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门,正要朝走廊尽头的开水房走去,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她抬起头,往这边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没错,的确是他。
与此同时,陈珞也是看到了董冉。
她变了,她没变。
在看到董冉的这一刻,他原本狂躁的一颗心,迅速的归于平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他的脚步放慢,一步一步的朝董冉这边走来,每走一步,似乎都极为艰难一般。
追在身后的两个护士见着这一幕,均是停下脚步,满脸疑惑的看向这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董冉的身边,他的眼神简直可以称的上是赤~裸,贪婪的看着董冉,似是要将她身上的一切都看个通透。
这让董冉有些羞涩,脸微微泛红,下意识的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瘦了。”
一双手伸过来,揽过她的腰,将她揽入怀抱里。
宽厚的胸膛给人一种温暖的踏实感,如此长的时间没见,却没有一丝的隔阂,董冉柔顺的靠在陈珞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很好。”
说着,她竟是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她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陈珞,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居然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这样的一幕,让她心底所有的委屈和隔阂,全部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淡淡的感动和温暖。
“是我做的不好。”陈珞叹一口气,自责不已。
“我真的没事。”董冉的脑袋在陈珞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陈珞此时的脑袋已经恢复清醒,这才记得身后还有两个护士跟着,虽然他并不介意被人看热闹,但是董冉的脸皮薄,这一点还是要照顾到的。
嗯了一声,他扶着董冉,走进病房。
两个护士见是一对小情侣,都是觉得好笑,没戏可看了,只得回去值班。
进了病房,陈珞将床铺整理了一下,让董冉躺在床上,然后去倒了一杯水过来,一点一点的喂给董冉喝。
“有点烫,你慢点喝。”他吹着气道。
董冉见着陈珞如此温柔的举动,眼眶终于湿润,再也难以抑制,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陈珞,我好想你。”她哽咽着道。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即便在这之前,她一直都在假装坚强,但是这种坚强的面具在陈珞到来之后,全部都坍塌掉了,这一刻,董冉才意识到,她对陈珞的思念,竟是如此深,如此沉。
“我也很想你,我来晚了,对不起。”陈珞愧疚的道。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对不起我,是我太任性了,让你担心了。”董冉用力的摇着头,情绪无比的激动。
陈珞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是被董冉捂住了嘴巴:“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你……”陈珞疑惑。
“我真的可以理解,理解所有的一切。”董冉赶紧道。
的确,在边境支教的这段地方,接触着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和事,感受着各种幸福以及不幸,视野开阔的同时,董冉也是想明白的很多的问题。
这些问题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董冉终于能够正视自己对陈珞的情感以及陈珞的个人情感。
感情这种事情,如洪水猛兽,越是刻意的压制,就越是难以克制。
“谢谢。”陈珞道。
董冉还是摇头:“为什么要说谢谢呢,这可不像你。”
“那我该说什么。”
“我爱你。”董冉忽然道。
陈珞愣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董冉脸红红的,“我开玩笑的。”
陈珞笑,却是没有接话,这是一个小女孩内心的情感,是一个小女孩的自我审视和宣泄,并不需要他做任何评价,因为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触痛这个女孩子的敏感神经,画蛇添足。
陈珞担心董冉的状况,连忙给她检查伤势,董冉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只是扭伤,并无大碍,随时都可以出院。
陈珞疑惑,不敢相信,拿过CT片子看过之后,才知道情况的确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护士夸大其词,而他又是关心则乱。
只是所有的一切,陈珞都没有一丝愤怒之感,他内心的悸动告诉他,他始终无法淡忘这个可爱的女孩。
所谓的伤病,其实只是一个引子,一条导火索,没有这件事情,他也可能会因为其他的事情来到董冉的身边。
“真的没事吗?”陈珞问。
董冉活动了一下脚,弄的自己倒吸冷气:“真的没事,其实也不疼,我自己多注意一点,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陈珞又是问了问原因,这才知道,原来是临近开学,董冉很快就要去学校报道,结束这次支教之旅了,她放心不下那些孩子,所以特定来到县城想买一些文具和图书回去,却不曾想到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脚,当时以为是腿断掉了,赶紧打电话给医院这边,至于什么时候护士打的电话给陈珞,她倒是不清楚了,估计是送去检查的时候吧。
陈珞听的责怪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要是真的腿断了你怎么会?”
董冉道:“如果真的断了,我就会躲起来,再也不见你了。”
“为什么?”陈珞脸色大变。
董冉道:“因为我想让你一直都记得我最漂亮的时候。”
陈珞叹气,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漂亮的。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而你又不愿意见我,我想我真的会疯掉了。”
董冉不好意思的道:“我错了。”
陈珞道:“当然是你错了,因为那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很自私。”
董冉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陈珞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轻轻的将董冉揽入怀里,低声道:“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董冉低声喃喃自语道:“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因为董冉的伤势并无大碍的缘故,陈珞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松懈,那种疲累饥饿感汹涌而来,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奔波了一天,已经滴水未进。
董冉听的陈珞肚子的响声,也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感动又是自责,赶紧让他去外面买点吃的。
陈珞问道:“你想不想吃什么?”
董冉摇头道:“这个时候饭店什么的都关门了,你估计只能买点泡面和面包,我不饿。”
陈珞确定了一遍,出去买吃的,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一家商店,买了泡面面包,顺便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
陈珞一连啃了两块面包,吃了两碗泡面才将肚子填饱,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活力,他收拾好东西之后,坐在床边给董冉削水果。
董冉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陈珞的身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如非早已熟悉,很难想象,一个亿万富翁,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可是,正是因为随性和坦率,才让人喜欢不是吗?
