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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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系君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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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大伯……您还好吗?”
  “走开!离我远一点……”黑衣人口干舌燥的,连说几句话都觉得吃力。今天真是倒霉!才被敌人追了一晚,好不容易逃脱,谁知来到了这鬼地方,只喘了几口气,就被误认成大叔。
  忽然杨品云咚咚地跑开,黑衣人还以为她被自己吓跑了,想不到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这一次她手里拿着一片折成了漏斗型的野芋叶,伸到了他的眼前。
  “把水喝了吧!大……”杨品云正要称呼他,突然想到他的怒气,又赶紧打住。
  杨品云见不到面罩后微扬的嘴角,只见他接过了芋叶说道:“把你的眼睛闭起来。”
  “为什么?”杨品云睁着圆滚滚的大眼问道。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脸,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黑衣人厉声说道。
  不再多问,品云立刻将眼闭得好紧好紧。她想起前不久曾听天时哥说过,近几年朝廷雷厉风行地派出无数探子,四处捉人,凡有汉人心存反叛之念的,无不锒铛入狱,甚至还会牵连亲族,冤死狱中。
  看来他是前朝的孤臣孽子或是和朝廷作对的叛党,但其实也说不定只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品云心中疑云丛生,真不知自己该不该救他。
  可是佛说万物只取于心,只要有心,就是生命,是生命,不论好坏,都不可见死不救。
  佛说该救他的,品云心底笃定着。
  第1章(2)
  她站了许久,这黑衣人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她闭着眼仿佛可以看见这深山中扑朔迷离的山林,听到婉转动听的鸟鸣,忽远忽近。
  黑衣人畅饮了清水,重新绑回面罩后,大剌剌地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细看着眼前这还闭着眼、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出尘脱俗,好似仙女下凡,不!她或许是个女鬼,黑衣人想到附近一大片的野坟……
  不过,是仙女也好、女鬼也罢,此刻这一张如花的脸正朝自己绽放着,不知这朵好花将会落在谁家。黑衣人突地诧异自己无端的联想,想要起身,却感觉腿上一阵剧痛。
  “啧……”黑衣人没有想到自己左大腿的伤会如此严重,令他寸步难行。
  杨品云听见声响,立刻睁开双眼,只见他硬撑起的身子摇摇欲坠。
  “来!搀着我的肩,我带你到庵里上药。”品云将背转向他说道。
  “这伤不碍事,不必了!”
  “来吧!”品云不理会他的话,执意背对他站着,等他起身。
  黑衣人看着她羸弱的双肩,心中不禁讥笑起她的天真。他堂堂六尺之躯,凭她如何负荷得了?可是她却固执地等待着,让他不知不觉地探出手,按在她的肩上,只为了不负她的天真和固执。
  “品云啊……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是咱们这白云庵只有女眷,实在是不便久留这位男客,更何况他还蒙着脸、全身黑衣,来路不明。”
  说话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道姑——闻远师太,她与品云的母亲柳氏情同母女,因此向来对待品云也如自己的孙女般。
  这黑衣人被品云带到白云庵里后,一沾床榻就躺下了,想必是体力不支又身负重伤,强行撑了一宿,知道自己安全无虞后,顿时就松懈了。
  “对不起啦!师父,下不为例了。”反正这种事,她此生是绝不会再碰上第二次的。
  “那就好。对了,他的伤不碍事了,只不过流血过多,精神不济,让他睡一会儿,醒来就会好许多。”闻远师太说道。
  “他是什么伤?让我瞧瞧……”品云好奇很久了。刚才她一直在回廊来来回回跑腿,一直是静远师太在替他疗伤。
  “阿弥陀佛……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还是不要看的好,他的伤在大腿边接近……”
  “接近哪里?”品云探头看着。
  也难怪品云不懂师太的意思。杨家只出了三个女儿,除了邻家的天时哥外,她几乎没接近过任何男人,对男人还懵懵懂懂的。除了外貌,知道男人是喉中多了个核桃籽儿,就不知还有什么不同了。
  “去去去!再去端一盆水来,佛门净地的别有遐想!品云,记得今天晚上要抄一遍《楞严经》,听到了没有?”闻远师太挥了挥手,遣走了这怀春的少女。唉!品云是不小了,没有娘的孩子,将来谁为她找个好婆家?谁来教她男女情事呢?闻远师太边想边出了神地走出了净房。
  品云端了水盆来到净房,当放下水盆正想走出房门时,无形中一股力量的驱使,使她又踅返了回来。
  她突然想起了佛书里的《三慧经》,人散意念,不得脱苦,只为贪念。这人身穿黑衣,还蒙着面,一定不是循正道之徒。她口中喃喃念着经文,想替此人开悟,也好警惕自己。
  品云念完后,探近沉睡中的黑衣人。他的呼吸平稳,紧闭着的眼睫浓黑细长,黑布下高耸的鼻梁隐约可见,蒙面的布巾似乎有点松动,好像只要轻轻拉开,就可以看见他的脸了。
  她不禁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佛好像没有说做人不得太好奇,所以她大着胆伸出手,慢慢地接近他的耳鬓……
  “小心好奇会要了你的命!”
