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这么说大姬没有同胞兄弟喽?就是说皇后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不是”,十二皇子神色严肃地回答,“皇后娘娘曾有一子,就是大皇子,本来他理所当然要封为太子的,只是他年幼时得了暴病,早早就夭折了。”
夭折?我在心底暗想,也说不定是遭人嫉妒,被人害死了呢?不过我知这样的话只能想想,不可说出于口,于是继续默默听十二皇子讲。
“所以父皇和皇后娘娘对大姬格外优容。”
我点了点头,“那么皇上提到让权禹亲王去看的贞蓄又是何人 ?'…'”
“她是我的二皇姐,乙姬。她和四皇兄是同胞姐弟,皆为瑾德妃娘娘所出。说起这位姐姐,性情刚毅,不同寻常。本来她是嫁与户部尚书长子,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只因为一次她碰见夫君与她的一位丫鬟通奸相好,一时羞愤难当,竟当场剪短发丝,常伴青灯了。当时众人纷纷谴责她冲动轻率,就是父皇也说:‘男子三妻四妾本也正常,一时犯错也并非无可原谅,你又何苦如此冲撞?你这样哪有帝姬的器量?!’没想到乙姬顶撞回去:‘莫非所谓的帝姬器量是亲自为夫君另铺新床不成?!’说得父皇一时哑口无言。结果瑾德妃娘娘因为教女不当大失颜面,大病了一场,并且还不幸落下病根,现在也终日孱弱着。”
“那现在贞蓄帝姬呢?”
“后来对外只说乙姬为了祈福而出家,父皇为其在宫中东边僻静处开辟一间庵室,赐号贞蓄尼师。”
原来是这样。我听了心中感慨万千,即使不赞同贞蓄帝姬的做法,却不能不佩服她的刚烈和勇气,于是暗暗思忖何时有机会要访她一访。
“奴兮……如果你碰到乙姬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呢?”十二皇子好奇问我。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啊?”十二皇子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我十分肯定地说。
十二皇子却继续追问:“万一呢?”
“那就高高兴兴地给他好了,送个人情。”我极其认真地回答。
十二皇子笑了,“奴兮,你真的很不同。”
我也笑,心想只是要我的人情代价可是很大的,我势必要讨回与付出相等的回报。
晚上我回去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十二皇子提到的每个人,才将宫中的人事了解大概:
大姬,仁和帝姬,生母为皇后,现已嫁与左丞相的二公子,并生一儿三女;
乙姬,贞蓄帝姬,生母瑾德妃,原嫁户部尚书长子,并无所出,现已出家,号称贞蓄尼师;
三姬、四姬死于瘟疫;
五姬,慧雯帝姬,生母姚美人,代嫁之年;
六姬,晴肜帝姬,生母晴充仪,其母早逝,被瑾德妃养大,与权禹王关系甚好;
七姬,早夭,其母亦因难产而死;
八姬,乌姬,因其母身份低微只是采女,仅以其母姓氏封号,今年九岁;
九姬,昭娇帝姬,其生母姒修容擅于谄媚,正值隆宠,再加上前阵子刚刚生了十四皇子,一时荣宠无比,与我同年;
十姬,不到一岁,尚未封号。
这样一想,皇上纵然有十个女儿,然则已死三个,乙姬犯颜出家,五姬、六姬、八姬因生母出身卑贱无宠,十姬尚小,不过这么久还未封号,可见其母身份也不高。如此看来皇上可心的女儿也大概只有大姬与九姬了。
皇上还有众多皇子:
大皇子,嫡长子,长到七岁因中午吃了块儿枣糕,下午便抽搐不止,众医找不到病症,对外声称暴病而死;
二皇子,南赢王,现长子,封于南方富庶之地,其母景昭仪,六嫔之首,颇有口碑,为皇上敬重;
三皇子,元藏王,封于西蜀偏远之地,其母白婕妤,身份低微,无宠,以至他性格懦弱;
四皇子,权禹王,领军征战,树有军功,生母瑾德妃,虽然其母已不荣宠,但值得一提的是其曾祖父乃三朝元老,朝中自有根基,甚至皇上都不能不略有顾忌;
五皇子,死于瘟疫;
