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夏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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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夏茗 (完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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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沉重呜咽的笑声啜泣逐渐放大成失声的恸哭,悲伤如同潮汐泛滥在女生的胸腔,夕夜缓缓地,缓缓地,停了脚步蹲下去。颜泽莫名地转过身跟着蹲下来,一手撑伞另一只手焦急地晃动起夕夜的肩:“怎么啦?夕夜,你怎么啦?”
  终于,所有蛛丝马迹汇聚在一起,还是令我一步步接近了黑暗中那唯一的真相。
  其实我一直知道,一个多月前学校的确出了一场事故,但死者是另一个女生,你只不过因精神刺激丧失了从初中开始对我们彼此都不算愉快的所有记忆。
  而我只是受了启发,不知不觉陷进了幻觉的沼泽里。
  幻想你不存在。
  幻想在学校在家里在一切场合替代你。
  幻想坐在我后座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抄作业轻松连任班长的人不是你。
  自导自演了一个那样冗长又艰涩的梦境,刻意避开你出现的一切可能性,以为梦境是你唯一无法介入的区域。却没想到明明与你无关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暗藏着你的痕迹。
  很难理解吧?我竟如此恶毒地希望因意外而丧生的那个人是你,甚至连那场事故都是我亲手造成的,明知你有坐在窗台上的习惯,明知那窗台已经腐朽松动,却没有提醒你。我所想的所做的一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一分为二,光线所及的区域与光线未及的区域。当我走进阴影里去领奖时,你正作为等待发言的体育部长站在楼梯上的阳光里,擦肩的一瞬间我竟愚蠢地以为那些光线是为我存在,纵情享受了片刻温暖。
  无论是在真实还是虚构的世界,谁的眼睛都不会发生偏差——
  漂亮的,聪明的,光彩照人的我。
  平凡的,普通的,看似单纯的你。
  可是……
  夕夜缓慢抬起眼睑,看向颜泽,摇了摇头,丧失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没事。”
  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心理,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END————————

【通宵游园祭与遗失的美好】

  【01】游园祭·大扫除

  及笄之年的元旦,游园祭从三十一日傍晚开始。
  下午就放了课,全校都忙着大扫除。洗洁精的清浅气息在凛冽的冷空气中氤氲,光线擦过窗角游弋进来,在一张张渐渐干净的课桌上画出十字架。所有人情绪都很high。
  “请一年段寒假准备出国交流的学生到中央大楼109室开会。”
  通知连续播送了两遍,闹得不可开交的女生们才从漫天的彩色泡沫中抬起头。
  秦浅扔下手里的猪鬃毛刷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低头朝向仰头看自己的真希,指指讲台上方的黑色广播器:“我先去开会啦。”
  “嗯。”真希点点头,直到对方转身跑出教室才想起关键问题。
  ——待会儿游园祭开始了我去哪里找你呢?
  指尖滑滑的。
  一片灰褐色的抹布切着个锐角从视界里的半空飞过,不知哪个倒霉的男生又惨遭飞来横祸,喧嚣更高涨一些。
  真希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门口的一小块阳光上没动。
  世界突然静默了,孤单了,消失了节日气氛。寂寞像浩瀚广宇中缓慢漂浮起来的尘埃,渺小得看不见,却又倍感鲜明地存在。
  非常无措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悬空晃过一个弧度,最后顺势做出了抓起毛刷的动作。真希叹了口气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水渍。脚下踩着的两大块瓷砖地面在彻底洗刷后露出了洁白的本色,但分置两侧的课桌还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真希朝四周打量一圈,好些人连课桌都擦洗完毕。秦浅离开后自己这边战斗力明显下降。要加快速度了。
  真希弯腰在水桶里换过抹布摊在课桌上。浅灰色的课桌被擦出雪白的线条,密密地织成网,好像就要安静地安全地安稳地朝自己覆盖过来。
  早前就暗自抱怨过无数遍,为什么教室里要采用白的课桌、白的地面、白的墙?值日的要求还是“还原本色”。如果本来就是黑色,应该可以少却许多工作吧?不过上次值周时被分配去打扫中央大楼长廊的红色地面,物管部的阿姨居然也要求“打扫成白色”,比起那种不可能事件,果然还是“还原本色”更轻松一点。
  脑袋里不断冒出胡思乱想,以至于等到擦完整个课桌满意地验收成果时,真希才突然发觉自己刚才擦洗过的课桌是秦浅的。而自己的课桌正依旧灰头土脸地摆在一边作对比系。
  女生正望着自己课桌发呆,后排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跨上一步来帮忙:“你啊,实在太弱了。等你打扫完,估计新年倒计时都要结束。”
  真希忘了说道谢的话,因为当时神思还停留在别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完完全全地依赖着秦浅,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在彼此的关系中对方始终在扮演照顾者的角色。一起做值日之类的,秦浅总是完成大部分工作,真希充其量不过是打打下手,真的轮到自己独立完成,好像很费劲。
  因为秦浅不在,所以……
  立刻就非常非常不安。这种感觉,居然还参杂着些微欣喜。
  那时候的真希,天真地认为亲密无间就是这么回事。

