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写篇马屁文章恭维一下他,讨讨文盲欢心,顺便缓和一下关系。想到这,宇宏就用尽毕生所学遣词造句的大本领,乱用个网名,写了篇文章放到网站上。文章写得是金碧辉煌,灿烂夺目,肉眼凡胎的人看此篇还得戴上墨镜,以免灼伤双眼。文章如下:
我从幼至今,也算看了比较多的书,心也随之麻木,老化。以为当代再也找不出一本能震撼心灵的书。直到……直到……直到《我的前半生没有白活》的出现,啊———!啊———!啊———!
啊———!啊———!啊———!晴空霹雳,暗夜惊雷,我黑暗的心灵旅程从此添了亿万盏明灯。我顿时发现,原来世界可以这么美好,原来人性可以这么闪亮!啊———!啊———!啊———!
我一页一页地精读全书。行文流水,海阔天空;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严密的逻辑,整和的语言,华丽的辞藻,漂亮的修辞,真可谓字字珠玑,李杜望之不可及,苏黄观之自汗颜。文章用词如此悲恸,必是经故事之人呐!
我禁不住翻阅前面,要看一看竟是哪位天才文豪才写出如此壮丽文字。这一看更不得了了,真是让我“感叹空活数十载,只恨少读十年书”啊!这位作者是谁?是谁?是谁?竟……竟……竟然就是我们海蜃市市长陆云详先生啊!———哦,不,不,不是陆云详先生,应该是陆大师才对。我是万万没想到,就在身边的陆大师,竟然是位能挥毫泼墨的大文豪!
看完一遍,我又忍不住再次翻阅全书。翻开书中每一页,扑面而来的都是一句句足以改变生命几十个轮回的大哲理。这些哲理,苏格拉底想过,没想通;柏拉图想过,也没想通;世界几千年来的哲人都想过,都没能想通。可是今天竟被陆大师一个人全部参悟透了。可见在人类的智慧方面,决非顺从合作时说的木桶效应,请恕我个人想了个比喻,顺从的是油井效应。———能否采集到石油不是决定于油管的平均长度,而是决定于最长的那根管道能否采到石油。而陆大师就是人类最长的那根管道。
陆大师书中的千万个真理,普通人如果能说出一个,便足以留名青史。而陆大师竟然如此残忍得自私,把未来成千上万人成名的机会全给剥夺走了。而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巨书,即使明天即将让我死去,我也会向人们大声宣告:“我很快乐!”
反反复复望着书中的文字,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您金光耀眼的光环,闪烁得我竟睁不开双眼。我只愿做你手中的笔尖,陪您在真理的海洋中逍遥游。
纵看历史,在整个中国史上,集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三者于一身的也屈指可数,而您打过越战,算得上军事家;又是市长,可谓政治家;兼之如此著作,乃文学家。看来以后历史学家不得不把您列为继他们之后。
读了您的《我的前半生没有白活》,我真感到我的前半生算是白活了。我敢断言,明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非您莫属!
最后,我只想告诉全世界朋友一句话:不读此书,上帝也不会原谅你!
