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宫娥向那刚出来的女子施礼。
“你们是……”那女人细细地打量我们。
我的脑袋飞快地转了一下,如果这个小男孩是九皇子的话,那么这个被称为“娘娘”的人就该是九皇子的生母玉昭容了。
于是我上前略微施了下礼,介绍道:“我叫奴兮,他是十二皇子。”
那女子不认识我,却是知道十二皇子的,看向十二皇子说:“十二皇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你母妃还好吗?”
十二皇子也是一鞠,“多谢娘娘关心。刚才不小心把风筝掉落在您的院子里了,于是才贸然进来,希望娘娘原谅。”
玉昭容温柔一笑,“不碍事的。十二皇子多日不见,就已经这样知书达理了,你的母妃好福气。”
这时九皇子又咳起来,玉昭容慌忙走到他身边,给他捶背抚胸。
然后略有歉意地对我们说:“外面风这样大,我们去屋里说吧。”
我环视四周,屋里摆设十分朴素,却布置得很温暖,有家的感觉。
玉昭容亲自泡了两杯茶给我们。
我看见她的手指纤细白净,柔弱无骨,十分好看。
我轻啜了一口,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但继而又舒展开来。
这茶是普通的碧螺春,最糟糕的是有些陈旧,对于在袭菸居喝的都是上等新鲜茶叶的我来说,刚开始喝起来很不习惯;然而沏茶人的技艺却好,大大弥补了茶本身的不足,尚留有一抹清香回味口中。
“这茶有些旧了,不好意思……”玉昭容说道。
我摇了摇头,解释说:“真的很好喝。”
只因那番心意要比茶叶本身耐人寻味得多。
然后我看见九皇子一旁正爱不释手地摆弄我的彩蝶,他一定也是没玩过风筝的。
于是我说:“九皇子你喜欢这个吗?喜欢奴兮就送给你了。”
九皇子喜出望外,重重地点了点头。
反而是玉昭容有些不好意思,谦拒道:“这怎么好呢……”
“没关系,娘娘泡这么好喝的茶给我,就当作是谢礼了。”我大方地说。
“那就谢谢奴兮小姐了。”她语气真诚,没有一丝虚假。
我向她笑了笑,继而又想起一件事,“娘娘,您为什么不让九皇子和我们一起去念书呢?”
玉昭容听了我的话,脸上蒙了一层愁容,“以前他也是去过的,不过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就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所以自此就没让他再去学堂……”
我“哦”了一声,原来九皇子的身体竟虚弱到这般地步了!
后来我们又和玉昭容说了会儿话。
我发现玉昭容真的很疼爱九皇子,就是责备他时都不曾用过严厉的口吻;一旦九皇子咳了,她就放下手中的事慌忙给他捶胸,温柔至极。
我想,如果娘尚在,我病的时候娘也会这样待我吧。
说真的,我开始有点羡慕九皇子了。
直到时候不早了,我和十二皇子只得要告辞离去。
玉昭容亲自送我们到门外,对我们说:“有时间上这儿来玩吧,我很少看见裕儿像今天这样高兴的。”语气间甚至都有点乞求的味道了。
第二天,我带了些小画册、小人书和玩偶什么的来到玉昭容的万和宫。
玉昭容见了我,又惊又喜。
于是,我闲暇无事时便常去万和宫找九皇子玩。
那天,我对靠坐在床榻上的九皇子说了许多外面好玩的事,他虽然还是不停地咳着,脸色也是苍白的,但是心情却是很好。
“奴兮,外面真的有你的奴梅树吗?好想去看。”他用轻轻的声音说着。
“好啊。哪天我带你去。”
他神色黯然下来,摇了摇头,“可能我一辈子也只能待在屋里,待在床上,出不去了。”
我故意恼怒地嗔他:“谁说的,等到冬天我的奴梅树开了,我一定带你过去。”
“真的吗?”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他惨白着嘴唇对我微笑,“奴兮,我相信你。”
我并不懂医道,但是总觉得常呆在屋里未必是好事,于是便在天气好时带着九皇子到院子里走走。
起先玉昭容还很担心,但当发现九皇子的脸色越来越好时,也就不再阻止我们。
我想一个人的精神好的话,身体也会好很多,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不过有几天天上一直下着雨,加上我忙于练习舞蹈,所以也就没去万和宫探望。
三天以后,我再去万和宫时,萍儿迫不及待把我请进门,小声对我说:“小姐,您这几天没来,九皇子的心情可不好了,害得娘娘十分担心。”
我笑了笑,九皇子虽然要长我三岁,可却比我还像个小孩子。
我进了里屋,叫了声“九皇子”,可是他却故意背对着我,不肯和我说话。
我过去拉住他的手,问:“怎么生奴兮的气了吗?”
