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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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在尹颜抱怨完天气阴晴不定物理晦涩难懂和生物课总是拖堂后，轩墨淡淡地说：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莫同了。”

　　“对哦，是很久了……”

　　尹颜眨了眨眼睛，计算着时间，

　　“得快一个月了吧，上次还是我英语竞赛刚结束的时候呀。”

　　“嗯。”

　　“是啊，也不知道她最近都干嘛去了。我觉得我这样见色忘友真不好。要不这样吧，你过生日叫她一起来吧。你说好不好呀？”

　　轩墨是射手座，期中考一考完就是生日了，尹颜早就掐着手指算好了。

　　“好。”

　　轩墨继续嚼着嘴里的饭菜，没有再说话了。

　　尹颜选了在“Take　me　home”给轩墨过生日。“Take　me　home”部分在装修，只有外面靠窗的和吧台的一排的位置。尹颜说三个人坐落地窗前像橱窗里的展览，于是挑了吧台的位置。尹颜坐在中间，莫同坐在右边，轩墨坐在左边。轩墨翻了翻菜单，把身体往后仰，对着莫同说：

　　“你……你要先吃点什么吗？”

　　“黑森林蛋糕。同同最喜欢吃了。”

　　尹颜勾过莫同的肩说，

　　“是不是啊？”

　　莫同尴尬地点点头。

　　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上饮料的当口，她就已经从七班那个考试作弊还很酷地把卷子摔在监考老师面前的同学讲到文科班那个朝三暮四的校花了。另两个人都沉默地听着不太说话，最后是张轩墨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脑勺说，少管别人的闲事了。

　　“我不是怕你们闷嘛。”

　　尹颜嘟了嘟嘴，

　　“那我去看看蛋糕做得怎么样了。”

　　尹颜起身去挑生日蛋糕的时候，莫同和张轩墨中间的位置突然空出来。37厘米。莫同的余光可以看到他的灰色的衣袖和纤长的手指。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清理得很干净。

　　那些手指握紧了又松开了。它们有规律地轻扣着桌子，拿起银色的小勺子轻轻地敲打盘子，然后又摩挲着玻璃杯透明的外壁。杯子稍稍倾斜了下，有被扶正了，然后摇摇晃晃地被举了起来，往莫同的方向伸过来。

　　“谢谢你，莫同。”

　　“不用，你以后好好对尹颜就好。”

　　莫同说得轻描淡写。头转起来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了。

　　“不是……我是，我是想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

　　轩墨举着杯子的手尴尬地停在空气中。尹颜蹦蹦跳跳地跑来，大老远就扯着嗓子问：

　　“哎，有新品试吃。你们喜欢巧克力味的还是香草味的？好像都很不错的样子。对了对了，今天刚好有推出的黑椒牛扒的优惠套餐，好像很不错诶，一人一份吧，好不好？”

　　“嗯，可以。”张轩墨点点头。

　　“你喜欢几分熟的？”

　　看得出尹颜异常地兴奋。

　　“五分吧。莫同呢？”张轩墨问。

　　“我不知道。”

　　莫同故意绕过他看着问尹颜，

　　“我没有吃过牛扒，不知道几成熟比较适合我。”

　　还没等尹颜开口，张轩墨说：

　　“我觉得七分就太熟了。五分不错啊，差不多不生也不熟。”

　　“不生也不熟……”

　　莫同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说，

　　“就好像我们的关系。好，就五分熟吧。”

　　莫同总是把严肃认真地事说得漫不经心。心里一些可怕的预感，让她不得不在它萌芽之前扼杀掉。

　　莫同说完迅速把目光绕开，是不敢看到轩墨的表情。只是听到静默。尹颜也感觉到了这种尴尬地气氛，马上接上话说：那三份都五分熟吧，再点瓶大可乐好不好？可是可乐衬牛扒是不是奇怪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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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两人约会变成三人行，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尹颜叽叽喳喳地说话，其他两个配合着听八卦。晚自修下课后，尹颜和轩墨会去莫同打工的便利店看看她，如果莫同早下班，会带着他们去附近有名的小吃街上吃东西。那条街被大家开心地称作“贪吃街”，天一暗，夜市开铺，各式各样的小吃玲琅满目，烤香肠，炸香干，或者莫同和轩墨都很喜欢吃的手捏年糕，都是南方小镇里特有的小吃。新做的年糕白嫩柔软，热气腾腾。“5块钱的两筒。”莫同总是一边说着一边拿筷子熟练地在一大锅煮沸的红烧肉中拣来挑去找出两块全瘦肉放在砧板上。卖手捏年糕的老板应着声顺手在一大坨新做的年糕上拧下一团，揉一揉压一压，举起来用力摔在桌上，然后把它压成饺皮的形状，摊在左手手掌上。他一边询问着要包什么馅，一边用右手麻利地把砧板上已经切好的红烧肉，和莫同要的炒面，炒鸡蛋丝，咸菜和浸满汤汁的油条抓起来堆在这个大“饺皮”里。