宇宏把这篇文章放到了网站上,反复读阅,感觉这篇文章真是精妙得无与伦比。拍马奉承的话虽然大大地过了头,但他相信领导对于此类话的接受力是没有上限的,这篇文章一定会得到陆云详的赞赏,以后自己仕途就通达多了。
过了几天,有人把这篇文章告诉陆云详了,他知道后大怒,对夏宇宏破口大骂,认为这篇文章是完完全全讽刺自己,丝毫没有领略宇宏拍马奉承的良苦用心。可这篇文章是用来恭维陆云详本人的,他不方便亲自找来宇宏骂,就找了秘书,要他警告夏宇宏,马上删掉这篇文章。秘书找到宇宏,把市长意思说了。宇宏勉强咂咂嘴照办,很难接受这样的结局,苦心营造和领导搞好关系的活动,落得个这样下场。哎,仕途坎坷啊。
接着的几天,天气很怪异。总是小雨转阴,阴转多云,眼看着有阳光了,又来个多云转阴,阴转小雨,就这样绕来绕去。几天来,漫天的乌云掩过了日月,挤去了星辰,只留下天空无边无际的深沉。宇宏的心情也如同头顶这片天空,白茫茫一片,找不到落脚点。
李韩像根弹性十足的老橡皮条,始终不弃不恼地绕着清芳。宇宏几次请清芳一起吃饭,清芳总被这根橡皮条缠走吃“工作餐”。工作上,与陆云详矛盾更大了;感情上,清芳似乎正在离自己远去。维系男人生命的两大致命法宝———事业和情感,命运之神正把这两样东西都拖离宇宏而去。惟独余馨倒是专一,每天中午必给宇宏送午饭,宇宏每吃一顿,良心上就要谴责自己一次。哎,太奇怪了,该相爱的人不在一起,不该相爱的人时刻出现在生活中。宇宏觉得从头到尾如果没有遇到过清芳的话,那也是件快乐的事。他一定会爱上余馨的,两人可以恩恩爱爱地生活;可清芳的存在却让他对其他女人的情感从此绝缘,提不起半点儿兴趣。———真正爱上了一个人,就譬如关在一间小房子里,人在其中只会关心房子里是否有灯,而无心顾及屋外的阳光灿烂。
这天早上是几天阴雨来的首日放晴,天气晴朗,宇宏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快乐,他隐约预感到了今天会有好事发生。都说男人的预感就像恶毒妇人的诅咒,最不灵验,可偶尔还是会灵验一次的。
宇宏来到单位,听见许多人在窃声议论。宇宏也把头凑过去一听。什么,李韩被人绑架了?宇宏掩藏不住心中的快乐,急忙问:“真的吗?李韩被人绑架了?他死了没有,还是被人分尸了?”
大伙一见宇宏的兴奋状,齐声笑他是典型的“贫民仇富”心态。又由于机关单位里的人话多,大家又七嘴八舌地把新闻重播好几遍:“那个美国来的大富豪李韩啊,前天晚上开车回家途中,被几个歹徒拦下车,绑架走了。歹徒要价100万赎金,那点小钱李韩当然拿得出啦,可是没有商量好怎么交付赎金。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公安局知道了这件事,现在估计正在营救中呢。这事啊,全都传开啦,市委领导对这件事极其重视呢。”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 为李韩的“灵魂”干杯
宇宏独自回到办公室,拍起手大笑,笑声就像60年代的拖拉机一样,响亮又停不下来。这个早上他再也无心工作了,他口中的高频词汇就是“撕票”。他拿出硬币反复转,用此来预计李韩的生死。他与上帝有个约定: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歹徒撕票;如果反面朝上,歹徒卸他几个器官;如果硬币竖起来了,那李韩就能平安回来。结果用硬币操演了无数次,得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结论:李韩不是被人宰了,回来后也是个残废了。宇宏看着这个满意结论,一秒钟里都会连笑好几次。———可见遇到感情方面的敌人时,再善良的人也会变得凶残。情敌间的仇恨,就譬如猫和老鼠世代追逐的把戏,是最不易调和的了。
中午余馨送来午饭,宇宏吃着饭,还忍不住心里的笑,多次笑到喷饭。余馨厌恶地说:“哎呀,你看看,脏死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啊?”宇宏不好意思地笑笑。余馨见宇宏今天这么开心,又忍不住问他笑什么。宇宏当然不能说他在笑情敌命在旦夕,他只好说:“今天的饭菜味道实在太好了,所以我开心嘛。”余馨一点也不相信:“胡说,饭菜味道好,你还舍得把它们喷出来?快说实话,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宇宏想来想去,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就说:“不告诉你。”余馨这下着急了,她不愿宇宏一个人藏着快乐,非得要和他共同分享,就一定要宇宏说。宇宏实在没办法,只能说:“我是在笑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听到这,余馨高兴得羞红了脸,低下头,用了女人身上最灵巧的部位———臀部,蹭了一下宇宏,细声说:“你知道我对你好,你应该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对我吧?”宇宏刚才被她这么个部位一蹭,早吓得全身不能动弹了,只后悔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这下麻烦大了。余馨见他不说话,又撒娇问:“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嘛?”宇宏颤抖着拿起勺子,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口饭,牙齿间打着冷颤回答道:“知道,知道。”余馨满意地微笑。可她不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女性有时充满柔情蜜语的问题,往往比刑讯逼供还来得恐怖。
下午宇宏约清芳一起吃晚饭,他见清芳眼圈红红的,显然是为李韩的事流过眼泪了,心中挡不住的一股酸楚袭来。他叹口气,表示同情地说:“清芳,你知道吗?李韩被歹徒绑架了呀,哎,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乱,那些个警察也实在太没用了,都过了两天了,还没把人解救出来,我真替李先生担心呐。”宇宏低下头装思考的样子,又抬起头,聪明地预测,“你说,李韩该不会死了吧?”
