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立即决定,故御赐姜绮红烈女牌坊一座,由皇家督造于姜家故里,并昭告天下,以彰其义。并赐还王家旧宅店铺,并多加金银财帛抚恤,供养王氏终老。
起初,章清亭还担心姜绮红若是得了牌坊,是否会让她终生不嫁来守节全义。但没想到皇上在这一点上还算通情达理,在听说姜绮红曾经立誓,夫仇未报,誓不嫁人之时,便听出那弦外之音。北安国本就民风粗犷,皇上不仅没提那些灭绝人伦的要求,还特意赏赐了一份极其丰厚的嫁妆,让姜家父母为她另择佳婿,缔结良缘。
至于章清亭,因为赵成材之事未了,皇帝也没多说别的。章清亭也不问,她并不指望皇上的什么赏赐,只要人能平安归来就好。
而内宫之中,早就听说有两位奇女子滚钉板告御状,在听明事情始末之后,便有不少嫔妃们去皇后那儿撺掇,都想见见她们。
皇后母仪天下,对于这民间女子中的典范自然也有嘉奖表彰之责。待奏请了皇帝御批之后,便派专人传懿旨将她二人迎进了后宫之中。
姜绮红此时经御医诊治,伤势已经得到了包扎,皇后知她有伤,还特意派了乘软轿接她进宫相见。对于宫中情形,她可比章清亭要熟稔得多。因预想着可能会有这次会面,早就跟她介绍了个宫中大概情形。虽然有些情况也不甚了了,但她们毕竟既不是来选妃又不是来攀亲,也碍不着谁什么事,也就没有太多的纷争。
进得坤宁宫,好家伙这就跟看猴戏似的,三宫六院里几乎能走得动的公主妃嫔们全都到了,将偌大个宫殿挤得是满满当当,珠环翠绕,看得人眼花缭乱。
宫里不少老人对心灵手巧的姜绮红还有点印象,这么上上下下一攀谈起来,提起不少无伤大雅的往事,倒是显得更加亲热了些。姜绮红自然是收到不少赏赐,落落大方的章清亭也颇得好感,见者有份的收了不少好东西。
女人,尤其是宫里的女人,就是装,也会装得对正事不感兴趣,而是拉着她们问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姜绮红的故事自是令人唏嘘,可问到章清亭时,她的情形也着实让人惊叹。
“你当真和离了?你为什么要和离呢?”这是章清亭头一次见到乔仲达的未婚妻玉真公主,确实看起来象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张脸如梨花般吹弹可破,两只大眼睛明净动人,显得更小了几分。
可她虽然有些天生的傲气,却不象传说中那么蛮横刁钻,虽说问起话来直接了一点,那也是天生性子豪爽所致,不是故意想给人难堪。
章清亭对她还有几分好感,见一屋子女人都目光咄咄的看着自己,若是不给她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全都满足不了好奇心,于是恭谨答道,“说来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公主有问,民妇也不敢不答。我与前夫其实感情甚好,只因婚后刚生了一女,婆婆不喜,硬要与他纳妾。民妇自幼生在小门小户之中,只知一夫一妻,白头偕老,不愿违和,惹得婆婆发怒,只得和离。”
这一番话说完,听在各女心头,虽是不同滋味,却是殊途同归的一种感慨。
无论是否觉得章清亭有些自私小气,善妒任性,但在每个女人的心目中,都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而在宫里,这偏偏是绝对无法实现的事情。即便是身为民间女子,若是丈夫要三妻四妾,做妻子的又能怎么办呢?
可章清亭却为了不让丈夫纳妾,少见的采取了一项最为激烈的方式,和离这份勇气就不能不让人为之敬佩了。
玉真公主当即小嘴一撅,忿忿的跺起了脚,“你那婆婆也真是没见识你又不是不能生,不过头胎生的是女儿,二回再生个儿子不就完了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抢着给你相公纳妾?真是不讲道理”
此言一出,倒是让大伙儿都笑了起来,气氛为之一松。章清亭心下暗自纳罕,这位玉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不懂事啊?她这话明里是小孩子家口无遮掩,但却是帮章清亭说出心中的委屈,听起来也丝毫不突兀。
旁有一位看起来甚是年轻的妃子笑着插嘴,“公主哪里知道,这天下婆婆盼着抱孙子的心,可有多急哪里是能等得的?”
