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怨恨与不甘,“知道吗?这已是我这六日来所杀的第四十八个人。只要再杀一个,我就会永远成为血魔的傀儡,永远成为他的奴隶。”
“师父,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沙正威手上强烈的劲道触痛了他未愈的内伤,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却未曾抵抗。
无论师父如何对他,对他来说,养育之恩终究是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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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四章 如烟往事(5)
沙正威终于放开了他,看了他良久,眼底竟闪过一丝深切的悲哀。
“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四大剑门连同八大门派前去围剿血魔吗?那一战,我们虽胜了,将血魔封在映日谷。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受了重伤。原以为,只要将血魔伏诛,无论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但我们怎么也想不到,血魔早已在我们的身上下了血影咒。”
“血影咒?”
“不错。血影咒是这世间最可怕的魔咒。被下了血影咒的人,只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在七日之内杀完七七四十九个人,然后成为血魔的傀儡;另一个,就是死亡。到今日为止,我已杀了四十八个人。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魔性。我只有杀,不停地杀下去。”他抬眼冷盯着风如尘,眼中竟又带起了一丝残忍的魔性。
风如尘低垂下眼,平静地道:“所以,你想我成为第四十九个人,对吗?”
“不。我想你为我选择第二条路——”沙正威的眼里现出一抹冷厉的坚决,“我绝不允许自己沦入魔道。”
他是玄剑门的主人,是武林正道的领袖,他又怎容许自己沦入魔道?
“第二条路?”风如尘霍然抬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师父,你——”
“我要你杀了我。”沙正威无情地接下了他的话,“因为除了你,这世上无人能杀得了我。”
风如尘的脸色变得苍白如雪,他摇着头,踉跄后退,“不,我不会这么做。”
“你必须杀了我。若你还念及我的养育之恩,你就杀了我。”沙正威再度逼近了一步,眼中的血色越发得浓重。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风华的后人,这世间,也只有你才能支配雪痕刀。”沙正威喘了口气,又道,“你以为被下了血影咒的人,会那么容易死吗?即使是断了气,我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杀人。除非有人锁住我的灵魂,不让它再受血魔的控制。而雪痕刀就是克制血影咒的唯一利器。但身中血影咒的人,并不能用雪痕刀封住自己的灵魂,只有借助外人的力量,将灵魂封印在刀内。”
风如尘沉默,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沙正威看着他轻笑,但那笑声里却充满了邪恶的力量,“你必须杀了我的,风如尘。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雨幽。当我成为血魔的傀儡的时候,我便不再是我了。”
从怀中拿出了雪痕刀,他将刀递到了风如尘的面前。
这是一把晶莹如雪的短刀,锐利的刀锋上正隐隐泛着森寒的冷芒。
“你只有两种选择,不是杀了我,就是看着雨幽被我杀死。”
“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支配这把雪痕刀?”风如尘看着沙正威手上的短刀,一颗心似结成了冰。
“因为你注定了是魔,而这把魔刀,当然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支配它。”沙正威充血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残酷,“手拿雪痕刀的人,这一生,注定了要永无止境地杀戮,永远沉沦于魔道。”
“不,我不要——”风如尘忽然像发了疯般将沙正威手中的雪痕刀扫落地面,“只因为我是风华的后人,只因为我的父亲是邪魔,我就注定了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风如尘。捡起地上的刀,然后杀了我,这就是你唯一的选择。”
风如尘看着地上的雪痕刀,连连后退,“我不会捡起它。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拿起它。”
“你会。”沙正威逼近了一步,“我太了解你了。为了雨幽,你可以做任何事。雨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绝不会让她死在我的手里,不是吗?”
“师父,你为什么要逼我?”风如尘绝望地看着眼前残忍无情的老人,一颗心,已沉入了冰冷的黑暗中。
“快杀了我!”沙正威厉声怒喝,眼中的血光已是越发浓重,那一片血色的红,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负了伤的野兽。
“等我变成了血魔的傀儡便来不及了。快杀了我!否则,死的人就会是雨幽,快杀了我!”
难道他只有这一种选择?
还记得,他曾发过誓,他要倾尽他的生命,来保护那名有着温暖笑容的女子。
如今,便是实现的时候?
风如尘凄凉笑着,终于捡起了地上的雪痕刀。
绝望地闭起眼,右手一挥,闪亮的银芒已横空划过——
刀锋,终于贯穿了老人的胸膛。
风如尘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眼前之人,是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恩师。
而如今,他的手上却沾满了恩师的血。
老人已将垂死,然而,那双毫无生气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笑意,那抹笑意顿时让他生出了警觉。
霍然转过身的同时,他已看见了一双心碎而绝望的眼睛。
“雨幽——”他动了动唇,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吗?其实,你被我骗了!”老人低声地轻笑,“无论谁用雪痕刀,都能封住我的灵魂,我自己当然也一样可以——”
“但我,却一定要你杀了我——因为、因为,只有这样,雨幽才会对你死心——”老人不断地咳嗽起来,大量的血自唇边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风如尘神色苍白地摇头着,剧烈的痛苦已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不断地重复地那三字。
“因为,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我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个邪魔的后代——”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老人终于闭上眼。
临死前,唇边依然挂着那抹得逞的笑意。
他已经达到目的了,他是用自己的生命,让雨幽对风如尘绝望。
因为,自古正与邪本就不能两立。
更何况——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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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五章 沧海桑田(1)
第五章 沧海桑田
床上的人依然在沉睡。
他看见她,微蹙着双眉,似为黑暗中的噩梦所困扰。
她怕是不愿再醒了吧?
