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异样神色瞬间掠过石莫怀的脸庞,但他恢复得极快,旋即以一脸淡然回视。“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会逼湘影离开他,主要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没想到……
“石莫怀,你是要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看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知不觉中,石莫怀双拳握得死紧,然而表面上,他仍是平静无波。
“你说得可好笑了,这女人我早就不要了,是她不死心的纠缠我,我也很烦啊!结果,你居然还要我为一个我玩腻了的女人乖乖将宝贵的生命奉上,你有没有说错啊?”
湘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这种没有人性的话,真的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吗?她为他而身陷险境,这字字伤人的言词,就是他给她的回报?
“你是说,你完全不在乎?”卓文岳手劲一紧,挑眉看着他。
石莫怀心弦绷得死紧,用尽了全身每一分力量,才勉强抑住冲动。
不!他不能乱,他必须冷静,若让卓文岳察觉到湘影对他的重要性,湘影往后就休想有平静日子可过了。
“要杀就杀,废话什么?我眼不见为净。”这番话,应是足够让她死心了吧?今后不管他会如何,她都不会再为他悲伤。
卓文岳冷笑了一声,这种小把戏,骗小伙子还可以,真识情滋味的人,哪会看不透?
这愣小子居然有着与他一般的深情,晓得用这种方式保护爱人,就不晓得他这小情人懂不懂他的用心良苦了。
不过,看这小女人面如死灰,一脸寒了心的绝望神情……啧!真是辜负了傻小子的一片深情。
“既然你都说了,不成全你好像说不过去。”说完,卓文岳竟当真扬起掌……
石莫怀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他对湘影有信心,知道凭她的身手,应是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但是……
天!他惊白了脸,她竟闭上眼,不作任何自救的应变措施!
无暇多想,他心胆欲裂的冲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卓文岳竟让他有机会以身子护住她,然后,一掌分毫不差的击去!
突来的压力令湘影跌退了数步,错愣地睁开了眼。
“湘儿……”微颤的手抚上她讶然的面容,她没事,那就好了。
熬不住剧疼,他跌入无意识的黑暗中。
“莫怀、莫怀!”湘影惊急地连喊两声,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抬起头,美颜激起怒意,出神入化的紫色绫缎立刻挥向卓文岳,招招欲取他性命。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想杀人!
“你是要自己滚出去,还是要我将你的尸体丢出去?”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看出她武功不弱,比起石莫怀可不逊色,卓文岳不想和这难缠的对手交峰,当下便抽身离去。反正石莫怀受了伤,短时间也好不了,除非她能时时守在他身边,否则,这条命他早晚要取!
☆☆☆
向晚的夕阳染红了天际,但湘影却无心欣赏这迷蒙之美,目光又一次投向床上的石莫怀。
失了血色的面容仍旧出色,令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触。
近半年没见到他,心中不愿承认锥心的思念着他,只告诉自己,她对他唯一的情绪只剩下恨,但,这一切究竟是在骗谁呢?
一直到见着他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从没有一刻放下过对他的情,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拿恨意来包裹自己的心,压制这股恼人的情绪。
也许该说,她对他的恨从来就不是恨,那只是一种因爱而延伸出的怨怼。
若真恨他,应该是像狄傲辰对宫水凝那般,鄙视到连一丁点情绪都不屑给他才对。
可她没有!她仍会关心他、为他忧虑,若非满心悬念着他,无法全心应敌,她哪会轻易受制于那名屡次突击石莫怀的男子。
可是,他呢?他对她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口里说尽冷酷绝情的话语,真正面临危难,为她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保护她的人也是他,这到底算什么?
他的心,好难捉摸啊!
“莫怀,你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情?”她苦恼地低问,柔荑顺着俊颜抚下,目光被藏于领内的隐约细线给吸引住,在她的印象中,并不记得他颈上有戴什么佩饰。
基于小小的好奇,她顺着细绳勾出置于衣内的物品,所揭露出的答案,教她惊愕地忘了眨眼。
这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
怎么会?他竟收藏了起来,还穿上细绳,挂于颈上,极为珍视的帖放在心口处!
双手颤抖得厉害,打开它后,她更发现,里头所放置的,是她当初送给他的寒玉,以及一截乌黑的青丝……那是她当初决然断情所削落的发啊!
不争气的泪光在眼底荡漾,她觉得自己好没用,竟然好想哭。
此时此刻,若再说他无情,她如何相信?
石莫怀一醒来,所看到的就是她手执荷包,默默掉泪的情景。
他神情不大自然,一手扯回荷包,难堪地将眼别向他处。
“你怎么还在这里?”声音干干涩涩的。
“你不希望我留下吗?”她反问,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想要找寻些什么。
他怔了一下,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敏感了起来,“你在试探什么?”
不理会他过于尖锐的态度,她凝视着他,很认真地问:“你还在乎我吗?莫怀。”
僵如化石的身躯,有一瞬间无法动弹,好一会儿,他困难地挤出话来,“记住你的身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吗?”
“我要知道!”她执拗地道。
“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我要听你说!”
石莫怀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开口,“你一定要我说是吗?好!我告诉你,在我还是你唯一的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对你不屑一顾了,你以为在你让别人碰过之后,还配得上我吗?告诉你,我石莫怀不愁没女人,我不屑要一个残花败柳!”
还是这么的狠心呵!湘影对自己苦笑。
可若真是如此,那他又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么多?她真的不懂他!
他受不住无形的压迫,起身想避开她的视线,但虚弱的身子一下撑不住重量,险些往下跌。
“当心!”未经思考,湘影本能的扶住他。
“别碰我!”他挥开她,两人同时跄退数步,他及时扶住桌沿,稳住身子,但湘影就没这么幸运了,身边没有任何支撑点可稳住身躯,当下,她心念一转,干脆任自己跌落地面,抚着肚子若有似无的呻吟出声。
石莫怀一惊,转首看向她。
“你——”他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没事吧?”