六皇子,清翎王,生母妍淑妃,听闻六皇子自幼聪明无比,甚得皇上欢心。背后有皇后和大姬扶持,今年十九;
七皇子,其母失宠发疯,竟失手将其摔死;
八皇子,生母瑞充媛,今年十三;
九皇子,生母玉昭容,身体孱弱多病,今年十二;
十皇子,生母甄婕妤,功课很好,今年十二;
十一皇子,生病无治早夭,生母池修容;
十二皇子,其母殊贤妃,今年十岁;
十三皇子,其母瑶美人,今年十岁;
十四皇子,其母姒修容,有宠,尚未满月。
此外还有未出生就死于母腹、母子同死的就不计其数了。
真的是无数是非的后宫呀。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人很难理出头绪来,让我睡得不很踏实。
(十二皇子)
奴兮那夜问遍了所有的皇子帝姬们,问得很是详细,甚至他们母妃娘家地位如何的事都问到了,却独独不问四皇兄,反而是我愿意提他说了许多。
这些宫廷秘闻有些是人皆尽知的,有些是从宫娥太监们闲聊时偷听到的。
这里我最敬佩的人就是四皇兄。
听说他在十五岁行了成人礼与四嫂嫂成亲后,第二天便毅然告别亲人加入西域驻军。
这是何等的气魄,非常人不能及。
四皇兄有些冷漠,又很稳重,让我又敬又畏。
我希望以后也能成为他那样的男子汉,但我不会像他那样对自己的女人冷淡,我会好好的爱护她,并且一生只爱她一个……
我暗暗地这样发誓。
(奴兮)
今天便是元日节了。
我早早地就被庭院噼哩叭啦的爆竹声吵醒,看见善善她们早已起来了,既忙碌又尽量不发声响地擦窗扫地。
善善见我醒来,便停下手中的活儿,给我端来了昨日早已折得整整齐齐的梅花新衣。
她一边侍候我穿衣,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小姐可是被我们吵醒的?”
“不是,只是昨日睡得不沉罢了。”
“难道小小姐又作噩梦了么?”
我见善善隐露担忧神色,连忙解释道:“只是昨夜想了些事情。”她的表情方才舒展开来。
这时有宫娥端来了铜盆和毛巾,跪下举至眉前。
我仔细地清洁了面部,又拿温软的毛巾拭干了脸。
善善半跪着服侍我穿好衣服,拍了拍,然后衷心地赞叹道:“小小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接着我被领到梳妆台前坐下,后面梳头姑姑轻轻地梳顺了我的头发,恭敬地询问我:“今日奴婢给小姐梳个‘双喜’如何?”
我随意地抬了一下手,表示同意了。
只见她将我的头发分成两股,从下面特意留下一些散发,再将其余的头发向上梳起,盘成精致的圆桃状,插以短粉夹固定。然后再将下面的散发编成几束绺儿,尾端束上同粉系花绳,余出来的自然垂落,飘然可爱。
梳头姑姑一边忙着,一边不由自主地赞道:“小姐的头发真是又黑又顺,就跟那瀑布似的……”
不一会儿,双喜髻就梳好了,和我的梅花粉衣很是协调。
我睁眼,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如娇如艳,却又不失天真可爱。
我的侍女内侍齐刷刷地跪在我后面,同声祝贺道:“小小姐仪态万方。恭贺小小姐又长一岁。”
我的嘴角微微上翘。
早上皇上带着我们去给太后请安,说了些万寿无疆的吉祥话。太后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笑呵呵地让我们起身,并让姑姑分别赏了我们红包。
然后大家一起用了丰盛的午膳,又聊了一些时候,皇上便提议去菲冬媛观赏梅花,众人自然是纷纷附和。
菲冬媛里的梅花开得正浓艳,寒风不时吹过,夹杂着梅的清香,十分沁人心脾。
大姬看着大家呼出的白气,紧了紧斗篷,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炉,说:“今天可真冷啊。”
十二皇子脱口而出:“宝剑锋出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众人一愣,旋即纷纷赞赏起来。
皇上大笑:“好个‘梅花香自苦寒来’!朕记得你们新近才学了这首诗,现在十二竟能学以致用,出口成章了!朕很高兴。来人呐,赏!”
