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安,晓安……”她还记得,那一张张哭邋遢了的脸。
“晓安……”她记得那些模糊的脸,用不舍的哭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一双双的脏兮兮的小手,都和她一双手紧紧相握过,手中还带着微微的汗潮。
汽车发动的声音,追逐着奔跑着的孩子们的声音,护城河水声,鸟叫声,自行车的声音,巷子间吆喝着的声音。
一切都定格在那个阶段。那是,晓安童年的梦。就好像祖屋一样,定格在了那个永久的时间。即便在脑海中已经褪色,留下的依然是如此鲜活的印记。
她再也想不起来,那些孩子们的是什么模样,也不记得当年的伙伴有谁,更加不知道是谁送了她离开那个地方,是谁在送别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晓安,晓安——”这样的喊声,似乎成了记忆中惟一的告别。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明白,如今的山谷,如今的山谷里的人,如今的祖屋,都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所以,她不回去,她想牢牢地记住,梦里,童年曾经找到过的,那个桃花源。
“晓安?晓安?”三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啊?”
“你在哭吗?”三姨问。
“嗯……”她在哭,好想哭,痛痛快快得哭一场,为了那个梦,那个有着无数过去的祖屋,还有梦中的桃花源。
“嘟……”晓安听着电话,犹豫了好久,才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多久没有拨过这个号码了呢?多少年了……似乎是否已经成为一种默契?害怕幻想的破灭,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嘟……嘟……”晓安深深地喘了口气。
“喂,请问找哪位?”电话通了。
“嗯……强姨?”依稀记得这个声音,她叫了一声。
“啊?是……晓安吗?晓安?”
第167节:向左走?向右走……(7)
“是我,阿姨,我……阿米在吗?”捏着手机的手似乎被汗浸湿了。
“是晓安?阿米……阿米……他……”
“怎么了?!”结结巴巴的声音让她的手颤抖起来,“他怎么了?”
“我们……我、我,对不起,晓安,很抱歉……”阿姨的声音在哭,然后几乎崩溃了一般叫了出来,“阿米他去年年初就走了。还怕耽误你高考,一直没有告诉你……晓安,晓安,对不起……”晓安颤抖了一下,僵住了,对方还在哭嚎,还在道歉,她呆呆地站着,看着窗外迷蒙的细雨,越来越迷蒙的一片。
于是她擦了一把脸,是一把湿润的泪水。
“那么……是谁在和我写信?这一年多?”她听见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在问。
“是阿米的表兄……我姐姐的儿子……”阿姨还在哭,“他的字和阿米的很像,所以,当时我们就想啊,让他和你通信好了。”
就是这样吗?
晓安记得初三那个暑假。
她兴奋地谈论着什么时候才能和堂哥见面,谈论着自己以前和堂哥一起的快乐。
然后父母说:他已经死了。
她记得自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就好像今天。
她忘记自己什么时候挂上了电话。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哭个不停。然而很难过,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无法见到了。
朋友,伙伴,记忆……
都只能成为过去的东西了么?
一切都那么的虚幻和不真实。然而却是最不能逃避的真实……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
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
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
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
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
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
极为拙劣
含着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
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席慕容《青春》)
第168节:向右走?向右走……(1)
10 向右走?向右走……
过了几天晓安的头脑依然混乱不堪。
“晓安啊。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阿苏在宿舍很严肃地问她。
“唔?”商晓安手里端着杯子,迟钝地回应了一声。阿苏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真实的……或者说整个宿舍八卦一个晚上出来的结论是真实的。
“你是失恋了吧?”
“嘎?”晓安吓得猛喝了一口开水,烫得舌头发麻,眼泪都流了出来。
“晓安啊……”阿苏立即语重心长地开始教导,“看看,我说中你心里话了是不是?眼泪都留出来了。”
晓安烫得直吐舌头。
“小两口啊,在一起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摆明了说呢?”
“什么事情?”谁小两口?
“邓冰呵,他人多好,又老实,又有才华。吵架了,闹矛盾了,可以解决嘛!你说是不是?”
“停停!你是说我失恋了,然后我和邓冰是小两口子,然后我和他闹矛盾?”
“对呀!”阿苏用力点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以为是?”
“还用我以为吗?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天天两个人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
这是什么鬼逻辑。
下楼去开会。去到办公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晓安,这是你第一次迟到啊。”书记指责她。
她瞪书记,“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了呢。我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团学工作生涯,留下一点深的印象吧。”
“好好……都到齐了吗?”
晓安看看签到本,“都到齐了。可以开会了。”
“那么,好吧。”
书记坐在经常坐的位置上,说话已经十分流利了,“经过一年时间的锻炼,我很高兴你们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下个月初,我们还有最后一台晚会,由学校主办我们学院承办的文艺晚会。这台晚会很重要,可以说是我们最后一次展现给所有人看的机会,我们要让别的学院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学院的团委学生会,才是最好的。要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在几年甚至离开学校之后都对我们的工作津津乐道,难以忘怀。你们说,好不好?”
