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们提到幺娘,我心中一惊,我也不过昨日才见过那人,她们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幺娘?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们正想向您禀告。”椒好回道,“刚刚来尔玉宫的路上见到的,见到她端着什么汤往勤政殿那边去,她向我们行礼,因为见着眼生,便随口问了一下。她说是凤仪宫新来的女官,看她那架势,又往皇上殿上送这送那的,皇后的心思也不难猜。”
“不过我见那女子长相并不出色……”娣儿说道。
“笨,看邵禾不就知道了,说不定那女子也是皇后找来生皇子的……”椒好像模像样地说。
椒好和娣儿告诉我的事,突然使我不安起来,我发现我想得过于天真了,即便权禹王不主动招惹幺娘,皇后总会为她创造机会的,这也是她召幺娘进宫的目的所在。
我借口说身子不适,让椒好和娣儿早些回宫,又马上遣人去注意勤政殿的动静。我派的人到时,听说幺娘早已退下了,跟权禹王并未说什么,我又嘱咐她以后要密切注意那个叫幺娘的。
一切喜悦突然又烟消云散,这样的大起大落使我感到疲累。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权禹王主动和我说些什么。我不质问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的女人,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权禹王晚上来时,一如往常,谈笑风生。他丝毫没有提起白天幺娘去勤政殿看他的事,他是不是觉得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没有必要,但他不懂这却已经让我非常不安。
然而我也并非束手待毙之人,权禹王的态度暧昧不明,我会靠自己寻找罪证将皇后和那个幺娘赶出宫去。但还未等我的计划有所进展,皇后倒一反常态,来了个先发制人,率先抓到了我的话柄。
那日我正在午睡,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我起身正欲斥责,就见年欢慌慌张张进来说:“太后娘娘,皇后带了后宫众妃嫔过来说让您主持公道呢。”
等我出了寝宫来到正殿,果然看见皇后带着后帮人等着我,在她身后正站着她的侄女幺娘。
我心下不悦,冷冷地问道:“皇后这么急找哀家是因为何事啊?”
皇后对后面喝道:“来呀,把那两个罪人和罪证带上来!”
众妃嫔让开了一条路,就见两名女子被捆绑着带了上来。我看了一眼,跪在左边的是香芷宫的林美人,跪在右边的女子我虽然不大熟,但她穿着藏青色的白罩衫,一看便知是宫中的医女。她们两个皆衣衫不整,头发蓬乱。
我疑惑地看向皇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文章。
有一名宫娥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来到皇后身边,皇后看也不看就羞愤地说:“把这东西呈给太后看看!”
那宫娥的头一直压得低低的,仿佛托盘里的东西是多么危险般。
我拿手轻轻掀开盖布,眼前是一个粗壮如杵的东西,两端如蘑菇般的圆润。
下面的妃嫔有人呀的一声,然后不少人以袖掩面,转过头去。
我也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不由得腾的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颤声问道。
皇后冷笑一声,说道:“香芷宫的林美人和西区的张医女淫乱,做出了不齿之事。听说也已不止次两次,这次恰巧臣妾赏午食给众人,结果被撞了个正着,所以立马绑来给太后定夺。”
若是什别人倒也罢了,但这其中有我建立的医女院的人,发生这等羞耻之事不免让我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我有些严厉地问跪下的两个人:“皇后说的是事实吗?”
林美人脸上表情又是害怕又是无地自容,哭着说:“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实在是……深宫寂寞,皇上常年也不召幸嫔等……所以才一时好奇。不不,一定是鬼迷心窍,才做出如此不齿之事。请太后和皇后娘娘开恩……”
看来真有此事,我心中生怒,这种事包庇不得,一定要严厉处置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转头对皇后说:“虽然先朝并没有这样的罚例可循,但如此淫乱之事,必须以死谢罪。”
皇后有些轻蔑地说:“这两人难逃一死怕是没什么说的了。臣妾此番率众妃嫔前来,是想请求太后废除医女院。刚才太后也说过,前朝并没有这样的事例,可知医女院多是聚集一些邪佞之人,借检查身体之机,行挑逗猥琐之事。所以为了后宫清平,也为了还太后高洁名声,臣妾申请废除医女院,还后宫清静之地。”
皇后陈词慷慨激昂,她似乎找回了以往统领后宫的自信,她的眼中正燃起熊熊烈火,透露出对后宫话语权及再次成为后宫之主的强烈渴望。
我拍案而起,“愚蠢!怎么可以以个别例子妄下结论!”