  冷不防地,床榻上的黑衣人虽还闭着眼,却出了声音,吓得品云差点跌个踉跄,正急忙想将手缩回,但在半空中却被他牢牢抓住。
  “放开我……”品云觉得自己好像是偷糖吃的孩子,被逮个正着。
  “是你!小尼姑,是你替我上药的?”黑衣人一手还紧抓着品云的手不放,一手伸进了被褥,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发现一条大腿上接近si处的地方绑着布巾。
  “我……你再不放开我的手,我就……”杨品云羞红了脸。
  “你就如何?难不成你还没有看够?”
  “你有什么好看的?这伤我可是见多了。”杨品云恼羞成怒下胡乱吹嘘,硬着头皮说道。
  “没见过这么好色的尼姑,我的裤子呢?”黑衣人放开了她的手,四下张望,想要找他的长裤。
  “我好色?你才是不知好歹,我老远扶着你回庵里,又替你……你真是……”品云吸了口长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果施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尼姑在这儿,会替你念经超渡,让你早日到西天极乐世界。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施主请好自为之。善哉,善哉!”杨品云噼里啪啦地说完,转身就想走。
  “慢着!”黑衣人对着她的背影叫道,却见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他心一急,触动了伤口,索性顺势大声申吟,她果然中计回头。
  “你还好吗?痛吗?对不起,对不起,阿弥陀佛!我不是故意要咒你的。药!师父有一些止痛安神的药,我去拿——”品云急忙在柜上寻药,却被脚旁的椅凳绊了一跤,眼看整个人就要直扑地面,怎知一只铁钳般的手臂揽上她的柳腰,将她扶起,一股阳刚气息轻轻从她耳鬓边吹拂过。
  “小心点!”
  “谢谢……”品云小声地说道,正想回头——
  “你最好不要回头,否则会看见你不想看的景象。药在哪里?我自己拿。”确定她站定了身子,他放开手,低沉地说道。
  品云伸出手指了指柜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角瞥见身边的黑影,两手急忙遮掩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他光着腿的景象。
  “刚才不是你替我上药的吗?怎么现在才开始害羞?”黑衣人见她满脸通红,笑了笑,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品云心里头暗骂。
  “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字?”黑衣人趁她背对着他时出声相询,一边将找来的裤子套上。
  “我不是尼姑,我是这里的俗家弟子,俗姓杨。那你呢?是蒙面人?黑衣人?还是见不得人?”品云始终没有转身。
  “姓杨?你是杨家屯的人吧!你爹是不是叫杨照玄?”
  “你怎么知道?”杨品云毫无心机地回答,黑衣人也心知肚明了。
  “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杨家富户的。”
  “你认得我爹,那么我称呼你一声大叔并没有错!”
  “我不认得你爹,不过是听到乡屯里的人提及而已。所以……杨姑娘,你不用叫我大叔或大伯。好了,你可以回头了。”
  品云噗嗤一笑,原来他是气她先前的称呼。
  “你蒙着面,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老是小、是丑是美。”
  黑衣人不理会她的话,又问:“你娘是不是本姓柳,叫柳玉如?”