十二皇子忙领赏叩恩。
殊贤妃脸上有荣耀的色彩。
十皇子此时也不甘落后,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南赢王评价说:“此诗想得好。诗中无‘梅’,却处处说梅。我也来一首:小阁明窗半掩门,看书作睡正昏昏。无端却被梅花恼,特地吹香破梦魂。”
大姬笑盈盈地赞道:“好诗。”然后略一沉思,“我读书不多,只知道这首最脍炙人口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元藏王奉承说:“大姬此诗说得通俗易懂却最有意境。”
大姬却不理元藏王,只是看向权禹王,请道:“权禹王也不妨露一手罢。”
元藏王的脸一红,讪讪的,只有退到一旁默默不语。
权禹王向元藏王示意,“四弟先僭越了。”于是缓缓道来:“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众人又是一赞:“好一副傲骨!权禹王这诗最有气势!”
权禹王淡淡一笑,“我只是抛砖引玉罢了,在这献丑了。三皇兄,该你了。”
权禹王的这番话让元藏王的面子上好过一点,他向权禹王投上感激的一瞥,吟道:“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心心视春草,畏向玉阶生。”
这之后又有妃子大臣咏了几首关于梅花的诗,都各有新意,少不得又互相交口称赞一番。
“上皇朝罢酒初酣,写出梅花蕊半含。惆怅汴宫春去后,一枝流落到江南。”我想了想,也凑了一个热闹,而且也知道这句诗一定是会好的。
我的声音虽小却很清晰,全园的人都听得到的。
此诗一出,惊座四起。
“此诗甚是耳熟……”权禹王沉思道。
“这不是……父皇当年做的诗吗!”大姬突然想起来了。
经大姬这么一提醒,大家都想起了三年前皇上确实做过这么一首咏梅诗。自然立刻少不了有溜须拍马之辈交口赞叹:“好诗!好诗!这才是诗中之极品!”
“众诗歌各有千秋,然而唯这首字句优美,意境深远,无能出其右者!”
“皇上之才气非常人所能及呀!”
果然龙颜大悦,只见皇上亲自折了一支漂亮的梅花送到我面前,满是笑意地对我说:“你这身装扮和这束梅花配极了,甚是好看。”
我恭谨接过梅花,口中说:“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我跪下,朗声说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走到折过花枝的那棵梅树下,抚着它的粗糙树干说:“这是前年从外域引进的梅树,首次开得这样好,那的人叫它提雅柯梅,名字很是拗口,今天就赐名‘奴梅’吧。”
从众人又羡又妒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这是多么大的恩荣。
因为人会死,而这棵叫我名字的梅树却还可以在这奢华的宫中开万度冬春……
我神色收敛的再次谢恩。
之后众人又接着闲散地游览梅花、青松、寒柏等。
十二皇子和我一起对我的奴梅树评头论足。
我无意地一瞥在我旁边的姊,却看见权禹王正和她低低的说着什么,姊心情好地微笑着。
我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听见“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什么的话。
登时我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反而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为什么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你们的父亲”?
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出你就轻视我不成?
纵然这样出尽了风头,难道在别人眼里我还是微不足道的,没有姊那么光明正大的么?
我的心骤然变冷,充斥了说不清的不甘心。
元日夜宴最是奢华热闹。
今晚皇后果然穿着那端雪之衣出席宴会,惊艳四方。
这件衣服的确是万里挑一,就是人到中年、体态略有臃肿的皇后穿了也显得妩媚多情,增添了不少光彩。
我听见站在我旁边伺候着的善善轻叹了口气,知道她终是为我感到惋惜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美,新年穿白衣,未必是个好兆头。
我知道白天我已经出尽风头,少不得人嫉恨我了,加上一直对权禹王的话耿耿于怀,所以我只是低调地默默吃水果点心,看舞姬们殿中起舞。
一曲祝春》完毕,舞姬们纷纷散去。
只听太后在上面叹了声气,说:“每年元日只是这些老套的表演,让人生烦,不知可有新鲜的东西?”
这样的话也只有太后能说了。
“听说奴兮最近在练习舞艺,不如让她表演一下如何?”大姬说。
她的消息真的很灵通,只是回来几天,我的事情就已经打听得这么仔细了。
只是我学舞还不到一年,尚不精通,即使现在勉强跳了,不过是贻笑大方而已。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
于是我婉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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