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瞩目时,她静静地缩回身子,遮好包袱,再不敢让馒头的形状露出来,一当让这群难民看到食物后,她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尤其是一群不被金国、也不会被魏国接收的中间地带的难民,他们一直生存在土匪和两国骑兵交相**下的这片蛮荒之地,没有任何人对他们施过仁政,也许终将也不会有人愿意这么做。这样一群绝望的人,也许能做出很多让人绝望的事来。 在做了一系列的思考之后,她有些后悔昨日的卤莽举动,如果昨日不是这么急着出了祁羊城,而是打听一下祁羊边关的情况,今天她也许已经改走了南方水路,尽管路途相对远了些,可比这条道安全多了,她一点也想不到魏、金两国的边界已经变得如此紧张,双方都是只送人出,不放人进,即使平民也不行,看来如今就是在祁羊城门等到天黑,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开门了。 事实上,如今她所站得地方即是两国都不管的区域,哪边都不让进!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这错误搞不好会让她最终死在这两不管的地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比之白天更加肆虐,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僵了,赶紧把肩上的棉毯包到肚子上,她很怕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事。没想到她这个一直自诩聪明的人会失策到让自己置身于如此境地,这算不算是老天对她的嘲笑?或许吧,但她绝不能就此放弃,起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放弃。 隐帆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哆嗦,挤在她的上风处,尽量给她挡着风,这让金云溪感激涕零,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虽然她仍然不明白隐帆为什么会跟着她,而且在某些时候还会保护她,但此刻她真心觉得有她在身边是件好事——是件非常让她安心的好事。 西天上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灰色吞噬后,整个天地也变得混沌起来,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沙粒、草屑、枯叶……所有能被风吹起来的东西,带着强劲的力道打在一切阻挡它们的障碍物身上,金云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即便是想为自己自以为是的逃跑后悔也来不及了,此刻她只希望这狂风能够赶快停下,或者变小一些…… 当天色稍稍变浅了些时,她的内心无比欢喜,那预示着太阳即将要升起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黎明原来这么有意义,这么让人期盼! 当红红的太阳真得升起来时,她甚至激动地想哭,不是被什么壮阔的景观震撼的哭泣,而只是纯粹地为了冰冷的黑夜终于过去而哭泣——很单纯的! 双手捂着脸孔,让这不知道所谓的、单纯的眼泪释在手掌上。 打开手掌时,本想拉隐帆找个隐人的地方吃东西,没想一睁眼见到却是昨日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正站在她面前,破烂的脏裤子下是一双光光的、红肿的脚。见她睁眼看他,立即双膝跪下,一个头磕了下去。磕得金云溪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种举动。 小男孩磕完头,爬起身走到一个蜷缩在草堆里的老人身边,从破袄的夹层里取了半块馒头——昨日她送给他的那只,将半块馒头硬塞进了老人的嘴里,撑得老人的两腮鼓鼓的,老人却仍没睁眼,原来……他已经冻死了。这个认知一旦确立,金云溪突然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有些难受。 小男孩有模有样的找了三根枯树枝插在老人身前的泥土里,再在他的身前跪下,像是经常做这种事一样熟埝,一切做完后,小男孩站起身来到金云溪身边,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旁,脸上淡然的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原来,死亡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是你的亲人?”