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所以她绝对无从得知。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恨死他吧?裴海忍不住苦笑。
拿起话筒,他再度拨通另一串号码。
「喂?」熟悉的问候声让他稍微定下神来。
「牛仔。」他的语气很轻淡。
「阿海?」老朋友显然相当讶异接到他的来电。「奇了,你这个世界知名的
大忙人很少在一个月之内打两通电话给我。」
「少挖苦我了。」他苦笑。
老友警觉起来,立刻听出他声音中的异状。「你怎么了?」
裴海停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照实说。该死!他好久不曾体验过如此
这般的彷徨。
「牛仔,我见到她了。」
轮到彼端停顿了良久。「池家的小女孩?」
「还会有谁?」他又苦笑。「她是我台湾巡展的艺廊代表。」
「这么巧?」牛仔喃喃低念。「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的口气略微苦涩。「牛仔,我想多
认识她一点。」
「小心一点。」牛仔立刻提出警告。「假如人家的生活很平静,别下去扰乱
一池春水。」
「我知道。」裴海仍旧只能苦笑。一池春水早被扰乱了,只不知道是她那池,
还是他这池。「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牛仔明显顿了一顿。「忙着搬家。」
「终于肯搬离你花莲的那间狗窝了?」话题转移开来,他立刻放松许多。
「没办法,台北居、大不易,我好不容易才从虎视耽耽的亲戚之间分到一块
地。」
这下子轮到牛仔苦笑。「倒是便宜了你这小子,我搬到台北之后,你想A我
的水果或花卉就方便多了。」
「等你搬来,我打一把镰刀送你。」他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在刀柄上落款。」牛仔立刻变得涎兮兮的。「那把
镰刀卖了,够我多进口几款新品种的花栽。」
「少废话。」他笑骂着挂上话筒。
抬头看看钟,还剩四个半小时。
他的心情迷茫,眼瞳却迸放出光彩……***
「嗨。」裴海亲自来开门。
池净收回漫飞的思绪,脸颊却无法克制的赧红起来。
汗湿淋漓的他似乎刚从工作房走出来,额角和颈侧淌布着几颗汗珠,古铜色
的胸膛上也滑过两三道汗水;紧身牛仔裤贴服着下半身的肌肉线条,蓝衬杉的
下襬塞进裤腰里,扣子却完全敞开,露出肌实块垒的胸肌。
他实在是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长发披散,气质狂野,粗犷豪迈。倘若古时
候铸刀铸剑的匠工都有着他这样的外貌与气质,也就不难想象为何富家千金会
不顾家人反对,甘心与对街的打铁匠私奔。
「我替你带了合约来。」她怯怯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公事夹。
「请进。」他侧了侧头,让开一小步。
她犹疑的瞧了瞧门内。「我没有打扰你吧?」
「妳?妳的大驾光临不可能是打扰。」他微笑,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
她又无法克制的脸红了。池净,这句话只是一句普通又中性的言词,没有其
它意义,不要乱想!她警告自己。
房子里仍然像上回一样空荡森冷。即使有了上一次的视觉刺激,再度回到现
场时,她仍然小小的被震撼了一下。
「随便坐,我去倒茶。」他的长腿跨开来,直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丑话
先说在前头,老邓向我请了两天假,回他儿子家过生日,我的泡茶技术可没他
好。」
也就是说,这间偌大的山区豪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蹩手蹩脚的坐在沙
发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只要待在他附近,她就会完全施展不开。
其实她只是来送一份文件而已,合约放下,人就可以走了。事实上,她根本
不必亲自送过来,只要派个快递、或到邮局寄封挂号信给他就行了。
但是,他要她送;于是,她也就来了。
「来,我已经尽力了,能不能下咽就看妳运气。」转眼间,他两手托着一个
大茶盘从厨房走出来,全身肌肉随着运动而伸展出优美的线条。
池净不禁有点纳闷。她两次看到裴海,都有不同的感觉。第一次见到的他像
个深不可测的魔法师,今天见到的他却像个轻快活泼的大男孩。就她所知,媒
体们向来替这位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冠上「阴晴不定」、「很难相处」的形容词。
就连她的老板也常常和他说完电话后,愁眉苦脸的挂上话筒,一副「我又被削
了」的倒霉样。
好象,她看到的裴海和别人不同似的。
「谢谢。」她接过他递来的茶,视线不自觉的避开他。
「满足我一个私人的好奇心吧!」一只细致的瓷杯勾在指间,他跷起腿,闲
适的开口。「一般女孩大多选读商学系,妳为何会选择艺术呢?」
「纯兴趣而已。」她故作无事状的耸了耸肩。他连她是艺术系毕业的也知道?