他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说话。
我“扑哧”的笑出声,说道:“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你听听,你这样子倒有点像这首诗里的怨妇了!”
他本是恼着,听了我的话,想想自己的样子,也笑了出来。
他说:“你这几天不来,我自己很无聊。”
“我知道,所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于是我掏出藏在身后的棋盘,放在手里晃了晃。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围棋呀,你没玩过吗?”
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于是我把棋盘摆在我们的中间,拿起棋子,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你看……这样白子包围黑子,就可以把黑子吃掉了……九皇子,你懂了吗?”
然而却迟迟听不见九皇子回答。
我抬起头,却见九皇子靠近了我,问:“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我仔细闻了闻自己,却并没闻到什么,于是随意地回答:“可能是外面的雨香罢了。”
我教会了九皇子围棋,没想到九皇子在这方面甚有天赋,在我不来的时候,他就自己待在屋里研习棋艺,没过几个月,就算是个中高手了。
那天我在蔬禾殿陪皇上用着午膳,就有内侍进来禀报:“刚才庆芩殿的娘娘来报,说是十帝姬早夭了。”
皇上一惊,却并未过于的悲伤,只是淡淡地说:“朕知道了。叫庆芩殿的娘娘好好准备后事,缺什么尽可向内务府要。”
太监略有犹豫,“陛下可去庆芩殿看看?”
皇上略有厌烦地挥了挥手,“朕很忙,抽不开身。”
太监明白皇上的意思,正要退下,却又被皇上叫了回来。
皇上想了想,说:“多赏赐些东西给庆芩殿的娘娘,以慰她丧子之痛。”
“是。”内侍低头领旨而去。
皇上一向待我很好,但我也发现了他也可以对别人很冷酷。我不知道皇上真是不懂还是止于敷衍,如此的悲痛岂是金银珠宝可以缓解的呢。
我虽然与庆芩殿的娘娘素不相识,此刻却有些同情她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太后最终还是容不下我,把我从袭菸居赶了出来。
她对皇上说她“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能同时照拂两个孩子”。
我想想也好,我也不喜欢太后,听说当初皇上本是要娶我娘的,结果太后捷足先登把我娘赐婚给了爹爹,否则我娘也不至于死的这样早。
于是皇上在他寝宫的附近辟了个小室给我,赐名叫小雅斋,并且对我说:“你娘死的早,朕的妃子们就是你的母亲,你可以任意去她们的寝殿过夜。”
虽说是小室,可是却五脏六腑俱全,它的奢华与袭菸居比起来更是犹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与皇上住得近了,我对皇上的喜好厌恶更了解了一层,就是皇上最常去哪个妃子的宫殿,哪个妃子受宠也是明白得一清二楚。这也不可不谓“因祸得福”了。
然后少不得有妃子向我巴结,暗求我在皇上面前说她们几句好话。
我倒是不得罪她们,送给我的礼我都是通通收下,然而好话我到底说是没说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那天,我和十二皇子在玩秋千,却听见有人气势汹汹地喝到:“让开!”
我定眼一看,见到被一群宫娥包围着的和我大致一般高的女孩子正倨傲地看着我。
她身旁的宫娥见我毫无反应,提高了声音:“昭娇帝姬要玩秋千,让你下来你没听见吗?!”
我冷笑,好个狗仗人势的奴才!
十二皇子听不下去了,要前去替我出气,我拦住了他。
我从秋千上下来,走到昭娇帝姬面前,十分标准地一拜,“昭娇帝姬请。”
昭娇帝姬傲慢地看着我,声音也是冷淡的:“你就是奴兮?”