那样残酷的事实,任谁也无法再清醒地面对。
而他呢?
又该如何面对清醒后的她?
是告诉她,她的父亲已成了魔,杀了很多人;还是告诉她,他被自己的师父设计,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清冷的月辉洒进窗台,雪痕刀上折射出了银星似的光彩,他痴痴地看着,悲凉地轻笑。
“因为你注定了是魔,而这把魔刀,当然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支配他。”
“手拿雪痕刀的人,这一生,注定了要永无止境地杀戮,永远沉沦于魔道。”
他永远记得师父临死前的神情,那样的决然,却又无情。
丝毫不给他机会。
注定要成为魔吗?
多可笑的一句话啊!
但他又为什么要听从命运的摆布?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寂静的耳畔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忽然之间,他不敢转头看她,因为,他害怕自己会看见一双含恨的眼睛。
“风师兄,我做了一场噩梦呢!”
轻柔的声音幽然响起,他微异地转过头,便看见了一双茫然而没有焦距的眼睛——那里隐藏着的,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雨幽——”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轻唤,几乎不敢用自己的双手去碰触她,就怕她像尊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她终于抬起头,但看着他的眼里依然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看着。
“那是一场噩梦。我知道的,那一定是一场噩梦。风师兄又怎会杀爹?他不会。他不会。”
她复又低下头,不断地重复着口中的话,苍白而美丽的脸上一片迷茫之色。
“雨幽——”他终于忍不住摇晃着她的双肩,想让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然而,眼前的女子却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再清醒。
“你竟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僵硬着双手,他缓缓放开了她,眼底凝聚着一片凄凉的苦涩,“就这样将自己封锁起来了啊!原来,你和师父都一样,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胸前的衣襟上忽然传来一丝温热,他茫然地低下头,才赫然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早已沾满了点点血迹。
原来自己的内伤早已发作了,却还不自知。
凄凉一笑,他不断地用手背擦拭着唇角淌下的血丝,却越擦越多。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我一定要你清醒过来。一定要。”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一把抱起床上毫无所觉的女子,冲了出去。
他记得,三师兄的医术很高明,他一定可以让雨幽清醒过来。
“嘭”的一声,他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然而,触目所及却只是一片血腥的狼藉。
他抱着怀中的人踉跄地走进房中,终于不支地跪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那里,三师兄正僵硬地躺在床上,早已毫无生息。
然而,那双眼睛却瞪如铜铃,曲扭而变形的脸上也带着无比的震惊。
似惊觉到什么,他再度艰难地爬起来,踉跄走出了房门。
一间又一间的房门被打开,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是一具又一具的尸首。
全都死了!
除了他和雨幽,玄剑门一百零六名弟子竟全都死了。
他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心底蓦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
“师父,原来,你不止杀了四十八个人啊!你早已沦入魔道了不是吗?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哈哈哈!”
他纵声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充满了愤恨,也充满了绝望。
“雨幽,若是你瞧见这幅景象,一定会认为他们都是我杀的,对吗?”他自嘲一笑,终于疲累地跌坐在地上,但依然紧抱着怀中一脸麻木茫然的女子。
“一个可以狠心弑师的恶魔,当然也不会放过同门师兄弟。我是魔啊!一个人人都惧怕的恶魔!”他低声地轻笑着,口中又不断地淌下血来。
然而,躺在他怀中的女子似依然毫无所觉,一双美丽的眼睛只是麻木地盯着天际。
遥远的天边,那一轮孤月,好圆,也好冷。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
在梦里,有欢笑声,有哭泣声,还有那一大片一大片触目的血红色。
她看见爹躺在血泊中,那双死灰的眼里,写满了恨。
那样的恨意,像把利刃直刺进她的心底,让她痛彻心肺。
“雨幽,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还记得吗?我曾告诉过你,若有朝一日,我死在他的手上,你要记着,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四周,那道可怕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毒蛇般缠绕着她,久久挥之不去。
“不,我不要!一切都是假的。我相信他。他不会那样做,他不会!”黑暗中,她奋力捂住双耳,不断地后退,想逃离那可怕的咒语,却依然为心中的恐惧所淹没。
“那只是一场噩梦,对不对?我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
低喃的自语声终于越显无力,似乎无法再说服自己,她颓然放下了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第18节:第五章 沧海桑田(2)
“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为什么?”
她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当她睁开眼时,恍然如梦境,然而心中的疼痛却清楚地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终于醒了。”耳际,一道疲惫而又欣喜的声音响起,她迷茫地转过头,便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顿时,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同海水般涌进脑海,让她清楚地记起了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