　　“别的不要了？”

　　“不要了。”

　　老板才不紧不慢地把年糕的边缘重合捏紧，最后留出一端的开口，用勺子舀些肉汤渗进去。

　　尹颜总是嫌它脏，带着咸咸的手汗的味道，莫同却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莫同还是偶尔会去尹颜家住。穿她的睡衣，和她用一个杯子，同一条毛巾，睡一个枕头。她还是一贯地不客套不殷勤。却知道小心翼翼。晚上要是很晚来，会轻声关门，轻声说话，怕吵醒尹颜的爸爸和妈妈。

　　尹颜的床对着窗，晚上不拉上窗帘，平躺着就能看到漆黑的夜空，那么深邃。

　　女孩子并排躺下开始聊天。尹颜总是一句话不离张轩墨。

　　“同同，我真的很喜欢他呀。喜欢他开领的浅蓝色的毛衣露出两颗木纽扣，喜欢他乌黑的短发散发着海飞斯清醒的气味，喜欢他的沉默寡言，却偶尔也会拍我的头对我说，别这么八卦。同同你知道这种幸福的感觉吗？一个人走在路上就会笑出声来。”

　　“尹颜，你会嫁给他吗？”

　　“我想会吧。我要每天牵着他的手入睡。就像现在牵着你的手一样．”

　　“恩。睡吧，我好困啊。”

　　莫同转过身，用被子蒙住头。另一只手却仍被尹颜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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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尹颜的成绩还是无可救药地一落千丈。

　　轩墨说他并不希望家里人知道她们的事，于是尹颜就绝口不提。只说最近功课比较难应付不来。尹颜的妈妈明里暗里地埋怨莫同。

　　“我早跟你说了叫你别跟她玩吧，你看看，你看看，数学才考了７９。”

　　“妈，你别瞎说，跟莫同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了？不是她每天晚上跟你闲七闲八得说到半夜，你会上课没精神的？”

　　“我哪有！”

　　“不是她老带你去这去那，你会作业写不完？”

　　“妈，我都说了，不管同同事了。是我自己……”

　　“你自己什么？你本来是班级前三名的啊，这次你看后退了多少？这样还怎么申请美国的学校啊？”

　　“美国有什么好？我就不想去美国。”

　　“你说什么？现在连美国也不想去了？不去美国？不去美国你去干嘛啊？”

　　“我……”

　　“是不是又是莫同说的？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许跟她玩！”

　　这样的谈话，在尹颜和她妈妈之间，不知道已经重复多少次了。而且她妈妈对莫同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每次莫同来找尹颜，尹颜的妈妈也总是一尊佛一样端坐在沙发，冷冷地对空气说：

　　“你看我们颜颜怎么突然成绩下滑那么多？我老是叫她多和读书好的同学玩，她老是不听我的。现在这样的成绩别说是美国了，能不能考上普通大学也成问题……”

　　“妈，你说什么呢？”

　　尹颜实在听不下去，会这样制止她，却不敢再多说。否则，她更要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从她当初怎么为了她嗷嗷待哺的女儿毅然放弃去美国的工作机会到纽约是多么繁华多么诱人的城市能去那里学习工作然后拿到绿卡是多么光荣优秀多么体面的事，紧接着由此引发出现在认真听课好好学习的伟大意义，最后还屡试不爽地撂下一句，

　　“你再不好好学，已经就去扫垃圾吧。我不管你了。”

　　“扫垃圾怎么了？清洁工人多高尚啊。这不是职业歧视吗？”　尹颜不敢回嘴，只是暗自嘀咕．

　　尹颜很内疚，莫同却只字不提。只是逐渐地开始很少去尹颜家。有时去了，也只在外面等她。尹颜觉得对她无比亏欠，却又难以启齿。可是莫同却说，相爱的人之间是不该在意太多的。她不准尹颜对她说，对不起，谢谢你，不好意思。所以每次，尹颜都只是挽起她的手臂，说走吧走吧，迟了要来不及了。

