写了简单的两句话,肖骁认得那是林清时的字迹。那字迹书写流畅,下笔有力,看得出来她写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林清时写的第一句话是:“我走了,不要找我,勿念。”第二句话是:“这五十万送给你了,当做是你这些日子以来陪在我身边的报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肖骁自从记事以后就没有流过一点眼泪。从来都是他让别人流眼泪难过的人,今天的眼泪似乎怎么也流不尽,好像是要在今日流尽他一生的眼泪。
肖骁捻起方才压在白纸下面的那张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额,刚好是五十万。他将支票递给肖夫人,“妈,这就是你用来买你儿子后半生的钱吗?”
这字字诛心的话叫肖夫人心尖一颤,可她也顾不得像往日里那样教训自己儿子了,她颤着手将那支票接过来。看到那张支票的时候,她就知道,照儿子以往的脾气来看,今天怕是难以善了了。
果然,肖夫人刚刚看清支票上的字迹,确定了这就是她几天前交给林清时的那一张,就听到肖骁讽刺的笑声,“你怎么不扔个五百万五千万呢?你儿子难道只值这区区五十万吗?”
肖夫人什么也反驳不了,她也想痛骂自己儿子一顿,问问他,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是这样跟他妈妈说话的?可肖夫人一看他那副了无生志的模样如何还开得了口,她嗫嚅道:“她应该是坐飞机走的,妈妈明天就到航空公司查航班,带你去找她好吗?”
肖骁眼神一亮,像个迷路了突然找到方向的人一样,突然拉着她的手,充满期待的问她:“妈,我还找得到她吗?”
肖夫人眼眶一热,眼泪从眼睛里滚落出来,她终于还是开口道:“找得到的,找得到,一定找得到的。”
肖骁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拉着,充满了期冀和依赖的看着她。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了,这神情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上幼儿园的那会儿,他那时还是个白白糯糯的团子,每次她去接他,他都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肖夫人浑身直抖,在儿子心里,那个女孩儿什么时候已经这么重要了,居然已经成为他心里的家了。
肖骁说:“妈,我们去找她,现在就去好不好?”
肖夫人哪里忍心拒绝这样的儿子,她点点头,道:“好。妈妈带你去找她。”
肖骁听到这话,终于勉强止住了眼泪,迫不及待的去楼下取车。
他永远想不到,就是这一晚,叫他忘记了他心爱的女孩儿,长达七年之久。
肖夫人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情绪并不稳定的儿子,心下担忧,“小小,我们打车去吧。”
肖骁摇摇头,“我自己开,这样可以快一些。”
肖夫人看他坚决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时的放任,坏了事了。
当她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醒来。病床边围了一圈人,都是肖家的亲人,看到她醒过来齐齐涌上来嘘寒问暖。
肖夫人想到两车相撞时儿子护着她的举动,猛然一惊,问:“小小呢?”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一下子不出声了,肖夫人心里一咯噔,问自己的丈夫,“老公,儿子呢?”
肖父提起自己的儿子,又是怒又是心疼,这两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守在这里,这一下,肖夫人一问,他心里的担忧和憋着的那股子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肖父口气不大好,听起来特别冲:“问那个小兔崽子干什么,要不是他你能躺在这里?没有驾驶证也敢开车,也就是你才惯着他,要是我,早就抽他了!”说完自己儿子,肖父逮着还躺在病床上的肖夫人又是一顿数落,“你不是要将儿子带回来的吗?就是这样带的?将你们两个都弄到医院里?”
肖夫人被数落的直掉眼泪,一方面是真委屈,另一方面也是担忧自己儿子的状况。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儿这个时候上前了,她坐到床边,取过纸巾给肖夫人擦眼泪,柔声安慰她道:“伯母,你刚刚才醒,可别再哭了,对身体不好。伯父也是担心你,说话才冲了些。”
肖父在一旁轻哼一声,“小玖,你就别安慰她了,她那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顾不好,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这女孩儿就是肖夫人口中的那个美丽大方,无一处不好的裴玖,那个肖夫人说只认她做儿媳的女孩儿。
裴玖拍拍肖夫人的肩膀,又将一旁刚刚送来的热粥给端过来,舀了一勺,轻轻吹凉了,放到肖夫人唇下,“伯母,先吃点东西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红枣莲子粥,补血气的。”
肖夫人没有吃,问:“小小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到是同我说啊。”
裴玖笑道:“伯母,您就放心吧,肖骁没事,等你吃完了,咱们就去看他成吗?”