或许陈珞的身上还有其他迷人的一面,可是董冉此时已经不想想太多了,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泛滥着一圈一圈的涟漪,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她迷恋这种感觉,一如她迷恋这个人。
正当陈珞喂董冉吃苹果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小护士进来查房,见着陈珞,就是朝董冉笑道:“董小姐,这就是陈珞。”
董冉不好意思的点头,于是小护士的视线放在陈珞的身上,笑着道:“你可得感激我,那个电话是我打给你的。”
陈珞连连感谢,小护士笑道:“真是客气,要不给我一个苹果吧,我最近减肥,晚上没吃饭呢。”
陈珞拿过几个苹果给她,笑道:“董冉的事情麻烦你了。”
小护士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的呢。”
“为什么要怪你?”
小护士不好意思的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故意将情况说的严重了一点……”她赶紧解释道:“不过我没恶意的,只是见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觉得可怜,所以打电话给你了,你当时在哪里?”
“星城。”
“星城啊。”小护士惊呼一声:“好远啊,对不住啊,让你受累了,我不知道这么远的,赶过来不容易吧。”
陈珞连说没有,小护士见真的没责怪的意思,这才放心的离开。
小护士离开之后,董冉道:“这里的民风都很淳朴,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你别怪她。”
“我应该谢谢她才对,不然我也没这个机会。”
董冉脸微微一红:“什么机会?我不懂。”
陈珞笑道:“那就不懂装懂吧,反正很快就懂的。”
这种话题让董冉有些羞涩,赶紧不说,不过接下来的麻烦就是今晚陈珞住在哪里。
小县城虽然有旅馆,但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董冉担心不安全,陈珞倒是随意,董冉纠结半天,还是让陈珞就在这里住下,因为旁边还空着一张病床,陈珞答应下来。
他现在心情好的很,一来是董冉没什么大事,二来,是察觉到董冉的心结在慢慢的打开,逐渐的接受他,接受他和董倩之间的关系,尽管这么想会自我觉得有些龌龊,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陈珞却是心里清楚,母女二人,他注定是谁也无法放开了。
医院的条件简陋,陈珞就在公共浴室随便冲了冲澡,也没带换洗的衣服,还是只得穿身上那脏的不像样子的衣服。
他今天奔波了一天,也是累的不轻,洗了澡之后,疲累感袭来,随时都有可能睡去,躺在董冉旁边的病床上,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就是睡了过去。
呼吸声音很是沉重,显然是真的累了。
董冉听着陈珞的呼吸声,感受着陈珞的存在,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境是如此的空明,如此的踏实。
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有幻想并且期待过这样的一幕了吧,她幻想他的呵护和关心,幻想他的拥抱。
而今日,就在今日,所有的幻想,都变成了现实。
这个不远千里奔波而来的男人,只是一个一个电话,就是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此种行径,再强硬再冰冷的内心,都足以被融化。
而事实上,她的心并不强硬也不冰冷,她只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一个受了点伤就逃离的小女孩罢了,她始终都是软弱的。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再逃避了,他来了,风尘仆仆的来了,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感受到他了,她的内心很安定,很温暖。
董冉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之间,竟是发现,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对陈珞,最大的感触竟然不是责怪,而是思念,这种思念,一段盖过她对母亲的思念,成了她最大的心事。
“陈珞,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了。可是你,对我的情感,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朋友?又或者是,你的情人的女儿?”
“你,会爱我吗?如果爱,用什么样的方式爱?”
思绪,一时间又是有些乱,董冉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刺目的颜色让她的眼睛微微刺痛,隐隐的,又是有要流泪的趋势。
现实世界与内心的幻想世界,不断的交织,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模样,无法预测,但是现在的她,已然懂得了珍惜!
第六十八章 在山区
第二天一大早陈珞就起床了,先是给董冉买来早餐,然后按照董冉所给的表单,逐一的将儿童图书和文具买好,另外还买了一些糖果和肉类食品和米,足足几大包。这之后,包了一辆面包车,载着董冉一起,朝董冉支教的学校赶去。
学校偏僻异常,面包车开了几十里路之后就不能再走了,前方都是山路,董冉对这一块很熟悉,租借来一辆牛车,继续赶路。
烈日炎炎,天气异常的燥热,如此曝晒在太阳底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牲口都是一种很大的考验。
陈珞想着董冉居然在这种穷苦的地方待了差不多两个月,就是感慨异常。
董冉的心情倒是很好,一路向他介绍着这一块的风土人情,越往里面走,山林就越是茂盛,连成一片一片,绵延不绝,也不知道这十万大山,到底有多大。这种地方除了自然风景之外,散落在各个地方的小村庄的人文风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董冉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山,介绍道:“那里叫观音山。”
“有什么说法吗?”
董冉笑着道:“因为山上有一座观音庙,是百姓祈福用的,所以就叫观音山了。”
陈珞疑惑的道:“我听说这一块的民风彪悍,难道也会有佛教徒?”
董冉摇头:“不是佛教徒,倒是类似山神庙之类的,这一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信佛,只祭祀山神,祈祷五谷丰登。”
这一点陈珞倒是听说过,他站在牛车上,极目远眺,隐约见到山头的最高处,的确是有一座小的山神庙。
“从这里过去,离你住的地方还有多远?”
“山脚下就是了,不过山路崎岖,估计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
“你平常出去,都是这样子的?”
董冉点头:“不过也不经常,我到这里来之后,只去过县城两次,太远了,不太方便,而且学校里也缺老师。”
“会觉得辛苦吗?”陈珞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