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周。”那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番,丹凤眼中就汩汩溢出克制不住的喜悦,激动道:“啊,是的,崔经理早上交代了,您跟我来!跟我来!”那姑娘一直将他送到电梯口,还不住窥视他的脸。
相较于平日的休闲,周铭昶这一日穿了白色的衬衫和深色裤子,自觉已是十分正式了,但对比所有正装的员工,他还是休闲不羁得很,没有领带的领口微微敞开一点,惹得那姑娘瞧了好几遍,一直送他进电梯,替他按了楼层按钮,就差离岗贴身送他上去了。
到了崔启恒的办公室,正好有几个人在里面,周铭昶站在门口等候。崔启恒看见他,招他进去,向那几个人介绍道:“来,你们先碰上了,就认识一下,这是周总的儿子周铭昶,周总已经把盘龙首郡第一期唐韵园项目全都委托给他负责了。”又向周铭昶介绍了三人,分别是开发部、工程部和销售部的主管,周铭昶一一握手问好。崔启恒道:“咱们上午十点开会,主要就是为了让各部门都认识一下铭昶,将各自的工作向他简单介绍,他到这边来也是新人,各位要鼎力相助!”那三人连忙先道贺,再表态,对周铭昶极尽客气,才陆续出去了。
崔启恒深吸口气,盯着周铭昶,眼里除了期待,也满含了嘱托,叹道:“铭昶啊,你来了,这儿以后就靠你啦!”语气竟是十分沉重,脸上也不复平常的慈爱,又道:“走吧,去你的办公室瞧瞧。”
崔启恒带周铭昶来到斜对面一间上百平米的办公室,纯南的落地窗,收录了早晨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浮云市高新区最繁华的街景。
办公室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沙盘,沙盘上正是周汉地产目前最大的在建项目:盘龙首郡。盘龙首郡占据了三环内最好的地段,东侧紧临南湖,南湖边就是市政规划的绿地公园,环境优美,交通便利。
崔启恒将沙盘上的格局指给周铭昶看,说道:“一会儿开完会,就带你去工地看看!”周铭昶应道:“是!”
崔启恒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道:“这是咱们公司的人事结构和岗位职责,列在上面的都是高管,等会儿开会你都能见到。你先看看!”周铭昶点头接过,仔细看了一眼,一张结构图从周庆恩开始,分别列明了各级主管的姓名和职位,后面是详细的职责和资历介绍。
周铭昶心里翻来覆去有些顾虑,这些顾虑也唯有对崔叔是可以坦诚的,沉声道:“崔叔,我以前就在售楼部当过业务员,这次我爸让我管唐韵园,我既没有经验,也没有想法,我想我要跟您好好学习,又不知从何学起。我也想到各个部门深入了解一下,让一些有资历的部门主管给我培训,传授经验,多教导我,可以吗?”
崔启恒笑着听完,拍着周铭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铭昶啊,你能这么想,叔很高兴,你知道多学习,多请教,这很好,这是必须的一个过程。公司大体的人事管理和工程进度你先了解,这两天我就安排这两部门的主管向你详细汇报,后面的一步步安排!你先将这份文件看完,咱们准时去开会,跟大家见个面,我也回办公室准备一下。”
周铭昶答应着,送他到门口。崔启恒又转身问道:“明天我让人给你安排秘书,你看想要个什么样的?”周铭昶略一沉思,道:“崔叔,要不给我安排个临时的,等我熟悉了,再给我挑一个。”
崔启恒点点头,笑道:“还有,叔给你爸说,把前年买的那辆迈巴赫给你,你先自己开着,司机还没有可靠的人,我让下面正在找。”周铭昶听了这话,赶忙拒绝道:“崔叔,我自己有车!司机就更不用了。”崔启恒笑笑道:“你那辆车就不要开到公司来了!”