“如不这般,日后此类事情将防不胜防,太后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我被噎住了,偌大的医女院,我不可能保证以后丝毫错误不出。我稳定一下心绪,对皇后也对其他妃嫔解释说:“一件事物是否值得存在关键看其是否利大于弊。医女也是凡人,就和宫中的宫娥妃嫔一样,可能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且不说今日之事不能以偏概全,就是医女平日的工作,为后宫众人诊治隐疾,就已经是功大于过。皇后又何必揪住其中某一错误咬死不放呢?”
皇后义正辞严地回答:“臣妾为公之心日月可鉴,相信在场的姐妹也看得明白。太后以医女之功为其推托,实在不能令人信服。生病自然有太医诊治,否则宫中设太医院意欲为何?!”
皇后的强词夺理让我生怒,我冷笑着说:“可是后宫妃嫔乃皇上所属,身骨不可随意外露,而且也不是所有病都是身为男子的太医可医治的吧?”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佛经上说女子皆以罪孽之身投身世上,因此会遭受甚于男子的苦难。若是真的发生隐晦之疾,也必定是因果之报,不可医不该医不必医,岂是所谓医女可办得成的?”
我呆呆地听着皇后的一番言辞,这便是书中经常称赞的所谓有妇德高尚的女子吧?下面的妃嫔有几个人也颇赞同地点了点头,其中不乏名门闺秀。
一片好心被解说成如此,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凉,皇后见我不语,又说:“既然太后不愿主持公道,这件事只有上报给圣上决断了。臣妾已经将此事上书给皇上,希望皇上一是可以废黜医女院,摒弃奸邪,二是希望皇上能雨露均沾,从根本上杜绝此等淫乱。”
果然权禹王在黄昏时刻过来找我,他此时来找我商议此事晚上想必不会再来。
权禹王开口说:“医女院的事恐怕不成了。”
我的心一沉,质问道:“难道你和皇后想得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怎可因噎废食?”
权禹王解释说:“朕虽然不觉得医女院如皇后说得一文不值,但朕一直专爱于你,后宫寂寞,医女又有便利出入妃嫔秘寝,难免增加了淫乱的几率。”
见我不说话,权禹王安慰我道:“朕知道你一片苦心。但你看看,这份奏章下面签满了后宫众妃的名字,你是为了她们,但她们若不领情不也失去了增立医女院的意义吗?”
我心底冷笑,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后宫妃嫔们自然争先恐后地表明立场,谁敢不签。解散医女院其实与我何干,我身边早有苗医女侍候,只是这样在皇后的胁迫下我心有不甘呐。
“话虽如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医女院是我当上太后后一手创办的,现在这么解散我颜面何存呢?”
“奴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颜面?”权禹王轻声说,“在朕的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朕的颜面又何存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权禹王说得句句在理。
最后我默认了权禹王的提议,但是有一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我。权禹王纵然说得有理,这件事上他站在了皇后那边,他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才取缔了医女院吗?如果没有那个幺娘的出现他又会怎样?
后来医女院的医女们大多数被遣散出宫,我只保住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女留在身边。因为自古以来女人私处被人认为是充满污秽的地方,医女的工作常跟女人的隐疾打交道,因此被认为是晦气缠身,她们出宫后恐怕无论是家人收留或者嫁为人妇都是不可能的了。我能做的只有给她们一笔颇丰厚的遣散费,并许诺以后一定会再将她们接进宫来。
医女院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后宫又重回风平浪静。医女院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我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权禹王也未因为此事将后宫之权再给于皇后,但是我心底清楚,这意味着在后宫我说一不二的权力正承受着冲击。
第19章:强势的选择
转眼到了秋季,一日我刚从勤政殿出来,迎面碰上了端着茶往勤政殿走来的幺娘。我眯起眼睛看她,啊,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无法发现这个女人的独到之处。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道:“哦,皇上不是说不必如此了吗?皇上的日常膳食自有御膳房打点,何劳凤仪宫费心呢?”