「不过我的专长在于画作鉴赏,对于古刀剑这门新兴艺术真的一窍不通。」
「嗯。」他没再说下去,淡淡的透过杯缘打量她。
「合约我送来了。」池净被他直率的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为了转移注意力,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签约的副本。「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就不打扰……」
「想不想参观我的工作室?」他忽然放下茶杯,俐落的站起身。
「现在?」池净讶异。
「妳不方便吗?」他挑了挑率挺的眉。
「方便!当然方便!」强烈的兴奋感袭涌过她,冲击得她脸颊发红。据说工
作室如同艺术家的圣殿,外人不得轻易涉足,更何况脾气古怪如同裴海,而今,
他却主动邀请她。参观一个铸造出伟大艺术品的殿堂,是所有艺术迷追逐的梦
想。
「来吧。」裴海藏住一个胜利的微笑,搀起她的手。
她又是微微一楞,忽然挣开他似乎太刻意了,只好也就这么让他握住。
热。
这是他的工作室给人的头一个印象。
热气彷佛统战了整个空间,不让一丝丝冷空气有入侵的机会,而这还是他尚
未全面激活锅炉的温度而已。
「真是……太壮观了……」她近乎虔敬的低语。
他们彷佛置身于一座小型的兵工厂。
内部面积比她想象中大上许多,沿着四周墙壁摆放一圈特殊设备,看起来颇
似大楼电机房里的机组:四方四正的箱形铁门里,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开关。
「这一排是温度控制器,负责调整两座锅炉的温度。大多数的设备都用在第
一座锅炉上,因为它负责烧熔我自行调配的原料,现成的铁材并不能满足我的
需要。」他站在她身后,一一替敬畏结舌的娇客做介绍。「铸模机、工作台、
铁锤、风扇,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工具。」
她轻吐出近乎梦幻般的语气。「原来,原来铸造刀剑铁器需要这么多高科技
的设备,我现在才明白。」
「妳该不会以为我只需要一只火炉、一柄铁钳、一把铁锤,然后整天敲敲打
打,就能敲出无数把刀鎗剑斧吧?」他好气又好笑。
池净俏脸一红。她原本还真这么以为的!
「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是做你这行的。」
啊!他竟然靠得她如此之近,几乎等于贴住她的背心。她的俏脸微微一热,
连忙往前跨出一大步,假装检视铸压器的外观。眼光一扫,瞄见地上委落的半
成品,形状肖似一柄斧头。她心疼的跑过去捡起来。
「老天,你居然这样随手乱丢!这些完工之后都是博物馆级的收藏呢……啊!」
斧头的重量超出她的预期之外,她才提到膝盖的高度而已,两只手已经发软了。
「当心。」裴海赶紧冲上前,及时捞抱住她的腰,免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重。」她余讶犹存的松开掌心,让他从后面接手。「原来古人用的斧头
这么重,难怪骁勇擅战的将军们都以臂力闻名。」
「我的工作室里陷阱很多,当心一点!」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检视着。从她
肌肤的细嫩程度可以知道,她应该一直被善待着,没有受到太多的欺虐。
一时的意动,他纵容拇指滑过她粉嫩的掌心,淡淡鼻息呼动她耳畔的发丝。
「谢谢。」她再也克制不住红潮的泛滥。这样轻蜜细致的温柔,太太太容易
让人产生遐想……他真的是「那个」脾气古怪、难以接近的裴海吗?
