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湛溪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屈寒这才知道湛溪的弟弟湛泉出生后就被人领养了，湛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孤儿院偷偷跑出去看他，不久后那对夫妇搬走了，他再也找不到湛泉。后来他过上了在刀尖上讨生活的黑暗日子，他仇敌太多，难保会有人拿他弟弟威胁他，纵然自己都找不到湛泉了，他也不愿意冒这个险。所以，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有个亲弟弟。而他那么疼肖莫里，是因为他和湛泉的性格很像，他把他当成了弟弟的替身，想要把自己没能给弟弟的那些关爱都弥补在肖莫里身上。
“阿寒……你从来没有表露过，可是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这样偏心很不舒服……”湛溪辛苦地喘着气说，“其实我心里也把你当成亲弟弟，只是莫里他……小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屈寒悲伤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说下去。如果他可以活下来，就算他一辈子对肖莫里偏心，他也不会再介意。
可是，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湛溪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莫里不如你聪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屈寒咬牙，郑重地保证，“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兄弟，以后也会这样，我发誓我会爱护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好……”湛溪停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力气继续说话，“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见小泉……”
屈寒哽咽着说：“我也会照顾他，像溪哥你以前对我和莫里那样把他当亲弟弟照顾他一辈子……”
湛溪欣慰地笑了笑，他的瞳孔变得涣散，神智也开始不清楚了。
屈寒知道他马上就要去了，他心如刀割，想起湛溪的前女友，他们虽然分手快一年了，可是之前感情一直很好，他想湛溪应该会想最后再见她一面，“要不要叫欣媛姐过来？”
湛溪却摇头，“不，别叫她来……”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再说话。
屈寒颤抖着，抬起手臂想要去探他的鼻息时，他又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眼里充满了钻石般璀璨的光芒，“阿寒……我还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屈寒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他忍着哀痛柔声说：“嗯，我听着呢……”
“我和欣媛分手……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因为她傍上了大款，而是……她发现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他是个美术老师……他……”说起心爱的人，湛溪脸上露出屈寒从未见过幸福甜蜜的笑容，那样的神情，他和冯欣媛热恋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和那个美术老师的过往，因为意识渐渐不清晰，他说话颠三倒四，声音也越来越低，屈寒并没有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然而，他没有打断他，他知道，这是湛溪这一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人敞开心胸倾诉他的爱情。
最后，湛溪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离开了人世。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屈寒伸出手将他的眼睛阖上，拉起白色被单盖住了他的脸，然后趴在他的身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看到屈寒因为自己提起湛溪的名字而悲伤黯然的脸，肖莫里也想起了湛溪的离世，鼻子也酸起来，内心无比悔恨自己提起这件事让屈寒伤心，“阿寒……”
屈寒低头拍去手背上的烟灰，把烟含在唇边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神色已然恢复正常，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喜欢上了你老板，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肖莫里脸红红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说：“我……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也喜欢你？”
“不知道……”肖莫里咬了咬下唇，“我不敢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怕他觉得我恶心……”
屈寒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今天不用去店里上班？”
肖莫里扁起嘴，“我心里烦，害怕见到他……”
“……”屈寒无语了，这也能成为翘班的理由？他还真是被湛溪宠坏了。
沉吟几秒，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把花园里的小王叫进来交代他打烊时间锁好店门，然后戴上一顶鸭舌帽离开餐厅。
肖莫里小跑跟着他，“阿寒，你去哪？”
屈寒不理他，拦了车把他推进去，自己也坐上车，然后对司机说：“去苏阳路的XX服装店。”
肖莫里惊恐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屈寒还是不理他，下了车拖着他直接走进他打工的那家服装店。店里刚好没有客人，店老板歪在沙发上打瞌睡。
屈寒的目光在他身上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拖着肖莫里朝他走过去。
“不要啊，阿寒——”肖莫里使劲挣扎，奈何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屈寒。
店老板被他的叫喊惊醒，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屈寒和肖莫里，清醒过来后板起脸问肖莫里，“你怎么也不来上班……”
屈寒打断他，把肖莫里丢到他怀里，“这家伙喜欢你，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也不管那两人的反应，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晚饭，屈寒食不知味，一直在想，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在他的记忆中，湛溪除了和冯欣媛恋爱过，似乎对其他女人一向都没什么好感，而肖莫里，因为小时候总被女孩子欺负，所以他也不喜欢女人。
莫里……屈寒一直都当他是小孩子，今天听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才突然起起来他和自己一样大，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果那个店老板也喜欢他，那么他会取代自己成为莫里最亲密的人。莫里不会再天天缠着自己，他会有他自己的生活。
屈寒莫名地觉得有些寂寞。