“好!”
“那很好,我希望你们当中有一些准备参加学校团学竞选的也好,融入其他学院学生工作的也好,都可以专心地把这台晚会做好。好不好?”
“好!”
晓安觉着书记好像给下属训话的军官。
“那很好,微雨啊,这件事情就有你分发下去了。”
“好。”学习部部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计划。
“根据计划我们可以看到,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相应的职能。”
晓安翻了翻,自己部门也就是印刷一下请柬,派送一下请柬,然后负责前场签到以及嘉宾签到。
“很简单啊。”
“很简单吗?”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笑嘻嘻地问。
“怎么。不简单?”
“是啊。我正要和你说呢,你们部门工作最体现咱们的面子,稍微弄错一点都不行。”
“噢,你说来听听。”
“第一,请柬的印制问题。虽然说我们本来有固定的样式,不过我这次想改版。所以设计方面的问题……”
“这个别找我,我什么都不会。”
“哪个说要找你啦?真是!我都弄好了,就让你去印呢!”微雨给她弄笑了。
“噢,感情我是自作多情?”接过微雨递过来的请柬样板。真漂亮,是全彩的,外面是三折的彩色树叶,淡淡的蓝色底面和文字。里面是一套拼盘的感觉。桔黄色背景很柔和。
“怎么样?”
“很漂亮,清新淡雅。全彩色耶。”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只能印黑白的。”
“啊?”
“套彩的一张要八块钱。我们要印四十多张,你说要花多少钱?”
“几百块。”
“经费都不够用,哪里有钱管你印请柬啊?”
“哎……还是彩色的好看。可惜了,这谁设计的?”
“我找中山大学一同学设计的,他专门学设计。”
“然后呢?”
“二号去印,十三号的晚会。”
“好。”
“其余的……”
“其余的我都知道了。什么派送请柬名单我这里有,然后送的时候要有礼貌,不能送错了地方。”
“对。”
“我现在就问问你,签到的要几点钟到?要不要我亲自出马?”
“你出去压场子当然最好了。下午六点。噢!对了,有免费工作餐送,来不来?”
“真的?”晓安一听,眼睛都亮了,“当然来了,你放心,我肯定准时带着手下奔赴工作餐。”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个最有吸引力。”
“唔唔,还有什么事情?一起交待了,免得我下次又要听你废话。”
“我说的是废话?”
“你快点说。”
“那天晚上你们部门的工作主要包括一个前台签到,嘉宾签到。嘉宾签到的时候注意了,记得把嘉宾名字告诉我,我好交给主持人报名字。负责验票,你们部门最好多派两个人来。开场之后就上二楼维持观众秩序。”
“感情人家都在看,我们几个就得站着,跟保安似的?”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微雨点头,表示晓安形容得非常贴切。
“你……”晓安无奈地点头,“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按照组织上的吩咐做好每一件事情,为组织争荣耀。”
“就这样了晓安。亲一个,啵!拜拜。”微雨达成目的之后,高兴地跑了。
“晓安!”中午下课,全校的学生跟有人操控一样,全都朝饭堂的方向飞奔。有人在喊她,晓安低下头,匆匆走。
“晓安!”没听到,没听到,那声音我不认识。晓安发挥自我催眠术,坚决不听。
“商晓安!你给我站住!就是前面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后面的人不顾形象开始大喊。
“……”我欠了你钱还是怎么的?
“晓安!”
“好好,我不走不走。”晓安无奈地看着跑过来的邓冰,“你把我以前那套学过去了啊?”
“因为我发现只有这样,你才没办法。这是以毒攻毒。”
“……”
“为什么躲我?”邓冰问,很苦恼的样子,“我就害怕你这样,就算不能答应我,还可以做朋友啊。”
第169节:向右走?向右走……(2)
“我没有啊。”晓安吃惊地说,“我怎么会躲你呢?”
“真的吗?”师兄稍微平静了一点,“我以为你在躲我。因为几次打电话,或者去找你,你都不在。”
“我、我不在?我们学院不是在搞最后一台晚会吗?我这边很忙,虽然说是没什么让秘书处做的,但是依然非常繁忙。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刚才叫你,你跑什么?”
“有吗?我有跑吗?”晓安心虚地说。
师兄抿紧了嘴唇,似乎不高兴。
“好……我没听见,可不可以?”晓安退一步。
师兄无语。
“好好,我承认,我的确是躲着你。”晓安投降,“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
“和平时一样就好了啊。”
晓安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说:“师兄,这么说吧。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拒绝……”
“你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抱歉。”晓安小声地说,“我不能接受你。”
师兄过了好久,才“啊”了一声,走到路边的凳子上坐下,显得有些颓唐。
“师兄……”晓安也在旁边坐下。
“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邓冰说,“我和你说那天晚上,你并没有这么坚决啊。”
“嗯。”晓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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