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小草很稳的也停在了原地,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我慢慢地装过身看着他。
“那些出来做伪证的人,住在哪儿?”,我问道。
小草立刻没了笑容:“为什么非要杀他们不可?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倒不如再回客栈把气出了来的痛快。”,与其说生气,小草此刻的心情可能更多的是沮丧。
“我没说要杀他们。咱们得回去把事情弄个清楚。”,正说着,身体突然离地了,“哎,你飞之前就不能先说一声,我要恐高早吓死六回了!”,这次小草并没有带我飞到什么荒郊野外,只是跃上了一个较高的屋顶。
他走上前几步,留给我一个背影:“这没有人群,空气也好。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想想清楚吧。”
我走到他身后:“我懂你的意思,我也觉得自己特没劲,可我真的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我真的不能不管不问。”
“所以你要冒险去找那些人,把你的疑问查清楚?你要知道,那里的人可是至关重要的证人,埋伏在那里的可能不止一队人马。可你为了他,还是非去不可,是吗?”
“我知道,我没用。说要报复他的是我,被他气的是我,可现在要回去帮他的人还是我。我也不想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可我能怎么办,你也看到了,惜乔刚才那么嚣张分明就是在示威,与其说是气我,不如说是在试探胤祥。她是想知道自己把事情做绝,胤祥敢不敢反抗。可事实是,胤祥不敢。这有多可怕你知道吗,胤祥现在是何等的身份地位,惜乔能逼得他话不敢言,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去问惜乔,不能去问皇上,更不能去问胤祥,可我要帮他,他现在身边有个惜乔什么都做不成,只有靠我了。惜乔看到我气成那个样子,一定想不到我还会回去帮胤祥,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我了。而这件事知情的,估计也就只有那群人了。”
小草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的听我说着,始终没有回头。
“有时候,我也不想帮他了。可你知道吗,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想凑上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很久没回来,我就一定要知道他在哪儿。二十年了,真的习惯了,改不了了。而且,我也不能改。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什么事也不会做,什么事也做不了。这二十年好像就是在为他而活。既然一件事我做了二十年,而且还为做这件事失去了一切,那结果若是连这件事也没做好的话,不就太失败了吗?就算再委屈,哪怕卑微,我也想证明,我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是有用的。不然,就真是白白浪费了二十年啊。更何况,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了……”
说到此小草突然转过身,眼圈微红的看着我。我比谁都清楚,胤祥还有几年可活。
我突然傻笑起来:“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虽然操了二十年的闲心,虽然人家压根儿不用我操心,可拜他所赐,我也锦衣玉食挥霍无度的嚣张了二十年。用精神折磨换取物质享受,有时也是值得的。呵呵……”
他还是那个表情。
我叹出一口气:“为了我被带进宫‘调养’的昌儿,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我下落不明的沁儿,我必须这么做。为了我对悦儿的承诺,我一定要这么做。为了……为了我的暾儿还是小时候的‘永远’我必须这么做。有时想想,也没那么亏,是吧?瞧我,把一辈子的糊涂账都翻出来了。”
“走吧。”
“你愿意带我去?你愿意帮他?”
“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你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连我这个杀人工具都有,你一心为着别人,怎么会没有呢?而且,只要你是用心付出,那个人就一定会知道。”
我笑了,很感谢眼泪没有流出来,照他肩膀上使劲儿一拍:“好兄弟!甭煽情 ,走吧。”
那地方不是很远,一个小四合院儿。还距离挺远的时候,小草突然停下,眉头紧皱。“不对。”
“怎么了?”,我一脸疑问。
“以前来,白天都是开着门的怎么今天是关着的。”,果然,大门紧锁。我不禁心想,小草以前来过这里,还不止一次,他来这儿干嘛?
“而且,这周围的气氛不对,怎么会没有人监视呢。”
“会不会是人家藏的太好了,你没发现啊?”,我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小草正拿眼儿别我。好像在埋怨:“你在质疑我的职业水准吗?”