  “耶!你怎么都知道?”答案就明明白白地写在她脸上。
  “你娘呢?”黑衣人想不到得来这情报全不费工夫。
  “她去世了。”
  “你娘有个哥哥,叫柳玉成,也就是你的舅舅,你……知道他吗?”
  “你这人问题真多,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舅舅,娘从来没有提过。怎么,你想要我认你做舅舅吗?”品云笑着说道。她本就是个爱笑的孩子,因为娘曾说过,浮生长恨欢愉少,一笑可比千金还重。
  这一刻,黑衣人才仔细看清了她的面容。红扑扑的双颊,相映出艳红的樱唇,唇角边有颗美人痣,在她牵动着笑意时,更加添了柔媚的娇态。犹如画匠手下巧夺天工的仕女图,在嫌不够完美之际,于是在嘴边点下了神来之笔——
  “你笑起来很美。”本想要强装冷酷,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那你呢?你笑起来准像个糟老头子!”品云直觉知道他不是个年高之人,只不过还是孩子气,喜欢开玩笑。
  “杨姑娘,你不知道我的长相,对你只有好处。”黑衣人正色地说着。
  “是吗?”品云不置可否地问道。
  “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品云想也不想,脱口就说:“杨品云……”
  “杨品云,品鉴浮云半日扬……”黑衣人自语着。
  “你几岁?”
  “我快十六了。”品云看他眼神正经,不禁也肃然收起笑,直截了当回应着,“那你呢?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嗯……你可以叫我傅颜。”
  “傅颜……很适合你,反复容颜千变化。让我猜猜你的身份——难不成你是叛党?是不是?难道你不怕杀头?”杨家屯向来平静,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来当家,人人皆是独善其身,谁来做主就听谁的。
  “叛党”这两个字在杨家连说都说不得的,而品云在白云庵里,天高皇帝远,就是忍不住胡乱猜测。
  “杀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改朝换代、排除异己其来有自,可是百姓总是无辜的……总之,大恩不言谢,我今晚就走,免得连累了庵里上下的人。”傅颜不想再多言。
  “咱们都是汉人,冲着这一点,你就不必挂怀,庵里可没有贪生怕死、见死不救之人。”品云猜想他是个杀旗人护汉人的英雄好汉,不禁也起了侠义之心。
  “谢谢!”傅颜由衷说道。
  品云此时才仔细看清了他一双黑白分明、英气勃勃的眼眸,像黑夜里的深潭,让人禁不住想跳进去。
  她心里有数,聚散离别,本就平常。一个假道姑,一个真逃犯,今天过后他们将不再有交集。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明亮的双颊上闪着薄薄的霞红和彩光。傅颜决定将她的笑靥烙印在心底,或许有一天他会再来寻找……
  品云耸了耸肩,走向屋角的竹架,背对着他说道:“傅公子,我替你打了一盆干净的水,你自己好好清洗一下,会舒服点儿……”
  品云将水盆端放在架上,话才说完,头一回,黑衣人就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净房,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落寞空虚,才不过一眨眼,她竟然就开始想念他了。
  唉,算了!明天,还不又是云淡风轻的一天。
  第2章(1)
  品云在白云庵待了半个月后,终于回到杨家。
  杨家虽是富户,但女眷们还是得帮忙做家事,分担一些田粮事务。品云虽是幼女,但挑在肩上的事却比两个姐姐还多,上灶煮饭、洗衣端盘、做针线活儿,一样不少。难得的是她还能抽出时间读佛经,或在夜深人静时在宽广的后花园内弹琴吹箫。她的独来独往,渐渐和杨家其他的人有着越来越深的隔阂与距离。
  这样的日子一成不变,品云在白云庵遇见蒙面黑衣人的事,从来就没有向人提及,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反复回想着他们的对话还有他那双深邃黑亮的眼睛,那无底的黑潭里仿佛看透了人世的丑恶,是一种品云完全陌生的眼神。她不断思量、不断回想,就是断不了那丝丝牵绊的想念,连自己也理不清。
  又过了一个寒暑,杨品云就快满十七了。
  这一日黄昏,品云照旧在后园里练习谷天时留给她的洞箫,一曲《相思弦》总算让她吹得有模有样了。这些日子以来,品云一直将洞箫系在她的裙带上,不曾离身。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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