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则把疑惑闷在肚子里,先问林秀:“你订皮影做什么? ”
林秀答:“我们要在学校艺术节上大干一场,演别人没演过 的东西参加话剧赛。”
蓝宁明白过来:“那白骨精的戏里也没白鼠精吧?怎么还关 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的事?”
林秀讲:“所以是改良戏嘛!”她转向王凤:“阿姨,我们 同学都想来看看。”
王凤无任欢迎。
接着就呼啦啦进来十来个大学生,蓝宁又看见熟人了。
张爱萍的弟弟走到蓝宁跟前,鞠了一躬,把蓝宁吓一跳,赶 紧说:“你不用这样子。”
林秀指着男孩向蓝宁介绍:“姐姐,他叫张星宇,是我们学 校数学系的。”
蓝宁笑起来:“是学理科的,难怪这么拘谨。”
张星宇呐呐的,还是不好意思。
王凤问蓝宁:“你都认识这些孩子?”
蓝宁讲:“关止也认识。”
王凤就说:“这小子,又在做什么怪?”
蓝宁想,就是就是。
大学生们兴高采烈在店里看东望西,还有的扯住售货员问来 问去,售货员都是十句有七八句答不对路。王凤叹口气,亲 自一一做解答。
十八(中)
林秀这回带来的同学,有艺术学院的同学,会乐器,向王凤 请教的是皮影戏的配乐。
蓝宁从没见过王凤用严谨的态度,神采奕奕地讲述这些专业 知识。
“你们要演一场戏,需要挑线手、板胡师、鼓手和两三个唱 手。戏台子搭起来也简单的很,找四根长一点的椽,用小椽 架顶,空出前方舞台位置,放一张亮子。现在板胡师和鼓手 可以坐到舞台后方,不像以前坐到皮影戏台下头。”
林秀听得认认真真,指着几个同学对王凤讲:“阿姨,我们 有会拉二胡的,有学校鼓乐队的,但是需要训练呀!”
王凤笑着说:“这不难,我可以介绍你们老师。”
蓝宁在一边听得仔细,看着大学生们热情洋溢的面孔,自己 也受感染,想起往事历历,不禁唏嘘。
有客人进来看货,学生们让开了位置,王凤开始招待。
客人问:“如果我要在家里玩皮影戏,怎么玩?”
林秀机灵透顶,讲:“您找四根木棍子,买一张张子挂着, 后面装一根支架就可以演了。不过没有配乐,但是现在设备 多,用录音机配乐呀!”
她说得活灵活现,客人真把她当成个小行家,连王凤都听得 点了点头。难得这样触类旁通。
蓝宁心中一触,有了些想法。
客人挺喜欢王凤的货色,当下就买了几只,林秀想要为客人 包装,被张星宇拿了过去。张星宇手势很巧,一忽儿就扎好 了包装纸递给客人。
王凤不住叹:“要是我找两个像这大学生一样醒目的帮手就 好了。”
蓝宁在大学生们道别的时候,也向王凤道别。她携着林秀一 同出去。
林秀是个乐天派,今朝学到一手,兴奋不已。这个年纪的大 学生就是一块潜力无限的海绵,不停吸收。
蓝宁心想,自己也有过这个当初,不禁慨叹。
她问林秀:“你们排的剧到底有什么名堂?”
林秀一五一十答了:“我们学校今年是建校一百周年,艺术 节做的很隆重,会有媒体来报导呢!咱们话剧社的就想搞些 新花样出出锋头,这回暑假大家都不回去了,一起策划这个 事儿。”
“准备怎么演呢?”
“我们要演大话三打白骨精,有神仙撑腰的妖精都被神仙收 了去了,没神仙撑腰的妖精都被猴哥一棍子打死了,是不是 特别有讽刺意义?”
这话特别像某人会生出的念头。
“谁写剧本?”
林秀狡黠笑了笑:“我们找了大大有名的外援。”
“他是不是还肯给你们在报纸上写文章做预热宣传?”
林秀气馁了:“哎,蓝姐姐,你怎么这么精啊!”
蓝宁笑吟吟问:“你肯不肯打个暑期工?”
“固所愿也。”林秀摩拳擦掌,兴奋起来,“我再介绍一个 小工行不行?那个张星宇也在找工作呢!”