“行行行,我错了行吗,口误!你怎么知道没人监视的?”
“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不是用看的,是一种感觉。”
我咋觉得他把自己说的跟邪教教徒似的?
“你不是白莲教的吧?”
“什么?”
“杀杀人可以,反清复明就是你的不对了。效忠明室也没错,可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你还把满人当鞑子就是你死心眼儿了啊。”
我说的头头是道,小草干瞪眼的瞧着我:“你……你没事儿吧,说什么呢!”
“又是口误,《鹿鼎记》看多了。咱们进去不?”,赶紧转移话题。
“人也撤了,门也关了,里面就一定是有变化。与其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不如就这么进去。走。”
走到门前,刚一敲,门自动就敞开一条小缝儿。
“小草儿,这味道……我……我鼻子不灵了吧?”
“好重的血腥味儿。”
小草一脚把门踢开,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横尸遍野。院子里足有三十多具尸。我不自觉的一把拉住小草的手,尽量让自己不要抖。尸体见过,可没见过这么多。小草赶紧反身锁住了院门:“你见过那些人的,快去看看,有没有活口。”
“哦。”,我战战兢兢的把手抽出来走过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认人面目的能力,完全不敢低头。迈出一步都是难上加难。小草从后面又握住了我的手。“地上大部分是黑衣人,只有台阶上的几个不是,咱们只去看看那几个人就好。别怕,他们刚死不久,尸体不会有太大变化,就当他们睡着了。”
“你会不会安慰人啊,都说是尸体了,我还哪能当成他们在睡觉啊~!”
“好好好,可能他们真的没死呢,走,先去看看。”
我们一起走到屋前的台阶上。一,二,三……我强迫自己回忆那晚出现过的人的脸,一张张的找,一个个的数。
“那晚的人全都在这儿了,一个不少。”,我不免沮丧的对小草说,“他们会不会还有气?”
小草摇摇头:“全部毙命。”
“那……那院子里这些黑衣人又是什么人?”
“应该是监视他们的人,可怎么会全都死了呢,是谁杀了他们。最奇http://。345wx。怪的是,他们怎么会死在院子里边呢,杀证人的和杀他们的,是同一伙儿人吗?”
我帮着出主意,“我们去他们身上搜一搜,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嗯。”
虽说是我出的主意,可我哪敢在尸体身上摸来摸去的,都是小草在做,我一边儿看着。
小草从一个人的胸中掏出一块牌子,我赶紧凑上去:“大内的?”
小草点头。
“皇上派的人?”
小草没有回答。
“应该不会吧,”我接着道:“既然穿黑衣蒙面,就一定是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怎么还会把这种标志性的东西带在身上呢。”
小草点头,“不错,那就是有人栽赃嫁祸。”,我转身看身后的尸体,有一具胸前好像露出了什么,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蹲下去把他胸口的东西掏了出来,一看便是一惊:“我家的人?”
小草赶紧走上前,接过牌子,更加皱紧了眉头。牌子上四个大字:“怡亲王府”。
我彻底搞不清状况了:“怎么会这样……皇上和胤祥……这到底是……”,别说我想不明白,小草也是眉头紧皱。谁能想明白呢?胤祥藏起的证人被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这本身就很严重了,偏偏监视的人中有皇上的人,这更说明了皇上在惜乔的事中有参与,可谁连大内侍卫也敢杀呢?更令人想不通的是怎么会还有胤祥的人呢?竟然也都死了。
“小草,这到底是……我脑子不够用了,想不通。”
小草抱着双臂想了会儿:“没什么想不通的,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巧?”
