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嗤笑,无花也不管自己的谎言说出来没人信,径自从凳子上下来,走到王怜花身边,捉住他的袖子,小声威胁道:“你莫忘了,这里可是洛阳,在外人看来,你可是从不与江湖人联系的洛阳王家的公子,你不送我回去,我便在此大吵大闹……你信不信,我绝对有办法让你洛阳公子之名,更上一层楼。”
王怜花鄙夷嗤笑道:“如此下三滥的做法,难道我会怕你不成?”话虽然说着,手却报上了无花的身躯,无花虽然已经八岁了,虽然在外人看来,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还要人十分稀奇,但他长得玲珑可爱,外加上他并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王怜花将他抱起,一个温文儒雅的公子,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一种如仙如画的感觉。
王怜花就这样一路慢走,将无花从洛阳抱回了开封,顺道送回了李园,王怜花抱着无花柔软的小孩儿躯体,突然想起了五年前,这人两岁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抱着他,将他从李园拐带出去,而如今五年已过,他却又是这般将人抱回去,小孩子长成了少年,少年阴险狡诈,聪慧过人,而身上,似乎还带着当时的淡淡的奶香,颇为好闻。
无花回到李园,小李寻欢牵着小小的林妹妹前来相接,无花上上下下打量了林诗音一眼,见她小小一个姑娘,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果然可爱,微微一笑,转眼瞧到李寻欢,眸光倏地闪了一下。
“寻欢最近乖不乖?在做什么呢?”无花摸摸李寻欢的头,问。
李寻欢被无花的动作弄得一赫,微微扭头,不好意思道:“在跟夫子读书,唯之哥哥说,再过几年我就要去考试了,唯之哥哥说父亲和我都希望能考一个状元回来。”
想了想,李寻欢道:“无花哥哥也希望我考个状元回来么?”
无花道:“当然。”
随即踏步,往自己的院子走,无花沉凝的想,他走的时候,李寻欢分明只是一个不会功夫的普通孩子,而短短一段时日,这孩子却已经有了少许的内力,看来如今,他是遇到了高人叫他飞刀,只是不知这人是……想到了王怜花的话,无花倏然一惊,苦笑道:“不会真的是那个人吧。”
正想着,突然抬头,无花看见他的院子里正不请自来,坐了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一个活蹦乱跳的疯子。
无花冷冷看着,忽然道:“不请自来为之盗,不知两位到我院子里在做什么?”
原随云悠悠站起,对无花温和一笑道:“随云如今是李寻欢的夫子,突然想到此处乃故人所住,故而一时情切,还望见谅。”
萧楚却是大大咧咧白了无花一眼,又拉着君子如玉模样的原随云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一只狐狸一只蛇蝎,明明不是君子如玉的人,装什么装!”
无花对萧楚一席话,实在有翻白眼望天的冲动,然而他仍旧冰冷着脸色看着两人,道:“两位世外高人,我想,李园还请不起两尊大佛。”
原随云不以为然,笑道:“你可放心,我只叫他诗书方面,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无花蹙眉,正要说话,被萧楚一把抓着手,道:“哎呀呀,你放心,我不过教他一点飞刀的本事防防身,不会妨碍你什么。”
无花冷笑道:“一点飞刀的本事,萧楚萧大侠果然好本事。”若不是他知道以后“小李飞刀”的名头,就真当他是一点飞刀的本事。
萧楚拍拍无花的肩膀,勾肩搭背,无花本能去躲,没有躲开,心下大惊失色,面上默然,仍由萧楚拉着,只听萧楚笑眯眯的在他耳边吐了四个字,只这四个字,便真正让无花缄默了下来。
因为萧楚悄悄在他耳边道:“金铜仙人……”
无花听得这四个字,便知他即便是与那不知是鬼或是神的什么东西有瓜葛,也一定知晓那能够穿越未来与过去,时间与空间的墓道,只是他自从来了这世界之后,以为那鬼或者神对自己并没有多大在意,现在看来,的确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
如此看来,萧楚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而来?