这才是真正的口没遮掩呢此言一出,章清亭心中暗叫不好,偷眼看向左右,果然各人脸上表情不同。有些生了皇子的妃子自然无所谓,但有些没生出皇子的妃子们,却微微色变,露出些尴尬之色。尤其是入宫数年一直无子的皇后,原本松驰的表情也悄然紧绷起来。
有一位老太妃淡笑起来,“要是这么说,我们几个老婆子就不该坐在这儿讨人嫌了”话里的讥讽之意,显而易之。前面说错话的妃子当即低了头,不敢言语,气氛顿时冷了场。
“怎么会呢?”玉真不解的上前挽过生母的手,一派天真烂漫的出言相问,“若是世上人人都只生儿子,不生女儿,那以后儿子们要怎么讨老婆呢?”
玉真之母拍着女儿的手笑着把话圆了下来,“这儿子要生,女儿也要生有儿有女,那合在一起,才是家好月圆。咱们皇上可是洪福齐天,还这么年轻,宫里就有了这些皇子皇女,我们这些老太婆可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只一条,你们可不许松劲,要继续给皇上多多的开枝散叶,那才是好呢”
这母女俩一番唱合,立即把话题带过,将冷下来的气氛又给搅活了。
章清亭愈发相信这玉真公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有这么一个会说话的母亲,她自然也弱不到哪儿去。话说起来,这在皇家长大的孩子,又岂有几个真正毫无心机的?
若是玉真能踏踏实实的跟乔仲达过日子,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也能帮上他不少忙吧章清亭是衷心的盼着他们好。
气氛一松动,玉真又到章清亭身边,亲亲热热的问八卦,“那你们都和离了,怎么还一起上京来?”
这种大白话可把众人逗得笑得不轻,连端庄沉稳的皇后都忍俊不禁。
但章清亭却听出玉真公主问得似乎别有用意,当下故意低下了头,赧颜作答,“回公主,这是妞儿她爹舍不得女儿,正好我又要替妹子置办嫁妆,所以这才一同上京的”
她把那份欲言还休的忸怩拿捏得恰到好处,而言下之意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我知道啦”玉真公主拍手笑道,“肯定是他也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他,这上京路途遥远,考试又辛苦,所以你不放心,便一同跟来了,可是也不是?”
章清亭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玉真忽地叹息起来,“你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本来好端端一对夫妻,却硬是给拆开了,这也太没道理了你们既然这么相好,难道和离了就不能再在一起了么?”
皇后适时出言了,“公主,和离了自然不能在一起。但若是夫家再来求娶,那便又不一样了”她是一国之母,在这个大殿之中,由她来做这样一件成人之美的事情最是合适,“张氏,哀家帮你做主,让你夫家再来求娶你一次如何?”
章清亭立即跪下了,“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我前夫他至今生死未卜,若是他能活着回来,自当拜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玉真在一旁拍手笑道,“那我可帮皇后娘娘和张姐姐记下了,若果然如此,也是玉成一段佳话呢”
这公主,还真是在帮自己章清亭暗暗感激,当即猜到,应是乔仲达私下有所嘱托,所以才如此尽心尽力。
可赵成材,他究竟在哪儿呢?
第二卷 (四五七)大隐隐于市
(四五七)大隐隐于市
在皇城被一出突如其来的御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重回了晏府的朱氏是百感交集。
虽然在章清亭那儿没受到什么委屈,但毕竟是被挟持做了人质,此刻再回到自己的家,重见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朱氏在感受到一份安全感的同时,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是没有指望过晏博斋会对她们母子关心有加,但晏博斋回来后,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以后再出这种事,别指望我去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是狠狠的刺伤了朱氏的心。
可是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无声的垂下眼皮,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晏博斋没再搭理她,朱氏正好也要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路。
从前的她是以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来要求自己的,可是事实证明,这条路的下场似乎并不美妙。那么她该如何掌控到这个家的实权呢?朱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蛋,她想,只要她努力,应该是可以做些什么的。起码,她首先得给自己和儿子打造一个安乐窝。
等到下午,有人告御状的事情不仅传到了晏博斋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朱氏的房中。晏博斋自有他的处理,朱氏也在琢磨,难道会是章清亭?