  【02】遗失·好朋友

  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几个像这样对自己意义重大的好朋友。少了。黑白。有了。流光溢彩。
  由于父母工作频繁调动,真希小学时代的朋友们多半七零八落,共同相处过的时间短,关系也自然变得淡,没有真正要好到并蒂双生那种程度。初中时又因为和学校里最帅气最出色的男生交往而遭致几乎所有女生的冷落敌对,朋友就更加谈不上。
  辗转了整整十五年,才终于遇见秦浅。
  记忆中的高中校园,白色鸽群倏忽飞过清晨的音乐喷泉。悠长夏季随着小花园里的溪流潺潺源源,绿树衬着红墙。每次小考结束后,两个女生都要跑去85818便利店买冷饮慰劳自己。也曾经在二号寝室楼旁的石桌上比赛吃迷你可爱多直到秦浅以胃痛告败。
  入冬后彼此都喜欢的食物变成了1。5元的蛋黄粽和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真希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却出奇地怪癖颇多,从不愿把吃的喝的往寝室带。好在秦浅有大大咧咧谙熟迁就的个性,帮真希剥好粽子递给她,陪她站在便利店前的垃圾桶旁一边吃一边喝北风。
  “你像我女儿。”秦浅笑着下定义,真希从不反驳。
  更多的时候是秦浅自说自话地勾过真希的脖子向人介绍“这是我老婆。”,被真希边无可奈何地笑边卸开她手臂施加过来的力量。
  久而久之,真希也不得不接受外界公认的“秦浅的老婆”这个身份,甚至有时也跟着开玩笑。中午往食堂去时远远看见和别班同学走在一起的秦浅,女生说话的同时不断伴有夸张的肢体语言。是光看背影就能感受到活跃个性的人呐。真希突然冒出恶作剧的念头。
  站定后用力超前对着秦浅的背影大喊一声“老公”。结果,秦浅倒是没反应,整条路的男生都回过头来。
  事后和秦浅说起,女生笑得捂着肚子在真希寝室的地板上滚来滚去:“你偶尔爆发一次还真有魄力。”
  那还是十五岁时发生的事。
  花了整整十五年四处辗转,终于遇见了秦浅。
  却仅用了两三年就彼此疏远。
  十五岁。……。十八岁。
  像线段的主体被抽空,只剩下两头端点。中间由一分一秒粘合起来的年华的针脚怎么忽然就不存在了?就连最美好的追忆也失了过渡,落寂地悬在了半空。
  原以为可以这样形影不离地相携着长大,先找到幸福的一个把花束抛给另一个,十年二十年以后,两家人周末开车去郊游,儿女们在草坪上追跑打闹放风筝……全是曾经出现在梦境中的片断。
  真希理解不了,这一切,怎么会忽然不存在了呢?

