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得知,答应下来,出门吩咐打理。弘晋接到哥嫂吩咐,第二日一早,弘晋便赶往理郡王府,与弘皙兄弟俩一同到太子陵祭拜。弘皙福晋则是领着兄弟媳妇们在家中祭拜。
路上,弘皙提起昨日康熙问话,说道:“阿玛身边侍卫,都是皇爷爷当年亲自选的。你这次一并带去。有什么事情,好歹身边也有自己人。”
弘晋点头多谢。兄弟俩并非同母,年少时也很少一起玩耍,并不熟悉。太子死后,手足之情才浓了些。一时间,二人都无话说。
好在太子陵就在眼前,二人在仪门前下马,徒步走上台阶。早有守陵侍从在仪门前候着,迎接二人一路到享殿,对着太子、太子妃画像烧纸进香。
弘皙领着弘晋磕了头,对父母神像絮叨絮叨,看看天色,吩咐道:“明日就要走了,你且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到后头转转,看看陵园有什么要照应的。”
弘晋答应,拱手告辞出门。
弘皙等他走到仪门外,带着人骑马走了。这才到偏殿坐下,招手叫来守陵官问道:“可是有人来过?”
守陵官乃是太子旧部,对弘皙自然实话实说:“回王爷的话,大福晋今日一大早差人来,给太子妃上香烧纸。”
“大福晋?”弘皙奇怪了,“她来做什么?”
对此,守陵官也十分不解,“王爷,莫不是——直亲王想借机示好?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直亲王此去,军需供给,可是要依赖户部。户部尚书,不恰恰就是太子妃娘家兄弟吗?”
弘皙闻言冷笑,“人走茶凉,额娘没了,三妹妹没了,爷又不是他们亲外甥,他们能管?有那空跑这儿来给死人烧纸,还不如到掌部王爷那里上供。”说的守陵官也奇怪起来。
弘皙百思不得其解,看此间无事,交待守陵官静观其变。出门带着人到陵园内转一圈,看看一切安好,便折返回京。
刚下山,迎面路旁停着一辆清油马车。弘皙还当是哪家平民女眷出来,策马便要过去。哪知马车上跳下一位青年,站在路旁对着弘皙拱手,“堂兄,何必那般着急,暂且停下,说说话呗。”
弘皙一看,“弘昱?”看看四处不过几个侍卫,三三两两站在路旁林子外,料想弘昱柔弱,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便勒马下来,带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弘昱笑笑,指着马车,“弟弟看天色好,出来游春。巧了碰上堂兄,且上车喝杯茶再走不迟。”
弘皙点头,将马鞭交给侍从,随弘昱入内。一进马车,方知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马车也不可以貌相。外面看不过一辆清油马车,再寻常不过。进去看才知道,车壁上都用狐皮包裹,隔风保暖且高贵。车板上铺了一整块虎皮。车厢不大,后头挨着车壁,架着一个小书架,摆着几部书,并一只钧瓷花瓶,花瓶内,插着几支桃花。两旁车窗上纱帘,一面挂着小荷初露绣图,一面乃是玉蝶戏春兰。一面车厢里靠后,摆着一张黄花梨小桌,桌子四面各摆着一个貂皮小坐垫。一个中年妇人,怀抱一个幼儿,身后一角,坐着两个小丫鬟。不用说,便知是大福晋抱着小阿哥弘早,此刻正对着车门喝茶。桌上香茶一壶,玉瓷小杯三个。难为这么小的车里,居然还能在角落里腾出地方放炭炉。
弘皙心中暗道:怪不得大爷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瞧这小小车厢,都摆的风趣优雅、高贵舒适。这等品味,除了四叔,也就只有阿玛才能与之相提并论。想起太子,弘皙心中慨然,弯腰立在车门口,竟然不想进来。
大福晋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弘皙来了,坐吧,茶刚沏好。”说着,招呼弘昱也进来。
弘皙无奈,只得进来到大福晋左手坐了。看弘昱坐了右手,大福晋将弘早交给弘昱抱着,腾出手来,丫鬟伺候着用清水洗了,这才亲自给弘皙、弘昱倒茶。
弘皙不知他母子二人何意,只得谢了大福晋,端起杯子来,慢慢品。因为怕大福晋暗中下药,品了半日,弘昱喝了半盏,弘皙手中一盅茶未少半口。
大福晋在一旁看了,也不勉强,打发丫鬟们下车走走,抱过来弘早,在怀里轻轻拍着哄他睡觉,开门见山问:“弘皙,知道你阿玛是谁害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弘早:亲哥哥
弘昱+弘皙:唉
弘早:咦,额娘,弘皙怎么也是我大哥呀?我肿么有两个大哥?