她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淡然对待死亡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小男孩摇头,赃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认识他吧?” 点头。 “……”剩下来,她真不知道要问什么。 “他说要跟着他就要先给他磕头,等他睡过去了也要给他磕头。”小男孩半天后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金云溪站起身,来到老人的身边,这是个瘦弱的老人,从他干裂的土色嘴唇可以知道是被饥饿和寒冷夺去了生命,两腮鼓鼓的却更显他的瘦弱,不知道什么原因,金云溪这次并没呕吐,即便老人的死相很难看也没让她产生呕吐之感,她能猜测到小男孩与这老人的关系,应该是老人在逃难的路上捡了丧失父母的男孩,并教会他在自己死后以刚刚那样的方式乞求另一个好心人的收留…… 此时,她再难私自断定这群人的品性,这老人让她见识了最普通的凡人的人性,而这些并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可以说,她那套归类别人的论词只能用在皇家那些上流社会里,如今,她只不过是个不如普通人的普通人而已。 弯身抓了一把黄土洒在老人的身前……在不知道自己前途的时候,她居然又收留了一个人。 仰脸望向初升的一轮红日,看来她的前途似乎也越来越渺茫了…… 隐帆仍然缩着身子,对眼前的场面视而不见,只是挨在土堆底下呆呆地望着天际的某一点,她的眼睛里仅仅只是倒映着金云溪的背影。 小男孩也缩在一边。 放眼望去,昨日的那数百个等在城门外的难民也都缩在地上,有的刚睁开眼,有的可能永远也睁不开了,与死人睡在一起似乎已经不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事了。 北面的土山之间慢慢升起了一层浓郁的黄雾,在隐帆睁大的瞳孔里,金云溪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信息,小男孩似乎也有所感觉,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枯草皮,与隐帆一样,他的瞳孔也在慢慢放大,他们两人都不自觉地瞅向金云溪……看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真是有来头的,如今饥寒交迫,如果再加上土匪横行……看来老天爷真是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无望! 女帝伐谋 三十一、胜者为王 二 尘沙过后,一队土匪打扮的人横马立在高坡上眺望过来,人数并不多,估摸三十多个人。 窝在草堆里的难民们没人敢出声,脸上尽是说不出的表情,或许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是在寒风中冻死,就是被土匪杀死,总之,死的恐惧始终盘旋在这片真空地带,在这里,也许没人会相信还有善良这种东西的存在。 金云溪为自己的失策再一次叹息,如果她没出祁羊城,或许……没等她思考完,土匪的铁骑已经到了跟前,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难民们已经聚集到了她的背后。此刻她才知道,在这里,站着的人比坐着的人有胆量,也就是说,此刻她无意中已经成了背后这帮人精神上的靠山,因为她站在那儿,因为她始终没往后退,即使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在红日的映衬下,黄色的沙尘在晨曦里显得有些湿漉漉的,或许是霜降的原因,金云溪从湿漉漉的沙尘慢慢抬头往上看,眼睛定在身前的这些马蹄子上,这帮土匪在这一带应该吃不开,端看他们马蹄踩出的印子就知道,马掌上的蹄铁或有或无,踩出的印子深浅不一,如果是悍匪,不可能这么对待他们赖以生存的必需之骑。 “我的马蹄子有什么值得你笑得?”鞭子随着一声清朗的女音一起落下,若不是身后小男孩拽了她一把,怕是此刻已经毁容了,如此一踉跄,鞭子只抽到了她的左臂,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她依然感觉到了一股火辣的痒痛感。 “还挺能忍的!”女音再次响起。 金云溪抬头,在敌人面前扮柔弱是绝对没用的,何况这个“敌人”还是个女人,对一个女性敌人扮柔弱,那等同于自寻死路。 这是个看上去有些瘦小的女人,肤色微黑,鹅蛋脸形,说不上多好看,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即使此刻她正扮演着土匪身份,但金云溪内心里对她的评价却出奇的有些高,这一点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费解,或许这就叫缘分? “喂!不要再笑了,姑奶奶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鞭子又举到了半空,想想又放了下来,或许她觉得此刻并不是打人的时候,“小四,去找找,看有没有身上带钱的。” 