肖夫人这才张嘴将勺子里的粥吃了,她自己将碗接过来,勉强吃了半碗,便放下了,握着裴玖的手道:“小玖啊,你这么好,是小小没有福气……”
裴玖身子一僵,美丽的脸上却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伯母,您这是说什么呢?什么有没有福分的。”
一圈的人都听出了肖夫人的弦外之音,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再赞同两人的婚事了,可此时的场景,也由不得他们多问,毕竟裴玖还在呢。
裴玖是个孤儿,她父母都是肖夫人的大学同学,在她十岁那年她父母去世了,后来肖夫人念着旧情,便将她接过来一直养在膝下,拿她当自己女儿待。后来肖夫人偶然得知裴玖竟然对自己儿子有意,想着将她留下做儿媳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是从小养在身边知根知底的,她对自己一家人也都亲近的很,可不比将来小小娶个外人进门好吗?
哪成想,这件肖夫人自己看好的婚事,竟然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第42章 PART5。8
肖父在旁边轻咳一声,“跟孩子说什么呢?不是要去看肖骁吗,现在就可以去了。”又转身和一圈人说:“行了,大家都忙,既然她已经醒了,就先回吧。肖骁那边不用担心,医生说醒了就没事,等也是干着急,还是都快走吧。”
肖夫人因为是肖骁护在身下的,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要醒过来就可以出院了。既然她醒了,其他人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看都看过了,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再说这一群人可都是大忙人,平时难得能见到一次,都是挤着时间过来的,此时又听肖父这么说,就先离开了。
肖夫人由肖父和裴玖扶着,一路到了肖骁所在的病房。
病床上,肖骁正安静的躺着,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
肖夫人看着心疼不已,问一旁的丈夫,“小小是个什么情况?”
肖父道:“肋骨断了两根,养养就好了。”
肖夫人指着肖骁裹着纱布的额头,“那脑袋瓜子呢,都裹了这么厚的一层纱布,也是养养就能好的?”
肖父轻咳一声,“医生说醒来就没有问题了,现在不过是脑子里积了一点淤血,散了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不能受的。”
要不是肖夫人确实身体不太舒服,准能过去抽他大嘴巴子,叫他知道厉害。肖夫人指着肖父,怒道:“肖卫平,这可是你儿子!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
肖父皱着眉道:“别人家孩子也这样受着呢?”
肖父这话说的是躺在旁边病房里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就是跟肖骁相撞的那一辆车子的车主,虽然没有到缺胳膊断腿的程度,可伤的也挺严重的,他家人此刻也在旁边守着。不过那家人都是明理的,家庭条件也不错,交通责任又是五五之分,因此也没有前来闹腾。
按说,没有驾驶证的一方在交通事故之中是负全责的,可肖父自然不会连这些也摆不平。这些糟心事肖父不想让肖夫人知道,也就没有说。
肖夫人不明就里,可也明白肖父这是说别人家孩子能受得的她儿子也得受,因此立刻梗着脖子道:“我儿子就是比别人家孩子金贵怎么了?那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总行了吧?”
肖父颇为无奈得看着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裴玖轻叫一声,竟是肖骁醒来了。
肖骁迷茫的环顾了一圈,看着雪白的墙壁,摸不清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再一回头,看到病房里的三个人,脑子里灵光一闪,道:“不是吧,爸,妈,就算不让我离开京城也不能关我禁闭啊?”
肖父道:“你小子说什么呢?老子什么时候要关你禁闭了!”
肖骁正要坐起来,眼前一花,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脑袋和肋骨那里。他这下子终于回过味来了,明白事情不对劲了,再一嗅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试探道:“我这身上该不会是爸给我打的吧?”说完这话,他一琢磨,还真是有这个可能,立刻向一旁的肖夫人告状,“妈,你看他,一准是又打我了,还死不承认!”又冲肖夫人挤挤眼,“妈,你老实跟我说,我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孩子?”
肖夫人被肖骁这个样吓得眼泪直往下掉,“儿子啊,你可不要吓妈,妈知道错了。”
肖骁皱着眉头看她,“你哭什么啊?”随即古灵精怪的道:“你错了?难道说……我真不是我爸亲生的?”又转过头一副理解万分的模样,冲肖父道:“爸,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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