周铭昶看崔叔关门出去,不容辩驳,也就不再多想,转回身坐到桌前,埋头看起资料来。
上午开完会,下午崔启恒就带他去盘龙首郡一期唐韵园的工地视察。各部门高管虽未尽数而来,随从人员也是跟了一堆。售楼部高管临时接到通知,更是全员出动,全程紧随。崔启恒和周铭昶站在样板楼上,瞧着窗外,听工程部总监介绍道:“跟前这几栋是20号楼,21号楼,22号楼,再远就是23、24号楼,前面的10栋已经封顶了,预计最早明年年底竣工……”
开阔的工地上一片忙碌景象,建筑工人戴着安全帽,在远处搬运钢筋、沙土,有时会有清脆的钢筋碰撞声。周铭昶冷峻的脸上微微有一丝动容。
一连好几天,周铭昶参加会议,参观工地和售楼部,又到开发部、工程部、拓展部开会,听各部门主管汇报,看各种材料,唐韵园的设计图也请设计部经理和设计师详细讲了一遍。崔启恒每天下午都来跟他探讨公司事务,解答他的疑问,如此终于将公司整个工作都摸了一遍。但第三天到医院去见周庆恩,周庆恩随口问了几件事务,周铭昶仍是没答上来,还是崔叔从旁提点解围,周庆恩哼了两声,没再追问下去。
回到公司,周铭昶一想起父亲黑沉的脸,心里堵得厉害,更加勤奋努力,憋了口气要拼力干好,让父亲再没可挑剔嫌弃之处。
崔启恒给周铭昶安排了一个女秘书,硕士毕业,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果真将那辆迈巴赫给了他。还给他办公室新增了一排书架,一台饮水机,一台咖啡机,一套茶具,除了没有管他穿什么,别的都安排得事无巨细。
周铭昶每日里忙着埋首工作,除了车子让他有些欣喜,其他的都根本不关心,连女秘书长什么样,脑子里都没有印象。
倏忽过了快一个礼拜,这天早晨他正在阅读下午的会议提要,阳光穿窗落在地板上,一杯咖啡放凉在桌角,他浑然不觉。手机此时叫起来,微微惊了他一下,拿起一瞧,整个人一下子松垮下来,扔下笔,摊开在椅子上,呈一个大字型。接了电话懒懒问道:“喂?干嘛呀?”
“干嘛?看你是不是失踪了!”那边传来大声的戏谑,是易轩。
“别废话,我忙着呢,有事我晚上打给你。”周铭昶话是这么说,窝在椅子里却一点也没有要挂好哥们电话的意思。
“忙怂呢!真他妈当总裁啦?忙得电话都不能多说两句?要挂你挂吧!”易轩不满地骂道,周铭昶都能想到他那副不屑的臭脸!
“你赶紧说,啥事?”周铭昶嘴角笑着,故意催促道。
“你周末还过不过生日啦?我们还操心给你过生日呢,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易轩在那边连珠炮般质问。
“哦……”周铭昶按了按额头,抚了几下,懒懒道:“过吧,怎么也得把你们请一下,要不你们还能了事?”说着就自顾呵呵笑起来。
“放屁!”易轩笑骂着,却明显听来很高兴,问道:“那怎么样,我帮你把人都一约?你看你想到哪儿过?”
“你看着安排吧,我哪儿都行!该叫的都叫上,不该叫的就别叫了!”他不想人多又杂。
易轩在那边嘿嘿笑,尖酸道:“啥人是该叫的?啥人是不该叫的?你也说清楚!”
周铭昶也笑了,放松语气道:“好了,你看着办吧!”
易轩嘿嘿笑了几声道:“好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你打电话叫一下安真心和她妹,上周会碰见她们,这回也叫来吧!”
周铭昶眼前立刻出现了那一晚偶遇的情形,她的身影在脑海一晃而过,心里自不必说,嘴上却推脱道:“你叫不就行了?”
易轩笑道:“你打电话她俩一定来,我叫就不一定了。”
周铭昶觉得,易轩热心操办他的生日宴,看来是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的确,易轩给安真心打电话,万一是一鼻子灰呢?自己把握似乎能大点,以前是邻居,他怎么也算是邻居家的哥哥,又没有过节,又没有摆明对她有什么意思。想到这儿,心下竟不知是自得还是遗憾或失落,慷慨允诺道:“好吧,我问问,看她们来不来。”
易轩欢然道:“好,一定叫她们来哦!你先打电话,晚上我再打电话叫一下!”说完就挂了,周铭昶猛不丁听到嘟嘟嘟的声音,愣了下,没想到他挂这么快,骂了声:“瓜皮!”