  【03】游园祭·贺年卡

  手里捏着一张贺年卡,却找不到要给的人。所有的微笑都无处投递,冷风过耳,猎猎的紧紧地疼。
  大扫除很快就结束,夜色逐渐含混的同时,校园里的彩灯逐次亮起,真希站在空荡荡的109室的门外,迷失了方向。
  每个教室都有独特的主题活动,人群像春季回溯的鱼,一丛一丛缓慢流移。真希有时顺流有时逆流,穿过喧嚣嘈杂不断向四周环顾。
  走进一间教室。放映的是《无间道》,两个黑衣的主角在高耸楼顶的大风中对峙,帅气得一塌糊涂。身边有其他班的女生在窃窃私语“我觉得我们班语文老师长得像梁朝伟。”“见鬼了,他哪里有那么帅?”“可是他们都不高啊。”“瀑布汗。”“本来就是嘛。”……
  真希在黑暗中从后门进前门出,横穿教室的过程中捕捉到这样的对话,想笑,却扯不起嘴角。
  下一间主题是脑筋急转弯有奖抢答。真希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踮脚扫视。
  主持人伸直四指折起拇指:“这用英文说是四,那么”把四指弯下来,“这个用英文怎么说?”
  周遭一下子静下来,很多人都在冥思苦想。真希往主持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迅速得出答案:wonderful(弯的four)。明明知道答案却没有停下来去抢答领奖品,而是推开前门重新汇进了拥挤的人群。
  大扫除前就用亮紫色的荧光笔涂了满满一整张卡片,抬头“祝小浅”后面密密麻麻写着学业顺利生活幸福爱情甜蜜之类的祝福。措辞幼稚,还在周围加上了不少自以为可爱的图案和符号。真希在教学楼前的台阶坐下,热闹在不远处,却好像不属于自己,怎么也融不进去。
  “呐,我在这里。”
  一抬头,秦浅正站在绿色的灯光旁朝自己招手,像一株美好的植物。
  真希终于笑起来,交换过贺卡后打开收到的,写着:谢谢你帮我擦桌子新年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墨迹未干。暖意却由心底一点一点涨上来。
  游园祭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04】遗失·信任

  很多女生从十几岁开始变得可怕。拉帮结派,分成些势不两立小团体,摩拳擦掌勾心斗角。或者结成联盟对某个人搞些不太地道的孤立。总之,乐在其中。
  高二时真希因为家住得离学校不太远而选择了走读,午休无法回家,所以自然而然常常跑到秦浅的寝室落脚。
  盛夏里茂密的墨绿色剪影在窗前往复摇摆,枝叶相击的哔剥声和空调出风口的呼啦声相映成趣,跳跃成调皮的节奏。真希脱了制服衬衫,单穿一件吊带背心,盘腿坐在秦浅的书桌上,与秦浅同寝室的苏晓则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吹空调。
  两个女生卯着劲比赛吞红豆冰沙,过了不久就同时笑出来。真希从桌上挪到地面,呵着白色雾气说道:“我觉得你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啦。”
  “你也不错啊。”苏晓毫不避讳相互吹捧的嫌疑,咬着冰渣坦然答话。
  “其实挺羡慕你们,周末经常一起聚会。”
  “那你也来啊。”
  “嗳,还是算了,”真希摆摆手,“我又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
  “哪有什么圈不圈的?你以为是家畜啊?”苏晓满不在乎,“星期五放课后我们先一起去剪头发,然后去做指甲,晚饭一起吃,晚上和几个男生去K歌。你也来嘛。”苏晓顺势毫不见外地拉过真希的手臂,“人多更好玩。”
  “嗯。好啊。”真希喜形于色。
  像苏晓这样既漂亮又活跃的女生,通常总是小团体的核心人物,只需她点个头,的确不存在什么圈里圈外的问题。
  升上高年级,真希想作点改变。如果说高一还停留在与初中生活相近的懵懂过渡阶段,那么真希希望,高二时的自己可以变成有模有样的成熟自信的真正的女高中生。毫无疑问,融入班里女生的主流圈,学着样打打扮扮,尝试着和各种人交流,是绝对没错的选择。
  但是,有人不这么认为。
  真希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苏晓对话的同时,秦浅阴沉着脸在两人中间穿梭了数次。
  “她们一直在寝室里排斥我。你没看见我在寝室都不说话么?”靠在校园小路边台阶上的秦浅愤愤地对真希说。头顶的参天大树在秦浅漂亮的棕色瞳仁里投下深绿色的阴影。是苏晓的刻薄让秦浅在寝室住不下去不得不去校外租房,东西全收拾好那天,只有秦浅和苏晓两人在寝室,她得意地说:“乡巴佬,你终于滚蛋啦?”
  听秦浅述说至此,真希顿时义愤填膺,在心中毫不犹豫把苏晓的名字从“我的好友”拖进“黑名单”。自然,也缺席了周末的聚会。
  “苏晓老在寝室说别人坏话。”秦浅说;“苏晓总在背后嘲笑别人。”秦浅不平;“苏晓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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