「此外,它叫做「銊」,不是斧头。」裴海退开一步,克制自己进一步侵略
她的生物领域。
「銊?」她真的对武器一窍不通。
「銊和斧的构造非常相像,但是銊比斧大三分之一,杆端也比斧多了一个矛
头。而且銊的末端像鎗杆一样,有个钻子,在较技格斗中可以发挥点格的用途。」
刚刚害她险些绊倒的重武器,他竟然随手一捞就提起来了。「銊应该这样使用
的……」
他豪放的往墙边一段测试用的老树干挥过去。
轰!剧烈的响音震得四周荡出回音。老树干只是微微陷进一道小凹缝,并未
如她以为的那样被劈下一大段。
「我的作品在正式完成以前,从不开锋的。」他微微一笑,随手又将重銊往
地上一扔,彷佛丢掉一段没价值的铁块。「在妳面前舞刀弄斧,迟早会吓跑妳!
我们去看别的东西。」
她甚至没有时间投给那柄銊心疼的一瞥,又被他拉到对面的角落去了。他的
一大步是她的两小步,池净只好努力赶上他的速度。
「喏,送妳的。」他拉着她来到一个工作台前,拨开桌上的杂乱,将一柄匕
首递给她。刀柄上隽雕着纯手工的花纹,纹饰如波浪一般,柄底刻出了一个「
净」字。
他竟然巧妙的将她的名字溶入花纹里。
「送我?」她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敢接过来。
「拿去!」她的迟疑立刻让他蹙起了深浓的眉毛。
「你、你、你确定吗?」她该死的又结巴了。天,他知道这柄匕首的价值吗?
无功不受禄啊!
「说给妳就给妳,哪来这么多废话!」他终于展露了一丝丝传闻中的坏脾气。
「我……」她还在犹豫间,他竟然就硬塞进她的手里。
「给妳防身用。还有,鞘套在这里。」他又摸出一个同款花纹的薄鞘套上匕
首。
「谢谢。」池净的脑中又浮起恍如在梦中的昏眩感。
锅炉内隐隐传出火声,让滞结的空气更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冒险的抬头望他,
呼吸陡然变得更加困难。
他看起来好亮,又好深暗。粲亮的是他的眼,烁光熠熠,直如瞧进她的心灵
深处;
幽暗的是他的眉宇,彷佛在压抑着什么。
「池净,和我交往吧!」他突然粗率的开口。
这回她张口发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裴海忍不住发噱。她实在可爱极了,脸颊涨得红通通的,不知是受到热气的
熏蒸,或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住。
老实说,连他自己也被从外层空间飞来的请求吓住。但是,只停顿了一秒钟,
他便明瞭这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并不确定自己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须接近她,了解
她过去一、二十年的一切,暸解她喜不喜欢自己的新家庭,过得快不快乐;暸
解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看哪部电影,暸解她的一切一切。
说他是罪恶感也好,想弥补也罢,但他确切的感觉到,冥冥之中彷佛有一缕
隐形的丝线,将他们的生命引缠在一起。
他想更接近她,不顾一切的。
「我、我……我们甚至还不认识彼此。」她又结巴了。
他及时往侧边跨出一步,阻止她从他身前溜掉的冲动。「「交往」不就为了
让原本陌生的两个男女,有机会进一步相熟吗?」
「可是……」哦,老天!一切都太快了!她无法正常思考。池净不断的深呼
吸,却发现空气越来越稀薄。他靠得她如此之近,呼息吐纳之间盈满了他的味
道,那带着淡淡汗味和刮胡水的气息有如迷药,让人全然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妳不喜欢我?不欣赏我?不受我吸引?」他杷她困在工作台与两臂之间,
近乎质问的钉住她。
「不是的,我……我很受你吸引!不,我是说……」头昏脑胀的感觉越来越
严重。
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以他的告白做为收场。
怎么会这样?
裴海忽然兴起近乎恐慌的不耐烦。如果她拒绝他怎么办?
「那就对了。妳受我吸引,我也受妳吸引,一段新恋情的必备要素已经产生
了,我们交往吧!」他霸道的收拢手臂,更进一步将她困在伟岸壮硕的胸膛前。
「可是……」他的体热熏腾掉她最后一丝理智,她只觉得昏昏沉沉的,眼中
望出去,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