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笑了,“回去吧。”
看他笑,这才觉得自己失言,却仍是不肯离去,薄雪中,一直看着他的轿子消失在皇城尽头……
胤禛走后,我更加严格地约束府中,这已是最后的时刻,无论多么微小的差错都绝不能有。弘时也似更懂事,每日除了读胤禛安排给他的书,帮着照看内宅,再不出门。不知是我的小心,还是确实,整座皇城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静得人心慌……
这天傍晚,一直平和少雪的冬终于掀起了漫天的大雪,雪片那么大,那么密,虽不急,却仍是白漫漫遮了一天一地。
吃过晚饭,我正准备吩咐人早早关了府门,却听人来报,弘晸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回到正院接他进来。
“四伯母!”
披着斗蓬带着雪,十七岁的大小子已是比他阿玛还高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又过来了?” 我一边给他拍着雪,一边问。
“过几日阿玛要派我去南边儿一趟,要好些日子不能来了。”他笑着说,“今儿正是天冷,过来讨杯红酒吃。也顺带问问四伯母,可要从南边儿带些什么?”
我让了他一起偎在暖炉边,佯嗔道,“讨什么红酒?喝碗热汤暖暖是正经!”
“呵呵,汤也成!”
看他立刻应下,再不似从前那般撒娇,我笑笑,心却怅然……
春天那一场险赔进了徐风的性命,大恸之余,我恨透了那杀夫之人!究竟是谁,不需多想,只能有一个答案……我是个女人,是个险些甚或已经为此失去了丈夫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恨,再也不可能像胤禛那样的若无其事,他一再地开导、教训,我能做到的也仅限于再不见他们……
却没想到,一天深夜,弘晸扑通跪在了我脚下,他说他阿玛确实知晓此次山东之计,却绝不知道是下了杀手!我气得发抖,他不知道?他怎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
么会不知道??他根本就是那幕后之手!!弘晸哭着说,不!不是!四伯母您想想,您好好想想,若是阿玛知道那边已是生死之境,他怎么会让您离了京城以身犯险?刀剑无眼,阿玛就算再有把握,也保不齐会伤着您!阿玛,阿玛他怎么会??我突然惊住,你,你说什么?你阿玛怎么知道我离了京城??弘晸猛觉失言,却再无掩饰,小声说,阿玛……只是怕您再被暗箭所伤,只是……为了护着您,绝无他意……而且,一得着信儿,阿玛立刻派人暗中去寻你们……为此事,还差点跟那边府里闹翻,阿玛说这简直是蠢之又蠢!……您若不信,可以……可以问四伯……
那天,我呆坐无语,任他跪了一夜,孰是孰非再也分辨不清……
从那以后,我依然与他不往来,可弘晸却是我的孩子,犯了错,认了错,便觉得依旧可以赖着额娘……胤禛于此始终无话,我吃不准他的心是也知道这一次没有他,还是另有谋划……
“四伯母,四伯母!”看我出神,弘晸叫我,又笑说,“雪大,我今儿不回去了。”
我又给他添了汤,劝道,“今儿不住了。你四伯不在,我独自撑着心也累,不如等你从南边儿回来再来住几日?”
“那……也好,不如就在这儿过年?”
“好。”我微笑着应下。
过年……过不了了……
夜里,辗转不眠,怎么一日一日熬着,总也不到,哪怕盼回他来一起等也好……
“主子,主子,” 谷子急声叫。
“何事?”
“有客。”
有客?我心一惊,知道既然已经传到了东书院,便非同寻常!赶紧起身,匆匆来到外间,却见一魁梧之躯俯身叩拜,“奴才叩见主子!主子金安!”
待他抬起头,我盯睛一看,天哪!是戴铎!!
“戴大人,你,你怎会在此处?”
戴铎微笑着沉声道,“主子,多年不见,主子安好!本该给主子行大礼,可皇上吩咐即刻接主子走,一切都随后安置。”
心猛一顿,突然狂跳,天哪!这一刻居然就这样到了!“你,你稍后,我,我换一下衣服。”
“主子,” 戴铎虚手拦了我,“皇上吩咐,即刻。”
“……哦,”我略整了整衣襟,“好,走吧。”
随他出了房门,府中仍是静谧,可我们两人身边已是聚拢了几个身着黄马褂之人,看他们俱是屏气轻声,断不像是来保护前邸,我轻声问,“还接谁?”
“单主子一人。”
“哦。”
不再多问,随他们走,步出府门,雪依然在下,回头看,慢慢相合的黑漆门,二十年来去,二十年匆忙,就这样掩去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
,从此,再不归……
黑暗中,狭长的甬道,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哪里。忽地周围有了压低的人声,再走,再绕,眼前终于出现了灯光。跟随的侍从慢慢退去,只留了戴铎。他引我进入殿内,顿觉暖气袭人,再看,只有三两个小太监当值,甚是安静。走到一侧的明黄软帘外,戴铎屈身下跪,“回皇上,福晋到。”
“请进来。”
“喳!”戴铎起身,毕恭毕敬双手启帘,“主子,请。”
已是听到他的声音,已是明白身处何处,我却依然回不过神,慢慢地,挪了脚步走进去……
房中只有一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却怔怔地不能相认,不知是那身惨白的孝袍,还是那头顶熟悉却从不敢多看一眼的金龙朝冠……这两者,都意味着天下唯一,只不过,一个,刚刚去了,一个……刚刚开始……
“过来啊,愣着做什么?”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更显低沉,“不认识为夫了?”
想回给他个笑,却实在不妥,只得略略低头,他看出我的尴尬,走了过来,我这才反应,屈膝俯身,他一把扶住,“这是做什么?”