等到再晚些时候,当更多已经被确认的消息传来,尤其是燕王府被查抄时,晏博斋惊得几乎都跳了起来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果然是她们也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居然让他们这么快就找到那里了,还竟然去告了御状,那她们还有什么证据吗?
晏博斋头一次觉得怕了,不为别的,是因为这件事直接惊动到皇帝那儿去了他再如何胆大包天,总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明目张胆的动手脚啊
当年查抄燕王府是他负责的,但几处机密关节之处却是皇上派人告诉他。晏博斋心里明白,燕王那些犯上作乱的证据当中只怕也有栽赃的成份。
他能搭上皇上这条线,本来就不甚光彩。只是机缘巧合,偶然窥到了当年太子的一桩秘事,自己又见机行事的替他遮掩了过去,博得了太子的信任,才慢慢的任用起他来。
因为有那样的开始,他这个太师府的庶长子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所以太子总是交待他去办一些不大见得光的事情。当然,跟晏博斋防着邱胜一样,皇上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窥探到整件事的全貌。
但晏博斋到底比旁人对皇帝的阴暗一面了解得多些,心里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恐惧和害怕。虽然皇帝现在对他表面上似乎挺温和的,但万一将来他想卸磨杀驴怎么办?
初尝权势滋味的人总是会食髓知味的想要更多,所以晏博斋大着胆子,在查抄燕王府的时候昧了私。除了藏了那御米壳,还将一些不大重要的燕王府旧卫豢养起来。
那些江湖人物不过是些亡命之徒,谁帮他们逃脱罪责,出钱养活他们,他们就给谁卖命,谈不上什么忠心不忠心的。
自从有了这批人在手里,晏博斋真是觉得办起许多事来从容多了,尤其是有些不大方便直接出面的,找他们出手,软硬兼施很快就解决得悄无声息了。可这种见不得光的势力,平时看起来似乎使得很顺手,但到了出问题的时候,这伙人就是最烫手的山芋了。
不用问,晏博斋也知道,既然查抄了燕王府,皇帝一定会对起疑心。他很确信,自己在燕王府那儿,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的,但保不住逮住一个两个,严刑逼供之下,那自己可就什么都完了
晏博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派人去接头联络,想想,他派出几个机灵家丁,说是要打探告御状的事情,把他们派了出去。
等到傍晚,消息就传了出来,是姜绮红未婚夫家的案子平反了。
晏博斋赶紧追问,“那可有别的?”
家丁摇头,“再没听说什么事了。”
晏博斋稍稍安下些心来,却暗自懊恼,怎么自己就没想着把燕王地牢好生检查一遍?那个证据定是赵玉莲发现捅出来的,只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把消息夹藏出去的?自己到底还是一时心软了,当初就应该干净利落的把他二人一刀结果才是
女人都是些又狡猾又麻烦的东西,以后再不可对任何女人心软了。
不过现在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补救才是。不为别的,就为了挽回皇帝的信任,他也得有所行动才是。
该怎么办呢?晏博斋在这儿苦苦思索着。
后院里,朱氏也已经基本确认了告御状的就是章清亭了,这在她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
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她这是破釜沉舟,要救她相公性命啊朱氏心中不禁怨恨起晏博斋来,做事做得这么绝,逼得人家不惜捅到皇帝跟前去了,若是事情追查下来,找上门来,这可不是他一人的事情,还得连累她们母子
不行朱氏也开始动着脑筋,要如何保全她们母子的声名与尊荣。
到了天交二更,各家各户都开始歇息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晏府门外,以特定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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