“怎么会两驳要灭口的人一起来?又怎么可能派的人实力如此相当,正好你杀光了我的人,我杀光了你的人,还都带着证明身份的腰牌?天大的笑话。”
“你是想说……有第三队人马?事情是他们做的?除了皇上与胤祥还有第三个人?会不会有活口,而且在咱们来之前逃走了。”
小草摇摇头:“你看,大内的人和你府上的人用的兵器是不一样的,从兵器上来看大内死了15个,怡亲王府死了15个,这是巧合吗?还有,他们的血有的还在流,完全没有凝固也没有变黑,分明是刚死不久,若是有活口,必定也是受了伤的,难道光天化日穿着夜行衣满街乱走吗?”
“你的意思是……”
“表面上做的好像是皇上和怡亲王的人火并两败俱伤,可这假做的也太低级了。”
“你是说,这事……”
“如果皇上和怡亲王斗起来,谁能坐收渔翁之利?”
该聪明的时候,我一般不会傻“你指的是?”
“自从霄隆即位大汉后,蒙古可是韬光养晦很久了。现在朝廷刚在东北用兵,东南又是涝灾,正是国库吃紧,粮草不济,士兵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好个“本性难移”的韩龙啸!原来你一副阻挠父王与朝廷开战的嘴脸都是假扮的,你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你的野心更大!
“你的意思是,霄隆挑起皇上与胤祥的猜忌,让朝廷内乱,然后趁虚而入?”
小草一笑:“你高估了霄隆,低估了当今皇上和怡亲王。事实恰恰相反。”
“相反?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现场的证据做的太假了吗?谁看了都能看出是第三方的人杀了大内侍卫与怡亲王府的人。但越明显的事有时越是假的。”
“也就是说可能根本没有这个‘第三方’。而是皇上和胤祥演了出苦肉计,嫁祸给这个‘第三方’?”
小草点头,“事实并不是霄隆挑起事端想要趁虚而入,而是皇上与怡亲王联手给灭了蒙古隐患造个理由而已。”
“可这证据也太牵强了,我们都能看出有假,霄隆会不为自己申辩?”
“没人会关心证据是真是假,天下人只关心证据有没有。有,就一定是‘铁证如山’,别忘了,他们一个是雍正皇帝,一个是和硕怡亲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问了个没什么价值的问题。
“备战,开战。只不过,等霄隆被传入京问罪时,朝廷恐怕早已做好了准备,又或者,皇上会把霄隆扣在京城直接出兵蒙古。”,小草顿来一下,“你别不高兴,作为臣子,他做了他应该做的。配合皇上演好这出戏,造好证据,灭了朝廷隐患,护卫大清基业。”
我长长输出一口气。“我没什么好郁闷的。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吗。呵呵呵,我无所谓。”
“真的?”
“他帮他四哥灭蒙古隐患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非要靠杀了这些人来制造事端,不能选其他的事吗?难道什么演苦肉计救我出府都是假的,都只是在为制造事端做铺垫?为什么要灭韩龙啸一定要利用到我呢?就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怡亲王妃和如今的蒙古大汗曾经不清不白?这样就使证据更有说服力了是不是?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是不是?惜乔算个屁,灭蒙古才是正经事,对吧?保护我算个屁,把过去的谣言弄得再次满天飞为出征制造些有利的舆论才是正事,对吧?”
“你别……”
“我才不在乎呢,要是朝廷胜了,也有我一份功劳呢。我才不在乎。”
是的,我不在乎。
叹往事啼笑皆非 坦然语愁煞故人
当小草问我接下来怎么做时,我说“睡觉。”
当小草问我睡哪里时,我突然发觉自己抗客栈打击能力变强了,于是我就顺应生理变化的选择睡客栈。
我颇有主席像儿的大手一挥:“走,咱找家安静点儿的客栈睡觉去!”。小草身经百战的后背被我拍的一僵,我知道了自己刚才那句话颇有红杏出墙的风范。
我在屋里嘻唰唰,小草在门口一边晃悠一边等着进屋,等我洗完,一边擦头一边给他开门时发现他转的格外浮躁。
“我又不是在里面难产,你转什么呀!”
小草被雷到了,绝对的,他身体力行的向我证明一个没做过亏心事的人被雷公教育后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