蓝宁讲:“行啊,你明天带着你的小同学一道去王阿姨店里 报到吧!不过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林秀积极地讲:“姐姐你说。”
“帮我想个皮影剧目,我想下个月在一个私人派对上演,你 们这些小同学一起来操练一遍,所有道具我来搞定。”
“什么剧目?”
“你回去上网查查制壶大师邵大亨的故事,改天我找你沟通 一下,行不?”
女大学生很乐意,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
蓝宁也很满意,她为自己的新点子感到兴奋,也像林秀一样 ,想要摩拳擦掌了。
生活之中,处处都有策划。她想她在下午丧失的那些气力, 又回笼了些。
回到家里头,关止正穿着背心短裤拖地板,实在够自觉。不 过手势实在不怎么样,拖地板拖的像在跳舞,尤其他还自得 其乐地哼着小曲。
“凤凰山凤凰山,家有牡丹等我攀。河中鹅呀河中鹅,我山 伯真是个呆头鹅。”
蓝宁从他手里抢过拖把,摇头叹气:“你是够呆的,拖地板 拖成这样的鬼画符,简直是给我增加负担。还是把衣服收了 叠了吧!”
关止抗议:“你在打击劳动人民的工作积极性。”
“劳动人民工作的时候绝对不跳舞。”
关止只得拿了衣服叉去收衣服。
蓝宁讲:“我找你资助的小妹妹到奶奶的生日宴上演个皮影 戏。”
关止回头望一望她。
“就演邵大亨的故事。”
关止抱着胸看住蓝宁。
蓝宁问:“这点子可以拿几分?”
“蓝宁,你以后可别跟我抢生意。”
蓝宁摊摊手:“现在要抢也没的抢,我们处境堪忧。”
“‘力达’停产了,全国产品下架的通知明天会发到各渠道 商,各地电视台广告停播。”
蓝宁停手,握牢拖把对着地板,叹气。
名誉如山倒,便是如此快。
所以世人才会说,要爱惜羽毛。
关止推一推蓝宁手里的拖把。
“我好歹也是鬼画符,你压根就成了一个感叹号,都不动的 。”
蓝宁说:“你安排林秀演皮影戏,这个弯子绕了这么大,不 过借力打力的时机刚刚好,连名牌大学的百年校庆都利用上 了。”
关止握着她手里的拖把,笑。
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想好的,付诸实行,利用各种资源,最 后水到渠成。
就如他虽然拖地鬼画符,最后还是拖完了。
如果世事一日如是,反而好办。
实情不然。
或者可以说,“时间维度”的情况继续糟糕。
有相关调查部门的公务员把罗大年请去喝了下午茶,这一下 如同烈火烹了油,公司里炸开了锅。
谁都预料不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蓝宁这一组的几个销售都遇到退订的事情,急得团团转,找 蓝宁发牢骚。
“这可怎么好?本来今年形势紧张压力重,再来这么一招, 我们何其无辜?”
这并非国难,有人不愿意当炮灰,纯属必然。
蓝宁安抚:“先别紧张,熟悉一间公司或行业不容易,做得 得心应手更不容易,江湖总会有风浪,但不能因小失大。”
但,下午程风就来递交辞职信了。
蓝宁十分愕然:“下一周还有文物展的项目呢?”
