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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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囍- 第4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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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当地来个路过的老太太,因为纪念死去的儿子,这几日都会施一百张饼,一人一个,先到先得。

    嗬这倒是个新鲜事,反正不要钱,不拿白不拿。所以一百张饼很快就被分发一空了,却多数都是这附近几家店干活的伙计姐儿们。

    章清亭看着这样可不行,他们离得近,若是每天一早就抢空了,拿什么给那些矿工?可也不好说就不给他们了,于是想了个主意,让赵王氏仍是做一百张大饼,却把大饼再一分为四,每人一块,这就可以多给三百人了。幸好明儿初一开始才是矿工们大量涌现的日子,今儿这浪费也算罢了。

    她们在这头做饼,赵成材那头带人到了矿区。一进到这里,他都忍不住要落泪了。

    冰天雪地里,那些矿工们就住在高山上一个一个凿洞留下的山窝里,就拿一些树枝或是破草席挡风遮雨,有的山窝甚至就这么裸着,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连床被子都没有,就堆着一些干树叶保暖御寒。

    所有的矿工几乎都是一样的苍白无力,形容枯槁,身形干瘦,手脚冻得红肿溃烂的比比皆是,若不是还有些许神采的眼睛,几乎和木头人是一样的。

    赵成材悲痛之余,心中又腾起熊熊怒火这群人,简直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起码还有个自由,而这些人呢,他们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还得干着牛马一样的活。

    这当中又有多少是象赵成栋一样,是给人恶意拐来的?在这里,赵成材甚至还发现了为数不小的孩子。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三四,最小的还不及他的腰高。

    就是这么点大的小孩子们,却要背着几乎比他们还要高大得多的筐,运送石料。许多人都是光着脚走过这冰天雪地里,那沉重的竹筐,几乎要把他们柔嫩的脊背都压断了。

    赵成材牙关咬得死紧,紧攥着的双拳在袖内抖个不停

    他是一名老师,也是一名父亲,有哪个老师能见到本该坐在教室里朗朗读书的学生们,却做着这样繁重的工作而无动于衷的?又有哪个父亲能见到本该在家享受父母之爱的孩子们,却这样伤痕累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无动于衷的?只要一个还有一点良知的人,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情景无动于衷?

    赵成材不是英雄豪杰,但他也绝不能容忍有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尽管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师,一个平凡的父亲,可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这里的人们做一点事情。

    所以他忍耐了,不仅忍耐了下来,还挤出一脸的笑,假装是对这山上的玉石感兴趣,找了好几家的矿工头目们一一攀谈。还出钱买下了几块玉石回去,说要贩着试试。这些生意经,都是章清亭昨晚临时教他的,赵成材记了七七八八,再装一装也就差不多了。

    那些小头目们看他带着那么多的保镖,还骑着高头大马,以为真是有大客户上门了,拼命推销着自家的玉石,在赵成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抵毁着其他家。拼拼凑凑,也就将这一带矿山触目惊心的真实面貌还原在他眼前了。

    赵成材默默记在心里,又装作不经意的打听起这些矿工的来历,“你们管得倒好,我看他们干活都是极其老实的,哪象我们家的一些狗奴才,成天吃饱了不干事,闹喳喳的烦心”

    那头目一笑,“这有何难?定是您老太心慈手软了,嫌他们吵,灌上些药也就完了。我们这儿,十之六七全是哑巴,就是会说话的,只要咱们不让他说,就是一鞭子抽下去,他也不敢吭半声”

    赵成材心中一紧,如此说来,这么多的哑巴想来大半都是给灌了药的,他想要以此为线索找找弟弟,是绝无可能了。

    因怕引起这些人怀疑,他也不敢久呆,略坐了一时便告辞下山了。临走的时候,赵成材再三回望,甚是不舍。成栋,你究竟在不在?

    阎希南他们方才在外头跟人闲聊打听,也是一无所获,此刻待要空手而归,皆有些不甘。他琢磨了一时,忽地问起,“赵先生,您会什么家乡的小调么?”