无花心里思考着,面不改色与原随云对谈,他不知道这人在他那个世界已经是个死人,而原随云突然穿越这个空间,回到百年前,是因为萧楚无意中将他带过来的,故心里一直以为,无争山庄的公子原随云也与那墓道有关,谈起话来小心翼翼,应付起来颇费心力。
谈了一会儿,话题自然引到了楚留香身上,无花道:“我平生最为不甘,便是输与楚留香,论文,论武,我自认不会输与那窃香的盗贼,却不料……”
原随云含笑道:“楚留香这人虽然看似平凡,除了长得讨女人以外并没什么特点,但我与他交手一次,便知这人虽然没有什么特点,但他洞察力极其惊人,也许,当时如我再仔细一点,再思考慎密一点,会赢他也说不一定。”
无花心里一跳,道:“原公子也输给了楚留香?”
原随云道:“输了,输了一次,输了性命,然后便到了这里……当初听闻妙僧无花已死的时候,未能与你相见,我当真遗憾,如今没想到,我俩相见,却在此处……不知无花公子,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无花佯装平静道:“我那时自杀而毙,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醒来之后,便在此处,想那阎王忘了给我和孟婆汤,故即便是生在李园,却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无花说这席话的时候看了萧楚一眼,见他嘻嘻哈哈,径自在一边逗弄把玩一些有趣的实物,暗想原随云是否也只金铜仙人之事,心思七转八转,已想了许多。
只听原随云微微一声叹息,道:“世事难料。”
无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回心思,对原随云的这一句,也颇有感慨,跟着叹道:“是啊,世事难料。”
至此之后,原随云便以李寻欢夫子的身份在李园住了下来,每日白日原随云教李寻欢功课,夜晚的时候,萧楚“偷偷摸摸”,跑出去教李寻欢飞刀,转眼过了几年,无花到了弱冠。
chapter26。李唯之之死
几年之内,李唯之因为身体不适,不治身亡,无花也曾想过要去救治李唯之,却被萧楚阻拦,无花清楚的记得,那一夜,萧楚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平时不正经的神色,盯着无花,道:“无花,你不能在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李唯之命该绝,你不得救他。”
无花冷笑道:“我倒以为你来是为何,原来竟是如此的么?”
萧楚道:“无花,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即便是我,也不能够破坏。”
无花道:“你不能破坏,我不能破坏,谁能破坏?”
萧楚道:“除了控制规则的本身,创造规则的神,谁也不能破坏。”
无花大笑,道:“神!哈!世界上真有神么?即便是世界上有神!既然遇到我无花,只要不符合我心意,我无花,遇神杀神!”
萧楚默然,他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坚决道:“你不能救李唯之。”
无花不允,两人平平碰碰打了起来,无花没有想到的是,他知晓萧楚功夫之高,却没想到即便是自己几世为人,也奈何不了萧楚,更不可思议的是,任凭两人打斗如何激烈,却没有惊动包括原随云在内的任何人。
无花遍体凌伤躺在地上,看着萧楚,扭头,看着床上的李唯之终于咽了气。
这一刻,无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不舍”的情感来,他上两世,一世身穿,一世被石观音所生,平生从未感受过亲情,而这一世,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李严还是李唯之,都是极其宠他的,可以说在整个李园,李唯之给他的爱,即便是李寻欢,也比不上。
人的心不是石头长得,即便无花不是个好人,即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自认仍旧拥有蛇蝎般的心肠,但毕竟,对于李唯之,这么十几年对他的宠溺,他无法看着他明明可救,却仍旧眼睁睁的看他死去。
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愤恨,这种愤恨即便是曾经输给楚留香,即便是面对石观音,也没有此刻如此强烈,无花瘫在地上,默然的看着萧楚,萧楚整个人基本上都融入了黑暗中。
他看着李唯之断了气,似乎也松了气一般,对无花道:“无花。不是我不让你救,而是我不能,除非你能掌握世界的规则,否则,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数。”
话至于此,萧楚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无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问萧楚:“那么原随云呢?按理说他在那个世界早该死了,而他与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如今到了这里,难道不算命数改变?”