清芳一听,眼泪就流了出来。宇宏看着心痛,清芳居然会为李韩流这么多眼泪,同时他在心里也告慰李韩的灵魂:“看吧,你喜欢的人为你流了这么多泪,这下你就是死也该知足了吧。哼,谁让你钞票多,遭绑架活该!”———他的这套思维与市井小民的劣根性如出一辙,市井小民若知道某个漂亮姑娘遭人非礼了,不会表示任何同情,只会说:“哼,谁让你长这么漂亮,活该被弓虽。女干!”
清芳低声自语:“希望李大哥平安,希望李大哥平安,……”宇宏又一次心受伤,忍不住打击她:“我们都希望李韩会平安,可事实摆在眼前,都已经过去两天了,警察能解救出来的话早救出来了,看来李韩真是好人不长命啊。现在时间每过去一秒,坏结果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啊,坏结果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啊!”他故意压重声音,重复最后一句,意思是对清芳说:“人都死了,还为他哭什么?”
清芳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问道:“宇宏,你平时都这么恨李大哥,今天似乎不恨他了?”宇宏不计前嫌地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李韩都九死一生了,我还记恨他干什么?现在我也和你一样,期待他能平安回来。哎,哎,可是……可是我们的期待似乎正在被时间所否定。”清芳又低下头,擦了几下眼泪,突然来了个新奇想法:“宇宏,你今天表现和平时很不一样,你对我说实话,李大哥,他是不是让你找人绑架走的?”
宇宏惊骇女人超强的幻想力,他使劲地反复摇头叹息,仰天长叹来表达自己的无辜,险些被他吟出首《离骚》来。清芳又自言自语说:“我想也不该是你,你还没坏到这种地步。”宇宏刚松了口气,忙回过神来,听她话里的语气不对呀,话里的意思不正是说,自己虽没坏到绑架人,但也属于比较坏的那一类了。宇宏就问:“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坏过吗?”清芳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应该清楚。我听李……哦,我听别人说的,上次李大哥捐了100万给我们市发展教育,你就在网站上登出文章,拐弯抹角骂他。”宇宏明白了,一定是李韩向清芳打小报告,此刻的他恨不得以正义人士的身份告诉绑匪:“你们有种就宰了李韩!”
宇宏向清芳解释:“那全是误会,那篇文章根本不是针对李韩的,是某些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小人妄加猜测的。清芳,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伤心难过也没用,嘿嘿,笑一下,开心一下情绪,不然女人哭了皮肤会变老的哦。”只有这个理由最有说服力了,清芳忙擦干眼泪,笑了笑。宇宏也笑着说:“清芳,这样就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该尽量保持开心心情嘛。”
清芳说道:“宇宏,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宇宏握住清芳手,甜蜜地说:“我的这辈子呀,当然永远对你最好咯,你这个小傻瓜。小傻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宇宏的期望是李韩的祭日就是他们的结婚之日,这样李韩做鬼也闭不上眼,多么美妙的主意。
“我前几天跟爸爸妈妈说过了我们的事,他们说过几天请你来我们家吃饭,看看你什么模样。”
“那你觉得见到咱爸妈时,我在穿着、言行举止上要注意点什么?”
“他们是我爸妈,又不是你爸妈,你凭什么说‘咱爸妈’?”
宇宏一连地轻笑,说道:“小傻瓜,以后等我们结婚了,你爸妈不就是咱爸妈吗?你这个小女人可真够小气的,我们以后都是夫妻了,你还不肯送我爸妈。呵呵……”
清芳笑着坚持:“不给就是不给,看你能奈我何?”宇宏停下吃饭,过去抱起清芳,嘴巴变作马桶栓形状,做出要吻她的动作。餐厅的服务生们看到这种镜头,全部别过头,视这个巨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