“好痛……”她可怜兮兮的低吟,抬起荏弱的小脸看他。
见他明明想靠近她,却又万般挣扎,她心中已多少有了领悟。
被她轻细的吟叫弄乱了心神,他没再迟疑,移步蹲身在她面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湘影垂下眼睑,小心翼翼掩饰着情绪,语带哀怨的开口,“我就这么让你避如蛇蝎吗?或许你是对的,我是个不值得人爱的女人,我的死活,根本就没人关心……”
他不由得拧起眉,“这话是什么意思?狄傲辰呢?他不是很疼你?”
“他遇上了一个很好的女孩,现在,他所有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哪会注意到我……”
该死的狄傲辰!竟然敢这么对待湘影!
石莫怀心绪乱成一团,抓住她的手问:“这事多久了?”
她目光定在那双紧握住她的手上,酸楚的感觉冲击心扉,泪水不知不觉冲出了眼眶,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关怀她、怜惜她了……
可石莫怀却误解了她掉泪的含义,眉头皱得更紧,“他到底让你受了多少委屈?”
于是湘影将错就错,忧伤地低语,“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哪有资格去计较什么呢?是我先对不起他,他要另结新欢,我也只能认命了。”
点点清泪挂在凄迷的容颜上,石莫怀揪疼了心,想为她拭泪,又硬生生的止住动作。湘影看出来了,顺势往他怀中靠,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中,掬取着熟悉的气息,口中不知所云的轻诉着莫须有的哀怨,只为了在他怀抱多留一刻。
他应该推开她,可是他办不到!在她最悲伤的时刻,他怎能雪上加霜?
挣扎了好久,他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双手环抱住她。
“他待我够宽容了,我无法再要求什么,也许,我真的不值得男人珍惜吧!否则为何我所得到的总是伤害?当初,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都这样待我了,何况是傲辰……”
疼楚来得突然,一刹那击中心扉。
他伤她有这么深吗?
他以为,他们的那段往事,早让她抛到九霄云外,对她而言,根本不值得留恋。
“别这样想,湘儿!”他沉痛地低喊,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听我说!你比谁都好、都值得人爱,只要你有心,可以让世间男子为你痴狂。别贬低自己,我相信只要你想,要挽回任何人的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包括你吗?”她幽幽抬眼。
“什……什么?”一句话问得他心神大乱。
“我不在乎挽不挽得回傲辰,我想要的是你。”
她……说了什么?她要他?在他这么不遗余力的伤了她之后?
太大的震惊,教他一时回不了神。
她在乎他!老天!本以为她早已释怀,所以才会嫁给狄傲辰,接受另一段新感情,万万没想到,她至今心头依旧有他!
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今日才会前来寻他吗?
狂悲狂喜的感觉在心中绞扯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该再一次要回她吗?他矛盾地自问。
不,不可以!卓文岳的问题难以解决,那将会是一辈子的纠缠,光是今日之事,就够教他惊心动魄,他不能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我不能要你,湘儿。”他别开脸,咬牙道。
“为什么?”他说的是“不能”要她,而不是“不想”要她。
“别再问了,对你没有好处。”眉心纠结着,他叹息道:“回去吧!湘儿,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今世无缘,只求与她来世再结白首盟,那时,他定会好好的呵护她,不再让她受苦。
“我要一个理由,这是你欠我的!”但她不为所动。
“别逼我说出更残忍的话来。”他真的不想再伤害她了,她不明白吗?
受伤的泪光在她眼底浮起,“你不怕我恨你?”
一抹凄怆的笑迅速隐于唇角,九个月前,他便觉悟了。
“还不走是吗?你一定要我说?好,都成了亲的女人了,还这么水性杨花,不安于室,难怪狄傲辰嫌弃你,要是我……”
“够了、够了!”湘影掩耳大叫,无法再安之若素的面对他更加不堪入耳的残酷言词,含泪奔了出去。
石莫怀无力地闭上眼,浓浓的哀凄再也隐藏不住的流泄于眼底眉尖。
☆☆☆
幽幽沉沉的夜,湘影再一次为情伤心。
她已数不清这是第几回为他黯然伤怀,一夜无眠的伫立在星空下,也许是夜的苍凉感染了她,她觉得好冷、好孤寂。
另一头,石莫怀在暗处望着她,再也无法坐视她的消沉。
都这么晚了,那个该死的狄傲辰在哪里?为什么没陪在她身边?
他再也隐忍不住,身形不着痕迹地窜入幻影轩。
有别于潇湘小筑的清冷,幻影轩是一室温情。
“又要喝?”狄傲辰皱起眉,嫌恶地瞪着碗内浓黑的液体。
“不喝你的伤怎么会好?”
“很苦。”这一回的表情多了唾弃。
“不然你要怎么样嘛!”杨翦柔快拿他没辙了。都几岁的人了,吃药还闹脾气。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停在红唇上,“它比较甜,如果综合一下——”
听出话中深意,娇容蓦地飞上两朵红云,“你少恶劣了。你怕苦我就不怕苦啊!你怎么可以叫我陪你一起苦?”
“我有说吗?”狄傲辰适时表现出一脸无辜样,“我只是说,先让我尝点甜的,等一下吃苦会吃得比较甘心。当然,如果你想用另类的方式喂我,我也不介意——”
“你闭嘴啦!”她娇嗔地嚷着,都快没脸见人了。
“好。”是她要他“闭嘴”的喔!嘴巴不能说话,那就拿来实行另一种“功用”吧!
他倾身上前吻住了红唇,无声的缠绵由密密相帖的唇齿间流泄,荡漾出一室温存——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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