　　莫同喜欢把“喜欢”和“友情”都说成“爱”。在她说“没关系，只要我们仍那么相爱”的时候，虽然尹颜浑身起鸡皮疙瘩，却依然感动地从自行车的后坐搂紧她的腰。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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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妈妈我们的事啊？她如果见过你，也不一定会反对的。你这么优秀，而且我会向她保证下次考试考到年级前五十。”　

　　其实尹颜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轩墨不肯把她们的爱情公布于世。两个人相爱，又不是丢人的事。

　　看轩墨没反应，就继续说：

　　“轩墨……其实……我想……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你放心，如果我妈反对，我也不会因此放弃我们的感情的，我会告诉她，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其实她也是担心我，她拗不过我的。”

　　尹颜抬起眼睛看着他，带着义无返顾的意味，仿佛他说那我们私奔吧，她就会牵起他的手狂奔。

　　只是，轩墨只是低下头，顿了一下，说：

　　“等等再说吧。吃饭吧，先别想太多了。”

　　那个时候的女孩，那么傻，不会去想男孩欲言又止的犹豫背后隐藏着什么。她只是一意孤行地以为，轩墨的爱，本就疏离。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方式，妈妈对着她的絮絮叨叨，莫同只会在他爸爸睡着时注视他的脸，尹颜那么渴望全世界都知道她对轩墨的爱。所以，沉默和保持神秘，或许是轩墨爱她的方式。虽然他从没有给过美丽誓言，虽然她那么想要他的誓言。

　　他说坚贞不屈，他说矢志不渝。

　　她就赴汤蹈火。

　　只是，即使他不说，她一样无法自拔。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000月12月11日
今天张轩墨要过生日，尹颜一定要叫上我一起。她在电话里说杂七杂八说天道地地讲了一大推，她有本事把我说得很烦还会说“不想再烦就答应吧，不然我要继续念了。”于是，我只好跟着尹颜去了“Take　Me　Home”。这是尹颜最喜欢的点心店，她当然要带她最爱的人来。我在我的领土被占领时甘愿迁移。

　　他坐在尹颜左边，我坐在尹颜的右边。尹颜有时候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有时候把手臂搁在我的手臂上。我想说“张轩墨，生日快乐”，可是他的名字划过舌尖又咽了下去。我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篮球场，我站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来，我听到心里的惊涛骇浪。没关系，少一句生日快乐而已，他也不缺这句，尹颜肯定已经跟他说了好多好多遍了。所以我只是快乐地吃着他的生日蛋糕，看着他在尹颜的威逼下对着蜡烛许愿。

　　尹颜还是一如既往快乐的样子，虽然她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喧哗后的落寞比孤独更艰难，不过，我想我是习惯的。

2001月3月18日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是一场战役。有人冲锋陷阵，有人暗渡陈仓，有人死于非命，有人屡败屡战。

　　我并不是刀枪不入，也没有铜墙铁壁的保护。我只是早就学会忍受伤痛，在硝烟中深呼吸，然后对伤口视而不见，即使它流脓发炎，溃烂*，即使还有人再往上散盐，我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尹颜的妈妈并不是要赶尽杀绝，她只是想要我知难而退。只是她不知道，我是讲不听的死小孩，不怕伤不怕痛。那些暗中隐隐传来的阴风，我即使承接不住，也只是置若罔闻。内伤是看不见的伤，我只是全盘接受，却从不细数．这样的狂命之徒，惊心动魄的威慑并不能吓到她，成败也失去了意义。

　　但为了不让尹颜难堪，我还是逐渐开始减少去尹颜家的次数，要找她也只是在她家小区门口出来转弯的地方等她。尹颜总是一边倾斜着身子把沉重的书包背上去，一边和铁栅门里的妈妈说再见。等里面的门也关上了，才转身向我跑过来。她觉得对我抱歉，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只是她不知道，看到她抱歉的眼神，我已经十分感激。我知道，那场黑暗中的战役，我不是孤军奋战。那就足够．

　　那是唯一一个把我的快乐和悲伤放在掌心的人。所以即使不在紧握，摊开掌心对着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