幺娘端着茶,随意曲了一下膝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说完就要绕过我们径直往勤政殿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想不到,这,这是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傲慢无礼!
她的行为激怒了我,想想这么多天她处心积虑地想接近权禹王,都无一不让我烦躁和愤怒。我拦住她,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道:“贱婢!哪容得你如此无礼!”
茶被打翻在地,幺娘趴在地上,她的左脸顿时肿了起来。她捂着脸,瞪红了眼睛拿着带有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那赤裸裸的恨意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原因,她的父亲正是被我弟弟杀死的……
“大胆!你竟然如此直视太后!”我身边的宫人大声喝道。
幺娘的眼泪越涌越多,接下来更是在场的所有人想不到的一幕,她丢下茶品,直接往勤政殿奔去!
我甚至听到她扑开殿门,凄凄楚楚地一声呼唤:“皇上……”
我带着不可置信赶到勤政殿的殿门口,就听见幺娘跪在那儿哭诉道:“皇上,太后,太后娘娘她不知因为什么打了奴婢一巴掌……”此时权禹王正从御座上站起来,吃惊地看着眼前。
这一幕是多么的荒唐啊!
且不说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掌掴她,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凭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皇帝面前哭诉呢!
权禹王也许本打算问她什么,见我也在门口,颇不自然地呵斥道:“大胆,身为奴婢不得如此无礼!”
“可是,可是,”幺娘丝毫不顾忌,继续委屈地说道:“皇后娘娘命奴婢带来的清神茶都被打翻了,奴婢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对皇后娘娘交代,她一定会斥责奴婢的……”
“算了,算了,”权禹王有些烦躁地说道,“这个朕会对皇后解释。幺娘,你可知今天犯了以下犯上的错误?你身为奴婢,太后是后宫之主,无论她怎样行事也不能像你现在这样乱来。还不赶快给太后赔罪?!”
幺娘这才哭哭啼啼地向我认错。权禹王在一旁解围说:“既然幺娘知道自己错了,念她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太后宽宏大量,这次就饶了她吧。”
我看着眼前的权禹王和幺娘一唱一和,意思是事情就这么了了。权禹王,你既然为幺娘求情,我不可能不给你情面,但你告诉我你以什么身份替幺娘求情?
他也明白幺娘此举大逆不道,但是他不想我因此杀了幺娘,他想保住幺娘一命。
权禹王见我好久不说话,也自知理亏,对幺娘严厉地说:“朕不是曾说过不必再来勤政殿送东西了吗?皇后是否还将朕的话放在心上?回去转告皇后,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下次按罪处理,知道吗?”
幺娘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还不退下!”权禹王命令幺娘道。
幺娘离开后,勤政殿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连四周服侍的宫人侍卫都觉得有些尴尬。
权禹王歉意地说:“这件事情确实委屈太后了,若是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我苍白着脸,浑身无力地说道:“既然皇帝都如此说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呢……告辞。”
晚上权禹王迫不及待地来找我,说尽一切好话,就是希望我不要将白天的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讨好我道:“雾儿和弘儿越长越大了,尤其是雾儿,没多久就窜得很高,身体也健壮得很。朕见他聪明懂事,以后一定能堪当大任,再过一些时候朕想昭告天下,册立他为太子。”
“是啊……孩子们越长越大,我这个生育两次、人老珠黄的女人,自然比不得年轻的女子讨你欢心……”
权禹王听出我语气不对,扳过我的肩膀,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而此时我早已红了眼圈,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一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与委屈再也抑制不住,所谓的自尊也早不堪一击。
权禹王见我如此慌了神,问我:“奴兮,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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