萧楚肩膀僵硬了一下,没有说话,沉默的离开。
无花看着萧楚的背影,躺在冰冷的地面,盯着李唯之的尸体,原本平静的脸顿时扭曲起来。
这一夜,无花在李唯之房间里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早,李园传出李唯之不治身亡的消息,整个李园再一次陷入了白事的哀悼气氛之中。
李寻欢与林诗音跪在灵堂的时候,无花站在灵堂外面,天很蓝,阳光很灿烂,即便是世上发生了何种悲伤之事,天也是不管不顾,原随云看无花望着天空发呆,缓步走了过去,对无花道:“即便是你如何看,这天空也不会下一点雨。”
无花冷笑,道:“天道无情,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也要不得任何人来教,只是……”只是什么,他没有说,原随云也没有问,两人突然保持了一种罕见的默契。
顿了一会儿,无花问原随云:“你是如何认识萧楚的?”
原随云道:“萧楚,是个奇人。”
无花道:“没错,他所表现出来的东西,永远比不上深埋在背后的来得深刻。”
原随云微微一笑,隔了一会儿,他道:“那年我刚建立蝙蝠岛的时候,萧楚便在蝙蝠岛上,当时我与他打斗了一场,然后理所当然,我们成了朋友……”顿了顿,原随云道:“很奇怪是不是,像你我这种人,要与一个人成为朋友,是难事。”
无花道:“你我如今站在这里,不也是难事一桩。”
原随云听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他们两个本应死亡的人,如今还活在这里,本来就是一种奇迹,隔了一会儿,原随云道:“李寻欢虽然年龄还小,但我该教的,想教的,已经交给他了,剩下的,便不能由我……萧楚传他的飞刀之法,亦传授得差不多了,今日之后,我们便会离开”顿了一下,原随云又加了一句:“那个孩子性格太差,的确不像是你的弟弟,也不像是我能教出来的弟子,我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学生……李寻欢师承何处,会永远是个谜。”
无花了然笑道:“他不像你我,有些东西,教不出来的。”
原随云道:“不错。”
无花朝他点点头,道了声保重,再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原随云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侧头,萧楚靠在墙边,言笑晏晏看着他,原随云对他点点头,两人闪身消失在李园。
李唯之的丧事办得热热闹闹,李唯之生前所交的官场中人,平素无事,提笔做些诗词歌赋的书生才子闻之噩耗,均前来拜访,依着无花的性子,本想将这些人全不撵出去,但转念想到李唯之生前最后一面,应该想要见见自己的朋友的,也就忍了下来。
一场丧事光是礼节和设宴等等事项就已经做了三四日,丧事完之后,无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已经是十岁出头的李寻欢牵着林诗音,看着自己哥哥私底下早已不耐烦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日晚上,李寻欢将林诗音哄睡着了来到无花的门前,转了几圈,终于走上前敲门。
李寻欢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无花便已经知晓,但见李寻欢一直犹豫不定要不要进来,在外面转悠,也不打开门,任凭他转了许久,直到李寻欢下定了决心,才放他进来。
他从来都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即便长大后的他对李寻欢从没有过疾言厉色,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想法,他对他在心底,一直都是不喜的。
无花面含微笑的看着李寻欢,道:“寻欢,夜晚深寒,你不去睡觉,是为何事?”
李寻欢想了想,道:“哥……你会武功对不对?”
无花以为他要问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个,心里闪过一丝诧异,点点头,道:“不错。”
李寻欢道:“哥……那原随云夫子,和萧楚老师,你也认识,对不对?”
无花道:“恩。”
“他们来教我武功,是你安排的么?”李寻欢又道:“我们家三代书香世家,除了哥哥和以外,没有一个人认识会功夫的朋友,原随云老师和萧楚老师既然都是哥哥的朋友,是你让他们来教我的么?”
无花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