太纸大福晋:呃,这个
☆、46逼宫起事
第四十六章年纪大了
弘皙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皱起来;把茶杯往下一拍;怒道:“侄儿敬重您是年长长辈;故而应邀前来。却不知大娘竟然如此糊涂,当侄儿是三岁孩童,随意听信谗言吗?多谢大娘茶水款待,侄儿告辞了。”说着,撩袍就要下车。
弘昱笑呵呵伸手拦住;拉他坐下;柔声劝道:“堂兄何必生气;且听额娘说上一说。她若说错了;待会儿堂兄再气也不迟。”
弘皙冷笑一声,一条腿站起;一条腿曲坐,冷冷问道:“不知弘昱弟弟你有什么话说?”
大福晋也不生气,拍拍弘昱胳膊,伸手拉开小桌子侧面抽屉,慢慢问道:“你知道什么叫三聚氰胺吗?”说着,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弘皙。
弘皙没接,大福晋也不生气,径直放到桌子上。弘皙看一眼弘昱,弘昱笑呵呵逗弘早,只管摇头,趁大福晋没留意,凑过来小声劝道:“自从额娘生了弘早,就有些不大正常。太医们说,应该是产后疯。故而,她说的话,我们只当是老来得子高兴糊涂了。堂兄您且看在咱俩一个皇爷爷的份上,体谅体谅,陪着我额娘说说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跟她打别扭,更别往心里去。”
弘皙面上不吭,心里恨不得大骂弘昱祖宗十八代,“娘的,敢情爷来就是陪你逗疯子?”转念一想,他跟弘昱共用十七代祖宗,想想躺在太子陵中的爹娘,到底还是没能骂出口。
大福晋也不急,噙着笑意,看弘皙跟弘昱哥儿俩说完悄悄话,伸手抱过来弘早,一面哄,一面说:“早早,大哥哥忙,让大哥哥回家去吧?咱们跟弘昱哥哥玩,好不好啊?”
弘皙听了,真不想当这个“大哥哥”。不好冲大福晋明言,直直看弘昱一眼。弘昱无奈,只得背对着大福晋冲弘皙拱手。好在弘皙也知道不能跟妇孺一般见识,忍耐一番,对着大福晋拱手,告辞而去。
弘昱顺手捞了桌上纸包,紧跟着下车,送弘皙下车上马,望着弘皙带人飞奔远去,回到马车上,对着大福晋拱手,“额娘,理郡王好像不高兴啊。”
大福晋拿着布老虎逗弘早,头也不抬说道:“他从小就这脾气,面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就记下了。你瞧着吧,明儿他就来了。”
弘昱听了,心中暗道: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您儿子似的。心里泛酸,嘴上却恭敬回答:“那明日儿子就在家等着他?”
大福晋抬头,看着弘昱咯咯笑了,反问:“等着他?那不正好给他送过去当打手?”
弘昱糊涂了:您老儿到底是疼弘皙,还是烦弘皙呀?到底想让他干啥?
大福晋心里也别扭着呢。儿子变成侄子,侄子变成儿子,一个个的都是好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膝下添了弘早。事到如今,到底该帮哪一个?真真是难死人了。
痛苦抉择多日,大福晋还是难以确定。只是,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时局不待,只能出来试探试探。再不下手,只怕儿子、侄子最后都成了小弘历出气筒。
想到这里,大福晋心中疑惑了,抱着弘早,叫丫鬟们上车,带着弘昱等人回园子里去。路上慢慢问道:“我听说,你四叔家四阿哥,叫什么来着,挺聪明的一个孩子?”
弘昱想了想,笑道:“您是说弘旺吧,那孩子是挺聪明的。性子也好。只可惜,他比儿子小快二十岁,儿子离开上书房了,他还没能进去呢。故而,只有年节时候,才见见面,说说话。”
大福晋猛抬头,“你说,他叫什么?”
弘昱笑道:“弘旺啊,日王旺。那一年,四婶娘还带着他,到咱家来看四姐姐出嫁呢。额娘忘了吗?”
“弘旺?”大福晋低头慢慢思量:老八家就一个女儿,老四家四阿哥改名叫弘旺,五阿哥叫什么来着?六阿哥叫弘瞻,跟弘早一同赐名,都是老爷子挑唆的。开口问弘昱,才知道老四家五阿哥叫弘昼。
“弘昼?老五?”大福晋确认一番,这个史上有名荒唐王爷,还算有印象。又问,“我恍惚记着,你有个堂弟叫弘历来着,谁家的我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吗?”