我抬头,一开口,眼中即刻溢满了泪,“要,一定要。”
他看着我,慢慢放开了手……
我跪□,低头,泪便扑了出来,大颗地打在衣裙上……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皇上万福……”
“好了。”他双手将我揽起,拥进怀中,“不是道福之时,这泪倒是合时宜,哭吧。”
曾经的期盼,曾经的承诺,都在泪中化干净,心,疼痛难忍,他说的对,此刻不是道福之时……只是,从今后,可还有道福之时……
抬起头,他若有所思,早已走了神,看那一脸疲惫,满目红丝,我赶紧擦了擦泪,轻声问,“要我去照管额娘那边吗?”
“哦,不,不必。”他放开我,却又握了我的手,“先不必,待天亮,你再过去。”
“好。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一会儿?”
他似刚回神,握紧我,眉头略一舒,“不了,我一会儿还得过去,你陪为夫坐坐就好。”
“嗯。”
他拉着我一起坐到暖榻上,我扶了暖垫要他半卧了,他也听话,躺了,手中却依然紧握着,我靠近,他便就势枕了我的肩。我抬起手轻轻给他抚着额,可怎么抚那深锁的眉都松不开……
“秋儿,”
“嗯,”
“一会儿就接十三弟他们来,不如,你和燕宁早些换了衣裳就过额娘那儿去。”
天哪!他这么轻描淡写,我的心却腾地就热了,“十三弟?你已经派人去接十三弟了?”
“还不接?在草原上疯了这么多年,该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
出来做些正经事了。”
腾起的热瞬间就被冰冻,我根本来不及掩饰,那僵住的眼神,僵住的人就都落在他眼中……
他疲惫地淡淡一笑,环了我的腰,“行了,为夫早就知道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若不是我去了甘肃,你哪里有时间去办这件事?”
“你,你说什么??”
“好了,”他揉揉我僵硬的背,“都过去了,不提了。”
“为何不提?”我一把撑住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你早知道?你,你是不是根本就……”
“不是。”他一口否去,“我不过是得知后,暗中相助罢了。”
“暗中相助?”
“哼,你以为就凭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就能瞒得了皇阿玛,瞒得了老八,瞒得了老十四,还瞒得了我?”
“可,可既然如此,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被一口噎住,又被一把环紧,想挣,挣不脱,想辩,辩不了……
“行了,过去,就算了,不提了。”
他很轻易地就原谅了我的“背叛”,可我,却再也绕不出来,他究竟是怎样得知?是查了我,还是查了他?还是……了解我,也了解他,一切,都是因果有源……
“秋儿,秋儿?”
“你……既然早知道,那……接他们回来,是不是……也是你‘给’我的主意?”
“嗯。”这一次他痛痛快快地应下,“悄悄地接走,再悄悄送回来,是他的活路,以免到了今日,走死了。”
心突然慌,千算万算,怎么偏偏算错了自己的枕边人……
“胤禛,既然如此,那不妨说开,十三弟这些年是养在他手中,不管当初是怎样,这个情,咱们总得念,就算咱们不念,他十三郎也得念,你……”
“说的是,为夫记仇,自然也记恩。可他的情,我早已还干净了!”
“你,你说什么?”
“哼,”他冷笑一声,“他养十三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私自将皇阿玛的病情一日一报传给西北,却是杀头的罪过!”
啊??我顿时惊呆,他说什么??
“只要我将手中扣到的信随便递一封上去,今日,哪还有他财王九爷的踪影?!”
头突然爆裂一般,人仿佛沉如一个漩涡,永不停转……
“秋儿,”他坐起身,将我揽在胸前,在耳边柔声道,“为夫多年前就答应你做皇后,今后,你就好好地做你的皇后,好好地做你的妻,再要背着我做什么,为夫,可再不会轻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再冷,也舍不得……
该爱四的爱四,该爱九的爱九,表示俺都爱……
165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局(上) 。。。
雍正二年。
挨过了整整一年的殡丧、动荡,今年的春也似懂人心,来得格外的早,格外芬芳,格外温暖。
晨起推窗,园中更是花红柳绿,鸟啭莺啼。一夜好眠,心情甚好,想起昨天弘历来腻在身边,支支吾吾,一点小心事竟是说得抓耳挠腮,憋红了脸颊,我不觉又笑出了声。不过笑归笑,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就被拴在康熙身边读书、学功夫,少有在我身边撒娇的时候,又十分的懂得规矩礼让,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想要,一定不会如此行事,因此,我这个做娘的自是要亲自出马,管他是抢还是夺,逞逞我这皇后的气势,完成儿子的心愿。
琢磨是上午就回宫呢,还是等伺候胤禛用了午饭再走?谁知正拿不定主意,胤禛着人传了话过来,他今儿要回宫去,问我要不要一道。我自是求之不得赶紧应下,于是换了衣服,一起乘了御撵往回走。
御撵相对曾经的轿子大了很多,也非(…提供下载…)常舒服,夫妻二人并肩坐了,很是惬意。扭头看他,依然手中拿了折子,一副根本看不到我的样子,我却在一旁被冷落得心安理得。回想他登基后的第二天便将那顶皇后的桂冠赐给了我,却不想从此再不能守在身边,每日我在坤宁宫端了架子如同庙里的泥塑,他又忙得昏天黑地,待想起来才发现竟是快有月余未见。这一来,两人都觉实在不妥,也难以忍受。好在如今再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即便身为皇上,竟是带着妻离了皇宫住进花园,再无所谓什么宫殿,无所谓什么招见,夫妻相守依然如故。
“今儿回宫做什么?”有人眼睛不离折子,淡淡丢过来一句。
“选秀女。”这一句出口,他不但抬了眼,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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