今天星期五,算了下,他的生日在周日。他回过身伸个腰,端起那杯凉咖啡抿了几口。左手在手机通讯录里乱翻着。
其实没什么可翻的,安的姓氏肯定排在前头,他翻来翻去好几遍,才点了那个名字。本来打算慢慢等着,没想到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传极轻极轻的一声“喂。”
周铭昶听她声音极低,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她上课了,忙道:“是我,你在干……”
“等一下!”那边又是轻声道。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声正常的音量,“好了,我在图书馆呢,出来了!”
“哦,”周铭昶问道:“在图书馆用功呢?”
“复习,马上要期末考试。”安真心此时站在图书馆的大厅里,伸手抚弄一盆绿植。她想起上次和易轩说的话,已经猜到他是什么事。
周铭昶问道:“这周末我过生日,他们说一起吃个饭,你能来吗?把你妹也带上。”
安真心低声道:“如果没事可以去的,但这个周末刚好有事,去不了……”
周铭昶听着她低徊清脆的声音,一颗心沉下去,问道:“你俩周末有什么事?我们是晚上吃饭,你白天办完就可以!”
安真心听他追问,却不愿意告诉他,他对她家太了解了,她不想提到家里任何事任何人,就好像提到家人,当年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就会被扒出来,被他再一次想起,她会觉得没面子。这么多年,离开石羊市,她最不愿意和同学提起的是自己的家。
“周日晚上我才能回来,肯定赶不上了,你们玩吧,我和我妹就不去了,再说你那么多朋友我们也都不认识。”安真心回避了问题,只推说不去,又轻道:“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周铭昶怔怔无语,机械道了句“谢谢”,还想再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连怎么挂掉的都不知道。
将手机扔在桌上,复又低头看文件,但随手翻了几页,又丢下。俯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包烟点上,靠在椅背上吐出一个烟圈来。
他本不欲想,却由不得思忖:“周末两天,也不过就周日晚上而已,一个学生妹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个借口,还是她不想来?难道……还是因为郑则译?”往事历历,他眼前居然又浮现中学时代碰见安真心和郑则译在金羊山、在街头、在网吧、在校园……,他们俩早恋的一幕幕像电影画面,他碰巧看到的画面都清晰如昨日。
烟圈吐得更大了,他猛地坐直,甩掉回忆,拿过会议安排表,一边看一边抽。一旁的手机又叫起来,响了好几声他才去看,但只瞅了一眼,就立即接起来。
“喂,铭昶哥哥,忙着没?”甜甜的嗓音,温柔的语调,是安真意。
周铭昶不自觉微笑起来,摁掉烟头,应道:“没有,你说,有事吗?”这么巧安真意打电话来,难道是安真心跟她说了周日自己过生日?周铭昶心里莫名有了一丝希望。
“铭昶哥哥,上周末易轩哥哥送我们回家的时候说,这周末又是你过生日,要我和我姐姐都来参加你的生日宴……”
周铭昶心想:“不是安真心说的,原来易轩上周就铺垫过了。”
安真意又道:“我给你买了个生日礼物,可惜今天我要跟我姐回石羊市,下午我给你送过去吧,然后我就去找我姐一块回家了。”
周铭昶听到这里,没有在意话语中的重点:给他送生日礼物。只捕获到一条信息:她们俩要回石羊市。
他问道:“你和你姐回家做什么?”安真心电话里说这周末刚好有事,难道就是要回家?如果回家干嘛不直说,要含糊其辞呢?
安真意对周铭昶却是事无不可言,叹气道:“我姥姥被人推了一把,住了医院,是摔了左腿,听我妈说这周刚做了手术,情绪又不好,晚上睡不着老骂人,我跟我姐姐回去看看。”周铭昶在脑子里搜索,但是记不起她们姥姥的模样了,似乎那时候金羊寺祭羊过庙会,姥姥来了都是住她们姨妈家,他印象不深。
安真意又道:“铭昶哥哥,你下午方便吗?我过去找你好不好?我送的礼物虽然不重,但是很特别哦!”说着嘻嘻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