程风非常平静地答:“已经半年多过去了,一项文物展并不 足以向我自己的工作业绩交代。‘美达’的周年庆确定取消 ,其他客户也回避我的拜访,不是每个人都想在铁达尼号上 面坐以待毙。”
“但是前方未必是冰山。”
“防患于未然。连‘美达’这艘航母都有了沉没之势,没有 什么不可能。”
蓝宁没有办法,这是自造的孽,没有理由拖曳更多无辜人等 下水。
她讲:“你把‘文物展’的工作同我交接一下。”
私心里头,蓝宁对这项展览还是抱有成见。
但此时此刻,这项目对“时间维度”也是非常重要,不仅仅 在于进项可观,更在于可鼓舞士气。
方珉珉对蓝宁的接收,万分诧异。反倒是罗曼,重重握了一 握蓝宁的手。
她们俩在茶水间泡茶间隙,罗曼讲:“你的原则,也不是不 可以变动的,在危难的时刻,你是一员猛将。”
蓝宁头一回仔细看罗曼。
这位同事,她认得有五六年了,只在近些日子,才交流多了 些,以往她忙她也忙,两人还比着业绩,忽略了好许多。
蓝宁对罗曼笑:“你也一样。”
罗曼点点头。
“小叔叔人是急功近利,但对我还算是不错的。”
自幼丧父的罗曼,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患了心血管病,时常 反复,常年住院。罗大年成立公司以后,将罗曼招来公司。
罗曼讲:“小叔叔把好的业务给我,这样我可以多拿项目费 ,回头就能交住院费。同事们怎么看,我其实心里清爽,虽 然我也是凭双手吃饭,但终究承人恩惠。”她对蓝宁有几分 歉意的,讲:“请你谅解。”
蓝宁赶忙摆手:“我不需要谅解什么,你一直工作业绩出色 。”
罗曼幽幽叹气。
她全身上下,一直一丝不苟的打扮,以至身边的人忽略了她 的本性,还有她的容貌。
罗曼是一位长得相当漂亮的人儿,眉眼尤其出色。只是线条 硬朗,经年的严肃,让人忽略了她的美丽。
“我只像条流水线,开了电闸,根据需要生产产品,其余想 法统统全无。蓝宁,有时候我羡慕你有你的主张。我的现实 情况让我没有办法追求理想。”
“你喜欢这行吗?”
罗曼侧头想了一想,说:“我大学念的是广告学。”
蓝宁把刚刚泡好的普洱喝了一口,她说:“有个前辈对我讲 过,每个行业不会辜负真正热爱它的人。”
罗曼笑了:“但愿如此。”
在罗大年忙于奔走在相关机构喊冤申诉的这段时间,蓝宁又 同周秉鑫建立了联系。
程风前期做的工作不赖,万事具备,只欠最后一阵东风。
周秉鑫讲:“部分展品,物主想要拍卖。还需要代请信的过 的拍卖行介入。”
蓝宁问:“包括那个大亨壶?”
周秉鑫答是。
她继续问:“起拍价是多少?”
“五百万。按照前一阵掇只壶的交易价格,这一只起码叫价 到两千万以上。”
蓝宁又在心头乱做一团。
周秉鑫讲:“我们把消息放出,已经有好几个收藏名家询问 。你放心,这一次国宝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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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关唱的那首小曲,便是背景音乐的那一首了。乃张国 荣八八年演唱会上的《访英台》。
其实呢,我想推荐大家去看这首歌的视频,咱偶像扭动的那 个小身板呦!我就是想让小关模仿得是他,扭的有他的十分 之一的神韵,我就满足了。
可以链去这个地址看看:
至于我挑出的那句“家有牡丹等我攀”,则是小关的心声鸟 。
最后,筒子们拔毛。。。。。
十八(下)
这个家,是谁的家?蓝宁想。
或许只要回这个大家就好,小家,是顾不上的。
万事都不能求仁得仁,人生总有许许多的缺憾。
周秉鑫还问她:“我们的老板来上海了,就是这只壶的所有 者,你想不想见一面?”
蓝宁认为她并非是退缩,实在是不想见。这一见,可能是自 伤自尊的,不单是个人的立场,夹缠多了,才会更加抵触。
周秉鑫也不强求,很绅士地将她送至门外道别,然后两人一 同遇到了熟人。
严宥然神清气爽地领着挎好器材的摄影师走到此间门口,笑 吟吟对周秉鑫讲:“老同学,我很准时吧?”又对蓝宁说, “你也在,可太好了,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蓝宁有些奇怪,问:“你来做采访?”
周秉鑫解释:“她来采访我们的老板,给我们这次展览做报 导呢!对了,还是你们公司程风给搭的线,结果洪水冲到了 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蓝宁蹙眉,望住严宥然。
她竟然同程风有这等媒体联系,实在怪哉。
不错蓝宁站在业务需要的立场,手头握牢不少媒体资源,其 中自然有严宥然。但严宥然一向是她来负责联络,她从不知 道老友会同同事有别个业务交流。
这么一想,也许狭隘,但不是不诧异的。
但严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