    赵成材当即会意,“行,咱们现在就唱”

    那几个衙役也不是蠢人,一听全都明白了,赵成材起了个头,于是几人骑在马上,放声高歌起来。

    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群人兴高采烈的唱唱歌而已。但当这熟悉的乡音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却格外的能勾起思念之情。

    初一那天,从山上蜂拥而下的矿工们可把章清亭他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跟坐牢被放出来似的,虽然三五成群的仍给绳索捆着手串在一起,但两眼之中闪着的那份喜悦之光仍是让人无法忽视。

    赵王氏在看见第一拨人时,就无法抑制的哭了,这些乞丐一样的人里,也有一个是她的儿子啊这让做娘的,情何以堪?

    连赵老实都受不了,泪眼吧喳的看着这些人,嘴唇都直哆嗦。

    章清亭怕他们坏事,把他们全劝到屋里歇息,待情绪平复了,二人却仍是一头扎进厨房里做饼去了。就算不是给自己的孩子,看着这么多的可怜人,谁也愿意力所能及的帮一把。

    年初二,天开始放晴了。众人心里那个急啊怎么赵成栋还没有一点消息?他们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最多也就是这一两日,一定要上路了。

    赵王氏是求神拜佛的想再下场雪出来,可章清亭心中却是苦笑,纵是下了雪,可这儿的老板也必不愿意再让她们做这施饼的生意了。且不说那么些炭米不够,毕竟她们这善举,却是耽误了人家要赚钱的生意。

    他们不知道,在寒风肆虐的矿山里,有一小块冷硬的饼刚进到某个人的嘴里,他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好心施饼的矿友见他哭了,反倒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也是的,有得吃不该笑才是么,哭个什么劲儿?也算你小子没福气,偏是这时候摔了腿,动弹不得。否则你也能下山,去到那儿,就能领这么大的一块饼,都不要钱的听说头一日施的时候,还是一块完整的大饼,足有这么大呢”

    他用手比划着,啧啧称赞,很是向往,“不过也幸好后来切了分,要不然,咱们绝对是没福气轮上的。听说,那户人家死了个小儿子,那老太太路过这里,想着过年,就好心做起了施饼的事儿,不过现天已经放晴了,想来他们也是要走的了。”

    那哑巴矿友哭得更加痛断肝肠,那一小块饼捧在手上,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矿友还以为是他舍不得吃,知道这个哑巴无法回应,自顾自的说下去,“大过年的,你赶紧吃了,快点把伤养好,否则小命丢了,那才叫不划算呢咱啊,既到这个地方,就得认命。”

    听他这话,哑巴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这块饼一下就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虽是又冷又硬,却仍是勉强自己吞了下去。

    “这就对啰”那人笑了,正待说些别的,就见这哑巴拼命给他打起了手势。

    同住了这么久,他已经能基本猜出他的意思了,“你说……你想下山?可你这腿……”

    那人皱眉,这山上的人,谁会好心到背他下去?

    哑巴拼命作揖,甚至给他跪了下来磕头。

    那人有些不忍,“算了,我替你给工头说一声,看能不能行行好,带你下山。”

    等他出了门,哑巴再一次给泪水模糊了眼睛,痴痴的望着山下的方向,嘴里还在回味着那口饼的味道。

    娘是您来了么?

    会是么?这幸福来得太过巨大,也太……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可若不是,又怎么会有这样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还有那日远远传来的歌声,分明就是扎兰堡的一首民间小调。不会错,他一定没有听错

    那么这些人,会是家乡的亲人们么?或者说,当中有自己从前的邻居?

    哑巴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才勉强按捺住那就快要跳出嗓子眼里的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看,就是爬,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  

    (五○七)纵使相遇亦不识

    初三一早,不待出去施饼,那掌柜的就找到了章清亭,“你们也该上路了吧?要不要替你们先准备些东西带着路上吃?”