叫小四的男孩看起来并不大,个头也不高,撇下马时还差点绊到马缰绳摔下来,没人笑话他,他自己却羞愤异常,连打了马背两三下后才去搜人。 能在这群难民身上搜到钱,怕是连老天爷都觉得这是个笑话,没半刻的工夫,小四就跑了回来,两手空空,一脸的无奈,“黎大姐,这群人都他奶奶的是穷光蛋,一个大子都没有!” 被叫做黎姐——即刚刚鞭打金云溪的女子伸手挠了两下眉毛,两片干裂出血的唇片张合了半天后,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人比鬼还穷!”环视了一圈地上的人后,目光定在了金云溪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了半天后,她翻身下马,站到金云溪的跟前,比金云溪稍微高了一点点。 “看你这样子……”脸向四周打量一圈后又回到金云溪的脸上,“跟他们有点不一样,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吧?落魄了?还是……你不会是窑子里的吧?”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伸手碰触了一下金云溪的脸颊,“喝!没擦粉也这么白!”张嘴大笑,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物,“原来说书的没说错,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女人!叫什么来着……那个、那个——吹弹可破!” 她这话引来她身后那帮土匪们的大笑,有几个土匪瞅着金云溪的眼光变得有些异样。 “干吗?你们这几个色胚,肚子还饿着呢,就想女人了?没出息!”她也发现了手下人的眼光有些异样,“喂!你到底是不是窑子里的?”再次转脸询问金云溪。 “不是!”作为皇家子孙,打小就会被迫培养定力,就算做不到临危不乱,起码面子上也要不动声色,这被称做是皇家风范,只有此刻,金云溪才觉得那些繁琐的宫廷规矩原来还是有些道理的,起码在遭受别人侮辱时,她并没有表现得像个受气包,堂堂正正地回答与委曲求全或者是愤怒的反击相比,有时前者来得更有尊严。 “听着没?人家不是窑姐,少他妈的打良家妇女的主意。”挥动鞭子打在冻结的草地上,霜草乱飞,三十多个土匪立即噤声,这女子的威严可见一斑,“行了,打马头,咱们再找其他地方!这年头真他奶奶的没法混了,连土匪都快被饿死了。”嘀嘀咕咕地爬上马,打算打马头离开,一群土匪也跟着拍马,打算离开。 金云溪快速在心里做了一番比较和权衡后,“等一下!” “干吗?是嫌我没杀你,还是你想慰劳我这群兄弟?姑奶奶我今天好不容易做了件好事,怎么着,你还嫌命长不成?”拉马回头,一脸的不耐烦,她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正饿着呢,没多打她两鞭子出气已经是造了七级佛途了。 “咱们合作,我帮你,保证你这群兄弟有饭吃,条件是——你必须保护我们!”既然如今进不了大金,也回不了大魏,而她又不想死,那么就只有自己想办法活下去了,眼前这个女土匪即便不算是什么好人,但看起来也绝对非大恶之人,死守在这里若是碰上真正的悍匪,也许就真得没有希望了,两相比较之下,她自然是选择这个女子! 女子打量了她两三眼后,嘴角一撇,拉马回头,开玩笑,她在这里找了这么多天都没见过半粒粮食,这个落魄的疯女人能有什么办法?信她还不如找个铜板扔扔,看朝哪儿走呢? “我知道哪里有粮仓!”声音保持着一个调子,并未因她的离去有所提高。 粮仓?这里要是有粮仓,还会饿死那么人吗?这女人准定是个疯婆子。 金云溪站定在晨曦之中,朝霞的色彩渲染着她的周身,远处——马蹄翻滚,一群人飞速离去…… 地上的难民们也渐渐都站起身,危险一当消失,寂静自然是不复存在了。 隐帆依旧窝在土堆旁,眼神涣散,危险一消失,她又恢复了“正常”,小男孩则靠在金云溪的腿边上,眼睛正望着隐帆身旁的包袱,他知道里面有食物。 金云溪站在那里始终没动,对着满天的朝霞,嘴角慢慢翘了起来……远处,一匹马正急速奔回来! 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再次惊得人们不敢妄动,马蹄在离金云溪丈余远处定住,随着奔跑的惯性一路滑到了金云溪的眼前,一条马鞭直指着金云溪的脑门,“你要是敢骗我,我绝对不饶你!” “金云溪。”并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金?原来姓金的也有没出息的嘛,尉迟华黎!嗟!”啐口唾沫,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傻呵呵地报上姓名很丢人。 “姓尉迟的不也一样?”反将回去。 “我这个尉迟跟魏国那个尉迟不是一个祖宗的,没什么关联!”翻身下马,鞭子抵在金云溪的肩上,“听着,要是你敢骗我,我绝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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