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多小时，他想喝酒了，于是随意地推开了一家酒吧的门。
在吧台喝了三四杯酒，被十几个男人搭讪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而是一家……GAY吧。
各种明目张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去了趟洗手间打算离开，在走廊里，一个男孩突然朝他贴了过来，双手缠住他的脖子，醉眼朦胧地望着他。
除了烟酒味，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干净而清冽，有点像薄荷。
那种特别的气味让屈寒恍了下神，借着墙上晕黄的灯光打量男孩的脸。
他长得十分好看，除了湛溪，他是屈寒见过最好看的人，个子和自己一般高，皮肤白皙，身上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有股阳光清爽的气质，那张乖张狠厉的脸却让又他看起来不像什么善茬。
他显然是喝高了，眼神放空，嘴角微微勾起，对着屈寒咧开嘴，露出一个性感迷人的笑容。
当他带着酒香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屈寒震了一下，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那股莫名的寂寞使然，也许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他的身体僵了一瞬，没有立刻推开男孩，反而揽住他的腰含住他的双唇吻了回去。
把男孩推到墙边，两人火热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唇舌亲密交缠。
这是屈寒的初吻，和一个同性。
他想，感觉还不赖。
第二章
今天是游雾十八岁生日。
十岁开始，每到这一天，他的心情都会很不好。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爸妈就分别来电话叫他回去吃饭。
没错，分别。
他爸爸是一家便利超市的老板，妈妈是音乐老师。十岁那年，他们离婚了，爸爸娶了超市里一个年轻的女收银员，妈妈则嫁给了她教书的那所大学的校长。他们原本都是性格平和的人，再加上要面子不想闹得难看让人看笑话，他们是和平分手的，在财产分割上和对游雾的监护权上没有产生太大的分歧，财产均分，游雾半年跟爸爸，半年跟妈妈。
离婚后他们再见面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颇有点相敬如冰的感觉，不知情的人谁也看不出他们原本是一对夫妇。
游雾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父母的长相都是极其平凡普通的，他却一出生就长得十分好看，随着年纪渐长更是越来越俊朗帅气。性格也不像，他张狂暴躁，调皮捣蛋，从小到大都是让人头疼的小霸王。
游雾的姐们麦紫曾经这样分析他的叛逆不羁，“你渴望家的温暖，渴望被重视，所以才故意做那些事试图引起你爸妈的注意。”
“屁！”游雾直翻白眼，“老子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他确实不是矫情地为了引起父母关注才变成这样的性格，但是不可否认的，他父母的离异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对他而言，父母的那两个家都不是他的家，而是两间旅馆，他住在里面就像是旅客，知道自己要离开，没有一点归属感，半年一到便提着行李赶赴另一家旅馆。
那种孤单凄凉的感觉无处诉说，他不想被人同情，也不想被安慰，更不想一直活得自怨自艾，所以他按着自己的性子来，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为了让谁注意，只为了让自己更开心一点。
十六岁生日，父母问游雾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一个房子。”
父母很惊讶，这么多年顺着他，尽量在物质上弥补他，但他们也看得出来游雾一直都无法融入两个新家庭，这让他们心存愧疚，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各自出了一半的钱一次付清为他买下了一间公寓。
高一，游雾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用再面对父母赔小心的脸，不用再面对继父继母还有一大帮乱七八糟的亲戚，他过得惬意快乐，自由自在。只有在午夜梦回，家里一片静寂时，他才会觉得孤独和难过。
为了打发时间，他追过几个女生，最终却都无疾而终。
麦紫问他为什么。
他皱着眉回答：“不知道，就是觉得女孩子挺烦人的。”
麦紫瞪眼，“喂，你别忘了我也是女孩子！”
“你不一样嘛，你不是我姐们嘛~”游雾笑嘻嘻地揽着她肩膀，无视他人看向他们时无比暧昧的目光。
他和麦紫孩提时念同一个幼儿园，他是大王，她是女王，游雾没点风度，麦紫也没点矜持，两人一见面就又掐又打。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不打不相识，成了莫逆之交。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百无禁忌，无话不谈，对彼此可谓是知根知底，甚至连初潮和初遗这种私密的事都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拿来讨论。游雾后来想，自己对女生失去兴趣，一半可能是因为父母离异让他不相信爱情，另一半原因则是通过麦紫，他对女生再没有任何好奇。
游雾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是在高二的初夏，全班一起去露营，他和班上的体育委员分在同一间帐篷。那位体育委员睡相不太好，睡着后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游雾身上，搞得游雾整夜春梦。
他交往过的那几个女朋友，试过拥抱她们，亲吻她们，可是除了初时的新鲜感，再没有别的感觉，后来还因为“性冷淡”这样无厘头的原因被其中一个女朋友甩过。和她分手后，他没有再谈恋爱，觉得没一点意思。
而那个夏夜让游雾蓦然明白了自己的性向，之后，他开始在gay吧出没。
他是gay这个秘密，他只告诉过麦紫。
麦紫当时以为他开玩笑，作为一个超级宅女，她不仅看过无数言情小说，还是一匹资历颇深的耽美狼，她眼中放光地问游雾，“你说你是gay，那是1还是0？”
游雾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是1。”
他的表情和语气十分认真，麦紫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白了，“你你你、你说真的？！”
“我不至于无聊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麦紫是骨灰同人女，然而那也只是针对小说里的美男们YY而已，现实生活里，自己唯一的男性朋友真的成了gay，一想到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家伙有一天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被男人压，或者去压男人，她就有些崩溃。
“你受什么刺激了，你怎么会突然喜欢男人了呢？”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男人比较有吸引力。”
麦紫苦口婆心地劝说，试图阻止他走上歧路，“女孩子白白的软软的，笑起来很甜，抱起来又舒服，多可爱啊……而且你不是喜欢大波妹吗？男人是平胸，浑身都硬梆梆的，有什么好……”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游雾都听不进去了。不管遇到脸蛋多漂亮，身材多好的女生，他最多只是吹个口哨，用纯欣赏美的事物的目光看上两眼，再也不会动心。他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同性身上。
这两年游雾在gay吧混了个脸熟，他长得好，一看就知道是个雏，不少男人都想泡他，成熟的社会人士、妖媚的小男生等等，各种类型都有。
他却一个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