弘昱听了,仔细想想,呵呵笑了,“额娘记得的,是高斌家大姑娘红丽,高红丽吧?听您媳妇赫舍里氏说,他们家曾经是赫舍里家家奴。主子恩典,放出去做官,只是还认赫舍里家当主子。去年年底,高夫人带着她来,还给咱家送年礼呢。孩儿还记得,那孩子跟弘时大小差不多,别看是个女儿家,言谈举止,颇有英雄气象。许是名字谐音,那丫头又是当哥儿养大的,您就记成‘弘历’了?”
“红丽?”大福晋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丫头。摆摆手放一边了。高斌又如何?没搭上小弘历那条贼船,左右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罢了。他闺女再厉害,不还是给富察氏给熬死了?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给“弘历”、或者“红丽”一搅和,大福晋累了半天,总算是没精神了。把老四家子嗣异样也给忘到一边。抱着弘早,靠在弘昱肩头,柔声说道:“啥时候你爷爷不管了,一定给早早改个名字。真是好笑,明明是晚来得子,偏叫个弘早,还不如叫弘晚呢。”
弘昱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张口想说话,哪知大福晋已经靠在儿子肩头睡着了。温和笑笑,这些日子阿玛在外出征,赫舍里氏忙着养胎,家里大事小事只能靠额娘一人,光这还不算,还要想着法子搅浑水,以期保证朝政平衡,使得阿玛远征在外,不至于叔叔、哥哥们腾出手来借机对付直亲王府。里里外外,着实难为她了。
想着想着,轻声嘱咐丫鬟,找来披风,给大福晋披上。扶她靠在垫子上躺好,抱起弘早,坐在一边,哄他玩耍。
回到西山园子里,大福晋醒了。揉揉太阳穴,心里念叨着好似忘了什么事。去问弘昱,弘昱想了想,怕她操劳过度,当真得了什么“产后疯”,便劝道:“额娘且歇着吧。堂兄来与不来,明日便知。”接着又说,弘皙走时,他悄悄把那什么“三聚氰胺”放他手心里了。既然他没推拒,明日定会来的。
大福晋想了想,摇头,“不是这事儿。跟老四家有关,到底是什么呢?”
弘昱笑笑劝她,“想不起来说明不是什么大事。额娘且歇歇再想吧。”
大福晋扶着弘昱下车,看丫鬟抱着弘早跟上,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摇头叹道:“真是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中用了。想当年,我上学时候,背文章、写策论,哪个师傅不说好的。”
弘昱笑着劝道,“额娘文采,连阿玛都比不上呢。自然是最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还写什么策论?姥爷当真糊涂了吧?
大福晋得了夸奖,得意起来,“那是,他小时候笨着呢,如何比得上我。”
弘昱也不打岔,急忙附和道:“是,额娘比阿玛聪明。”
大福晋听了,愈发得意起来。“母子”俩说说笑笑,奶嬷嬷抱着弘早,带着一帮丫鬟们簇拥着,进了屋子。
母子几个吃了饭,喝了茶,大福晋体乏,早早睡了。夜里做梦,梦到那个冤家带着一帮子侄,跨马迎战。烽火中,愈发显得刚毅英勇,运筹帷幄之中,樯橹灰飞烟灭。大福晋梦中撇嘴,酸酸念叨:“得瑟!”
又梦见八福晋郭络罗氏一手拿着银秤,一手握着手枪,对着自己森然一笑,喷出一口三路牛奶来。大福晋一惊,叉腰就要大骂。却见一个小丫头,挽着一条大辫子,红缎子袄,黄缎子裤,凉凉地站在一旁劝道:“二大爷别怕,那丫的得意不了几时了。”
果然,眨眼功夫,一阵风吹来,八福晋脚下不稳,跌落到一锅稀粥里。那锅实在是大,不一会儿,八福晋便不见踪影了。大福晋慢慢踱步过去一瞅,“嗬,谁家熬粥,居然拿糠麸?”接着又说,“唉,老百姓日子,果然不好过呀。”
那小丫头冷哼一声,“二大爷可真有善心。”
大福晋这才扭头看她,只觉面熟,却想不起来哪个弟弟家有这么一位格格。招手叫她近前,慈祥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我叫弘昱送你回去。”
那小丫头回答:“我是雍亲王家第四子——弘历。”说着叹道,“回不去了。”
一听“弘历”二字,大福晋登时笑了。伸手拉着小丫头辫子一抓,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