    章清亭苦笑,果然不出所料,这已经嫌他们耽误发财,要赶他们走了。

    “正是想跟您辞行呢咱们今儿也就是最后一日了,施完了今日的饼,也就走了。多谢掌柜的关心,若能替我们准备些熟食,那是最好不过了。”

    掌柜的很满意,“行这个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们弄得好好的”

    章清亭无奈叹息,回头跟大伙儿一说,赵王氏立即就哭了。不过赵成材已经跟她做过思想工作了,此刻扶着母亲坐下,“娘,您放心,这儿的事我一回去就上奏朝廷,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了,到时就不止是成栋,这些人也都能得救了。”

    可等朝廷出兵,又得等到猴年马月?赵王氏纵是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听。在这里的几日,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每个矿山都有着严密的组织和控制,光凭他们这十几个人,可犯不起这几千人的众怒。

    最后一次施饼,赵王氏想把时间拖长一点,一块饼切成了六块,亲自站在门口,一个个递给那些矿工们。以期从中发现熟悉的面孔,可是直等到日上中天,赵成栋也没有出现过。

    行李俱已打点齐全了,马车也早已套好,饼都分完了,赵王氏仍是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矿工们会来的方向。

    那一抹枯瘦的身影,在这稀薄的阳光里拉下长长的黯淡的身影,诉说着一个母亲无尽的忧伤与惦念。

    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里?

    章清亭瞧着心酸不已,虽然这赵成栋是可气又可恨,但这些天,看了矿工们的惨状,她也不禁为这个小叔忧心不已。

    而赵王氏几乎成日都是以泪洗面,只有真正做了母亲的人,才更能理解那一份肝肠寸断的刻骨伤痛。

    深深的叹了口气,上前搀扶住赵王氏,“婆婆,走吧”

    赵王氏口中应着,眼睛却仍是紧盯着那个儿子可能会来的方向,不肯挪开半步。

    赵成材也走上前去,挡着她的目光,“娘,真的要走了。”

    掌柜的,还有市集上的人已经对他们有些起疑了。这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又远离官府的管辖,要是再磨蹭下去,难保就不对他们出手了。

    赵王氏身子抖得厉害,又快哭了,她是多么想再留一刻,再等一刻啊赵成材狠一狠心,将娘用力半拖半扶着就走了,“娘您信我,我x后一定会很快回来救成栋的”

    赵王氏捂着脸,上了马车。

    马车无情,辘辘的带着一颗母亲破碎的心,走了。

    就在他们走了不久,远远的过来一队人。这队人看起来也是几个矿工,骂骂咧咧的拖着一个破树枝扎成的简易旱筏子。

    筏子上还趴着一个人,一双手死死的抓着绳子,哪怕是掉在外头的腿都给磨得血肉模糊了,哪怕是同伙们唾骂他的十八代祖宗,他也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的抓着绳子,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路。

    眼看着已经进了市集了,他拼命搜寻着排队的人群,他们说施饼的地方会有老长老长的队伍,那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嗳老板,不是说你们这儿有人施饼么?”

    “那你们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人家早就走了”

    “走了?**,真够倒霉的我就说了,带着这个累赘,不可能领到东西呸,都摔成这样了,还非下山来,到底是折磨我们”

    “算了吧,反正他也把他的工钱都给你们了,一会儿够你们乐的”

    “拖着这个残废,怎么乐?”

    “随便把他扔哪个门口不就成了?”

    呜呜……哑巴使劲的扒着那家门槛,不肯离去。

    “什么?你还不愿意走?那随便你吧头儿,不如就把他扔在这儿吧,他又走不了,让伙计帮忙看着,咱们一会儿再把他拖回去不就得了?免得老拖来拖去的,看着就讨厌”

    “那……也行吧掌柜的,那就麻烦你了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到我家来玩不就行了?我家要什么没有?就把他搁门口,拿绳子拴上,走不了的”

    “你家东西可贵,小的们可花不起”

    “那就算你们便宜点好啦……”

    哑巴呆呆的坐在门口,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走了?他们怎么会走了?他还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怎么会就这么走了?

    天很冷,在这么个大冷天里坐在雪地上就更冷,但比这些更冷十倍的,是他的心。

    往事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小时候家里的贫寒,与小伙伴们的调皮,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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