我低眉顺眼,回答:“是。”
她哼了一声,“小狐狸精。”
我木木的没有说话。
昭娇帝姬的嘴角露出几分胜利的笑容,再次以高傲的姿态看着我。
“以后这架秋千就是我的了,知道吗?”
我恭敬地回答:“是。”
她显得十分满意,“知道就好,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到这儿来。嗯?”
“是。”
“好,你可以回去了。”
我拉着十二皇子走了,可是临走前我又向她一拜,面无表情地说:“昭娇帝姬火气太盛,可要小心别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路上十二皇子还是忿忿不平的样子,“奴兮,你为什么屈尊于她?!”
第10章:不算屈尊
我倒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笑着对十二皇子说:“她是帝姬,而我只是臣的女儿,算不上屈尊吧。”
十二皇子反是一阵语塞。
“再说,我夺走了她的屏风,就当是让她出出气吧。”
十二皇子看着我,言语间有佩服的语气,“奴兮,你还真能忍耐。”
我苦笑,我并不属于隐忍之辈,但谁都能看得出来,昭娇帝姬的母妃姒修容正值隆宠,目前我是得罪不起的。
“十二皇子,今年昭娇帝姬九岁,而十四皇子还不到一岁,这么说姒修容已经承宠近十年了,这在后妃中应该是很长了吧。”
“嗯,很长时间了,姒修容恩宠不减。”
“那为什么?姒修容长得十分好看吗?”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姒修容长得很好看,而且她很会揣测父皇的心意,很能讨父皇喜欢。父皇也很宠爱十四皇子。”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本来以为事情就那么了结了,却不想昭娇帝姬真的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那天我正和善善她们一起说着笑话,姒修容便率着念伊宫的宫娥内侍怒气冲冲着兴师问罪来了。
我正要向她行礼,她却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却不是打在我的脸上,而是赶上来的善善帮我挡住了。
姒修容大怒:“你是什么身份?!放肆!”接着又要一掌落下。
我使劲地抓住她的手臂,冷冷地问她:“娘娘贵为修容,做事就这么鲁莽吗?而且皇上的寝宫就在附近,惊动了陛下,奴兮吃罪不起,相信娘娘也不愿意这样吧。”
果然我的话起了作用,再加上她身边的宫娥也劝,姒修容才极忍耐地放下了手。
然而她还是一副怒容指着我喊:“你要害昭娇!”
“娘娘何出此言?”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姒修容太过无理取闹了。
“你装得好好啊!你把秋千的绳子割断,害得昭娇从秋千上掉了下来,险些摔断了腿!”
原来是这样!我只在心底冷笑,昭娇帝姬从秋千上掉下来,没有摔死你就该在屋里烧高香了,怎么还上我这来闹事?!
然而我的脸上却是极恭敬的:“还望娘娘明察。自从上次帝姬吩咐奴兮,奴兮就未曾踏足沁春媛半步。”
姒修容不信,又要和我理论,却听见后面有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上这来胡闹什么?!”
我们回头,看见沉着脸的皇上负手而立。
一屋子的人哗啦啦地全部跪下。
皇上却不叫我们起来,走到姒修容跟前,问她:“怎么了?”
姒修容径直地站了起来,楚楚可怜地把事情前后说了出来。
皇上听后,只问了两个字:“证据?”便说得姒修容哑口无言。
突然她又想起来什么,说道:“昭娇跟我说,奴兮最后曾威……”
我情知这话是不能让她说出口的,否则我即使没做过这事也会让人怀疑。于是跪着走到姒修容面前,磕了一个头,说:“那秋千以前是奴兮坐过的,本来就有些松动,后来昭娇帝姬要坐,我便让给了她,最后提醒她让她小心一下这架秋千。可能是奴兮词不达意,昭娇帝姬没有听明白,才酿成今天的大祸。请皇上和娘娘责罚。”
“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把绳子弄断的!”姒修容却不领我的情,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只见皇上皱了眉头,判断说:“这事不是奴兮的错,她已经提醒过昭娇了。谁让她这么冒失的?都是你宠坏了!而且何事都有先来后到,昭娇抢了人家的东西不说,出了意外还要埋怨别人!这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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